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一十五章 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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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第一千六百零一十五章春天

    &esp;漏勺說道:“如何不是?小師妹那是天縱聰明。”

    &esp;“牌九麻將那是精研數學,賽馬賠率那也是皇家自己的設計有誤,永春露那是對世間新奇事物有好奇之心,調笑寶相寺和尚,一首小曲就解決了馮京兆、錢京兆都解決不了的問題。這難道還不是好女孩?”

    &esp;“你就好好慣著捧著吧!”趙煦都無語了:“你說李學正如此端嚴的人,怎麽生出這麽調皮的女兒來?”

    &esp;說完又有了些傲嬌:“別以為天下聰明人就你家小師妹一個,哼哼哼,賽馬賠率的漏洞,宮裏也有人發現了。”

    &esp;“誒?”漏勺不禁有些吃驚:“誰呀?太後她老人家?”

    &esp;趙煦得意洋洋:“眉州防禦使兼馬軍都虞侯孟元,他家的女公子。”

    &esp;漏勺嗬嗬兩聲:“那也不是宮裏的人啊?那是太後臨時抽調入宮,幫助會計的勳貴之女。”

    &esp;趙煦從自己招文袋裏摸出那支細管鋼筆在手上轉弄:“人家才是真正的好女孩,發現漏洞立刻就稟報了太後,不像有的人,買賭賺錢。”

    &esp;“可小師妹轉手就捐給了同濟醫學院好不好?這都得怪老堂兄到處哭窮!”

    &esp;“我就不信她沒留!”

    &esp;“留了!”

    &esp;“那就借我們點啊!”

    &esp;“都買成金石字畫了!”

    &esp;“完了,完了完了,金石窮三代字畫毀一生……”

    &esp;“那是我爹調笑墨莊劉公的話!陛下你別撿著就到處亂說好不好……”

    &esp;車中兩少年君不君臣不臣,倒好像交情要好的兩個同年夥伴。

    &esp;就這樣一路胡言亂語著,馬車穿過了宜秋門,景福坊,到崇文門內大街口拐彎向北,經過汴河上的興國寺橋,沿西角樓大街過了吳起廟抵達皇宮西華門。

    &esp;兩人下了車,重新恢複成主正臣恭道貌岸然的模樣,漏勺還給趙煦整理了一下腰帶,才在小黃門的迎候下進入內宮。

    &esp;按道理漏勺每次送趙煦回來要送到集英殿後麵的寶慈宮,趙煦第一件事是要問高滔滔起居,有時候高滔滔會讓侍讀的椅子漏勺他們也一起覲見。

    &esp;不過今天兩人才走到右承天門,就被一個小妹崽堵了去路。

    &esp;小妹崽見到趙煦手裏轉弄著的鋼筆,頓時變得委屈巴巴:“那是我的筆,我翁翁特意從眉州給我定製的……”

    &esp;“呃……”趙煦的手頓時變成了雞爪,鋼筆從手上落了下去。

    &esp;“哎呀!”在小妹崽心痛的驚呼聲裏,漏勺突然出手,將細管鋼筆撈到手中,然後朝還傻著的趙煦手裏一塞,雙手抱拳施禮:“陛下,突然想起將作監還有諸多事務,臣且告退!”

    &esp;跟著一轉身,也不等趙煦發話,直接溜了。

    &esp;隻留下尷尬的趙煦,滿臉通紅的小妹崽,還有已經嚇得半死的小黃門呆在那裏。

    &esp;……

    &esp;大名府,魏縣北,黑鬆崗。

    &esp;一隊流人在衙役的押送下,將要前往豐州牢營。

    &esp;如今的囚徒已經配不了軍了,尤其是河北四路,舊軍已經汰練完畢,新軍待遇和地位很高,良家子為搶名額都打破頭,哪裏還容得下囚徒。

    &esp;連沙門島都成了北洋水師操訓駐舶之地。

    &esp;不過種諤和折家將們需要,還有南海、新宋、東勝,倒是不挑剔。

    &esp;澹耳東北一個大島,如今哪裏發現了樟樹林,可以提取龍腦,還特別適合種橡膠樹和卻瘧樹,現在那裏也成了熱門的流放地,因為那島本來就叫作“流囚島”,倒是應了名兒了。

    &esp;豐州在五原東北麵,在寧夏路與麟府兩州的外圍,與遼國的韃靼羈縻地區接壤,那裏也需要人。

    &esp;魏老五就在這隊囚徒的隊伍裏。

    &esp;兩名衙役用水火哨棒將魏老五從隊伍裏驅趕出來,讓他前往黑鬆林,說那裏有人要見他。

    &esp;魏老五也是滾刀肉,手上還捆著繩索,來到鬆林當中,卻見大石頭上坐著一名漢子。

    &esp;“哥哥?”

