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浮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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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浮橋

    國家多事之秋,重臣殞沒,不是什麽好兆頭。

    要是嵬名景思半年前就死了,二人隻會心中竊喜。

    嵬名景思是維係帝黨一係的中心人物,在秉常被囚的後期,國內諸多勢力被重新打壓下去之後,嵬名景思的存在其實就有些多餘了。

    然而風雲突變,嵬名景思之死,更讓梁太後和梁乙埋不禁大起兔死狐悲之感。

    四個月裏,太多的夏國名臣悍將,折損在沙場,太多的官員部族,投靠了大宋。

    夏國是軍國,軍隊,就是這個國家的靈魂和生命。

    當軍隊強盛的時候,這個國家的一切反對的聲音,都會被以肉體消滅的方式鎮壓下去,比如年前漠北的那次武裝遊行屠殺。

    而當軍隊虛弱的時候呢?

    準確地說,當當權者能夠控製的軍隊虛弱的時候呢?

    那就是猛烈而無可避免的反噬。

    這可以說是另一個曆史怪圈,軍國之政無法逃避的怪圈。

    就跟草原上的雄獅一樣,每一隻獅王的最終命運,都是死於來自新的繼任者們的挑戰。

    而夏國的這種鬥爭,基本上就反映在帝黨利用新的後黨當權,屠盡以前的後黨,之後新的後黨再次當權,然後再次被後來的後黨屠滅的循環之上。

    當年李繼遷發家,靠的就是連娶當地豪強的女兒作為妻妾,在勢力漸盛的過程中,後黨的實力也同樣強大起來。

    夏國到如今,被屠滅的後黨,已經包括了衛慕氏、野利氏、沒藏氏。

    而梁氏,如今也走在這條不歸路上。

    就好像一根從懸崖伸出去的長木板,每向前走一步,危險就加重一分,而現實逼著梁氏一族不得不走,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木板終究會因為承受不住負重而斷裂,梁氏會因為強烈的反噬而滅亡。

    經文吟誦完了,梁太後將最後一瓶香油淋在了木椽塔上,梁乙埋點燃了木椽。

    熊熊的大火燃燒了起來,夏人的葬禮,讓磚塔頂層的田遇,覺得很好奇。

    家梁離開了興慶府,他的第一件任務就結束了,現在他的新任務,自動轉為了第二項,保護木寨中的那個瘋子。

    田遇覺得國公有些多餘,怎麽說呢?就算要抓傀儡,夏國姓嵬名的人那也是一抓一大把,何至於要保護一個瘋子?

    政客們關心的東西,實在是讓大頭兵有些搞不明白。

    城外遠處,各有數騎快馬從幾個方向奔來,緊跟著城內的警鍾響了起來,下方熊熊火堆旁,出現了一些小騷亂。

    接著貴人們開始離場,嵬名景思的葬禮草草結束。

    興州城四處大門開始落鎖,哪怕還是午時。

    在興州是看不到黃河的,能夠看到的,是故秦渠,故漢渠,西幹渠、唐淶渠、漢延渠、惠農渠等九大幹渠中的好幾條。

    沒過多久,遠處地平線上,河渠邊出現了浩大的人群,騎著馬的,趕著牛羊的,駕著車的……無數的百姓朝著都城湧來。

    還有河渠上,撐過來無數的小船,小船上都滿載著張皇失措的人,有些還非常的富貴。

    然而沒有人接納他們,迎接他們的,是冰冷的城牆和緊鎖的城門。

    田遇心中充滿了興奮,出大事兒了!

    ……

    靈州下遊六十裏,臨河鎮。

    十六個巨大的牛皮筏子,在這裏下碇,蘇油與沈括,帶著理工小組,要用最快的速度,搭建一座橋梁。

    華夏一族建造浮橋的記錄,在《詩經·大雅·大明》中就曾有記述。

    第一座跨越黃河的浮橋,則是出現在春秋時期,秦景公的母弟後子針因自己所儲財物過多,恐怕被秦景公奪財殺害,在今天山西省臨晉附近的黃河上架起浮橋,帶了“車重千乘”的財富由今陝西逃往晉國。

    第一座鐵鏈連接的浮橋,是隋大業元年在河南洛陽洛水上建成的天津橋,這座橋一直到唐代都在使用,李世民還作詩“暫低逢輦度,還高值浪驚,水搖文鷁動,纜轉錦花縈”,來描繪他乘坐禦車渡越浮橋時,船頭繪畫的鷁鳥圖形和纜索上的朵朵錦花,在江河波濤上搖曳動蕩的景象。