    &esp;程嶽端坐在一棵黑鬆下,身邊斜擱著長劍:“不瞞兄弟,我是沂州程二。”

    &esp;魏老五懵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苦笑道:“原來是沂河雙俠,老五這趟栽得有幸了。”

    &esp;說完卻疑惑起來:“聽聞哥哥當年不聽兄長苦勸,扯旗造反,被官府拿獲,刺配桂州。如何臉上不見金印?”

    &esp;程嶽苦笑:“程二本在桂州待死,無奈被探花郎從泥途裏邊撈了出來,又蒙仙卿妙手,抹去了臉上金字。”

    &esp;魏老五說道:“原來如此,哥哥今日是來取我性命的?自管來,老五但皺一下眉頭,不算是好漢。”

    &esp;程嶽抽出長劍,挑開魏老五手上的繩索:“你可以走了。”

    &esp;“這怎麽回事兒?”

    &esp;程嶽說道:“你與孫老二、老寒鴉之輩不一樣,他們百死莫贖,你到底還守著江湖規矩。”

    &esp;魏老五說道:“先要告知哥哥,老五手下,可也斷喪了不少人命。”

    &esp;程嶽失笑:“二十年前的趙宋河北,本就是人吃人的地界。”

    &esp;“你不吃人,就要遭人吃,如你我這般漢子,誰手裏沒有幾條人命?”

    &esp;魏老五問道:“若我走了,哥哥怎麽辦?”

    &esp;程嶽說道:“我你就別管了,撂開了手,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

    &esp;魏老五反倒定下心來:“哥哥你要離開探花郎?”

    &esp;程嶽笑道:“探花郎眼中難揉沙子,老子又不傻,難道還等他來抓?”

    &esp;魏老五正色道:“探花郎的諸般事跡,兄弟們聽著都熱血沸騰,給這樣的郎君賣命,道上誰敢說哥哥一個不是,老五叫他血濺當場!”

    &esp;說完跪了下來:“老五早就該給黃河大水衝走的人,多活一日都是賺的。哥哥不可為了我這泥塗裏掙活的人物,放棄了大好前程。”

    &esp;“哥哥要守到探花郎將河北重新調理成花花世界,再替俺們這些草莽中的漢子,好好在這花花世界裏,揚眉吐氣地活一回!”

    &esp;說完跟程嶽叩了個頭:“謝過哥哥厚恩高義,老五不敢連累哥哥,他日江湖有緣再見,一般大塊吃肉,大碗喝酒!”

    &esp;說完大踏步朝隊伍的方向走去。

    &esp;“停下!”程嶽開口叫住魏老五,拋過去一個棉布袋子,魏老五伸手接著,袋子裏發出嘩啦啦一陣響聲。

    &esp;將袋子打開,裏頭金光閃閃,全是舶來金幣。

    &esp;“都是我在南海掙來的,這玩意兒到哪兒都好使,拿去照顧兄弟們吧。麟府那邊,我會求探花郎去封信,好漢子建功立業,咱兄弟自然還有再見之日。”

    &esp;魏老五也不推辭,又跪下跟程嶽叩了個頭,轉身大步走了。

    &esp;隊伍繼續朝北走去,消失在了山穀當中。

    &esp;黑鬆林裏一聲歎息,蘇油走了出來:“程兄叫我來,就是看這個?不是我說,二十年前尚情有可原,二十年間,哪裏沒有做好老百姓的機會?他們珍惜過嗎?”

    &esp;程嶽看著遠處隊伍消失的山穀:“他們背上都背著罪孽,想好好活,可又怎麽敢?”

    &esp;“鄆州那個狗官草菅人命,你不管,我管!”

    &esp;“別別別……我管,我管還不行?不過京東西路不在我轄製範圍,這事情得繞一繞……”

    &esp;……

    &esp;元祐五年,春,正月,丁卯朔,禦大慶殿視朝。

    &esp;丁醜,朝獻景靈宮。

    &esp;乙酉,範祖禹上四道奏章。其一曰:“經筵闕官,宜得老成之人。韓維風節素高,若召以經筵之職,物論必以為愜。”

    &esp;其二曰:“蘇頌近已致仕。頌博聞強識,詳練典故,陛下左右,宜得殫見洽聞之士以備顧問。”

    &esp;其三曰:“蘇軾文章,為時所宗,忠義許國,遇事敢言,豈可使之久去朝廷!”

    &esp;其四曰:“趙君錫孝行,書於《英宗實錄》,輔導人君,宜莫如孝;給事中鄭穆,館閣耆儒,操守純正;中書舍人鄭雍,謹靜端潔,言行不妄。此三人者,皆宜置左右,備講讀之職。”

    &esp;高滔滔下詔垂問老臣們的意思,韓維、蘇頌堅辭,蘇軾那是才到任半年不可能,剩下的幾人倒是領命,不過如鄭雍之流,卻是徐邸官。

    &esp;趙煦的演技已經錘煉出來了,倒是一視同仁,幾人講學的時候,也漸漸開始闡述自己的見解,參與討論,每每還很有道理,頗受群臣褒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