    宋代也有自己的大浮橋,太祖曾在安徽當塗縣采石磯,架設橫跨長江的浮橋,成為宋軍進軍江南,討滅南唐的水上通道。

    等到國力上升,又在在蒲州附近潼關以北的黃河上,修建了更大的浮橋。

    蒲州浮橋的纜繩,用八隻鐵牛係住,這些鐵牛立於兩岸,每隻重數萬斤。

    後來還出現了找鐵牛和浮鐵牛的故事,大和尚懷丙還因此被蘇油征辟,一同參與黃河北流說的討論與定策。

    由於架設簡便、快速,浮橋常常被用於軍事,用途非常突出,因此在如今亦被稱為“戰橋”。

    浮橋的搭建是有講究的,黃河大浮橋的法式,早就被蘇油命李誡收錄在了《營造法式》當中。

    到了蘇油和沈括手裏,浮橋又有了許多改進。

    十六艘大筏的前頭,裝備著帶逆止齒輪的大纜盤,連接著巨碇,下碇之後,筏子上的軍士們通過纜盤調整纜繩的長度,可以將筏子調整到一條直線上。

    筏子與筏子之間,通過鐵鏈串聯在一起,之後在鐵鎖上鋪設橋麵,構成了一座浮橋的主體。

    浮橋可以根據水麵的漲落,靈活調整纜繩的長度,兩端上橋的地方,鋪設著上橋的鐵筋鉤板,和浮橋搭接的地方是固定在鋼軸上的,能夠有一定的高度變化冗餘。

    這座橋是先設計後施工,全部采用標準構建組裝,能夠實現快速高效地搭建。

    唯一的難度就在鐵索的勾連。

    不過這難不倒蘇油,他直接動用了伏虜炮,讓伏虜炮彈帶著細繩,被施放到河對岸,然後用細繩牽粗繩,粗繩牽細索,細索牽粗索,粗索牽鐵鏈,沒用多久,就完成了搭建。

    反正他們這次帶了大軍整整五萬多匹馬,數千輛戰車,有的是運力。

    為了防止驚馬膽怯不敢過橋,蘇油還回憶起了當年走荔枝道入陝西時,見到的那種懸崖邊的石牆,用廂車的車板,在浮橋兩邊建立起高高的木牆,不夠的地方釘上布匹,阻擋馬兒的視線。

    整座橋梁,在六千人的科學分工和勞作下,僅用了一天一夜,便搭建完成!

    次日清晨,戰馬,軍車,霹靂炮車,彈藥物資便源源不斷地渡過黃河,進入了靜州。

    高遵裕的心情是非常迫切的,滅國之功就在眼前,蘇油和沈括搭建的浮橋,讓他能夠再次武裝到牙齒,還給他爭取到了五天的時間!

    辛酉,蘇油和沈括帶領定邊,保安兩支舊軍和兩萬蕃軍抵達靜州,高遵裕立即將三千學員兵留給了蘇油,自己帶領曹南和孫能,攜感義、定國、控鶴三軍,朝興州殺去。

    這是對夏最關鍵的一場戰役!

    ……

    汴京,軍機處,趙頊身著一身新軍冬禮服,坐等前方奏報。

    孫固陪同著趙頊,為了緩解趙頊的緊張情緒,說道:“前日遼國燕京留守司委涿州牒我雄州雲:夏國遣使來稱,南朝兵起無名,不測事端,請全兩國之歡,言尋舊好。”

    趙頊冷笑一聲:“他們現在還有精力管這事兒?”

    孫固歎了口氣:“現在遼國風聲鶴唳,耶律伊遜自平定重元之亂後,權傾朝野十四年,兩興大獄,朝堂數空,如今北朝中多是其黨羽,遼皇清理起來,可謂是傷筋動骨啊。”

    “知雄州竇舜卿也不是好相與的,回複耶律慎思與蕭惟信,道夏國主受宋封爵,宋朝有邊臣言秉常見為母黨囚辱,比令移問事端,同惡不報,繼引兵數萬侵犯我邊,義當征討。今以屢遭敗衄,遣使詭情陳露,意在間貳,想彼必已悉察。”

    “那邊收到移文之後,也就悄然聲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