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黑汗

    &esp;耿老三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算他直娘賊的運氣好！我去跑一圈。”

    &esp;陳慥扭頭，見到烽燧上狼煙已然升起，心頭也在歎氣。

    &esp;這裏畢竟已經離於闐頗遠，要不然能把電報能拉到這裏，可就好了。

    &esp;三百裏，幾乎是傳統騎軍的離境極限，尉遲威如今得大宋相助，騎軍頗為得力，在與黑汗的衝突中頂住了幾次，但是最多也就前出到這裏。

    &esp;很快，城西響起了“啪啪”幾聲銃響，黑汗騎軍開始騷動，最終朝西北方向的小城——鴉兒看撤退。

    &esp;鴉兒看，就是後世的葉爾羌，新疆莎車一帶，離於闐六百裏。

    &esp;耿老三背著連機銃過來：“嚇跑了！不給他們點厲害的，還以為我們好欺負！”

    &esp;劉五兒也過來了：“季常公，咱什麽時候撤？”

    &esp;陳慥沉吟道：“活佛的安危，關係到整個西域的凝聚，因此不能冒險，等吧，等尉遲威過來接應。”

    &esp;劉五兒將連機銃背在背上：“那我叫上幾個回鶻夥計，出去探哨一番，看看剛剛的黑騎軍是不是真退了！”

    &esp;……

    &esp;元祐六年十一月，寧夏三路都轉運使蘇元貞，河西製置使章楶，於闐城守尉遲威，西域都護劉昌祚，監軍童貫，緊急上奏西域的大變。

    &esp;黑汗王哈桑於元祐五年，強迫自己部眾二十萬帳入教，同時對於不信教的和信仰佛教的百姓，進行殘酷打壓，剝奪財產，驅逐出部落。

    &esp;西路弘傳活佛阿令京，在鴉兒看秘密傳播教義的過程中，被黑汗王子阿赫馬德發現，抓到了獄中。

    &esp;正好漢人大賈陳慥行商到了鴉兒看，買通獄吏，將阿令京救了出來。

    &esp;阿赫馬德發現後，派出精銳“古拉姆”近衛軍追擊，雙方在距離於闐三百裏的西河堡故城發生戰鬥，直到尉遲威的援軍抵達，阿赫馬德方才撤走。

    &esp;阿令京抵達於闐之後，揭露了黑汗國滅佛的暴行，號召各地佛徒去拯救黑汗國的信眾。

    &esp;西域諸國如於闐、龜茲、閼氏、高昌、伊州、韃靼諸部的信仰佛教的地區群情激奮，如今不少部帳已經頂風冒雪，遷徙到沙州和於闐城外，戰事看來已不可避免。

    &esp;這些人如果不好好疏導，會造成大亂，如今於闐、約昌、祁連-昆侖穀地、瓜州、沙州，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

    &esp;各地城守都是虔誠的佛教徒，紛紛上書要求西域都護府出麵主持大局，都護府和都轉運司不敢擅自行動，急需中樞給出應對方略。

    &esp;此外獻上阿令京活佛刺血文書，講述了佛法在黑汗國遭受的嚴重不公，以及佛徒們在那裏暗無天日的生活，請求大宋派遣力量，營救那裏的佛教徒。

    &esp;高滔滔也是信佛的人，收到阿令京的血書之後不禁潸然淚下，立即召集朝臣們合議。

    &esp;呂大防接到詔書不禁莫名其妙，黑汗國遠在萬裏之外，和於闐接壤，與沙州都隔著一個西州回鶻，這不是和大宋八竿子打不著嗎？

    &esp;聽說那邊信天方教，大宋如今杭州、泉州、廣州、蘊州，甚至汴京，也有信天方教的，都是文質彬彬，酷愛清潔，眷顧族人，和大家相處得都不錯蕃客，不像活佛血書上說的那樣啊？

    &esp;再說宗教人士之間的衝突，有必要上升到國家爭端嗎？

    &esp;劉摯也是傳統文人，對那個地區的文化也就僅限於《敦煌學報》，對於西域諸國之間繁複的外交關係和傳統衝突也是不甚了解。

    &esp;幹脆，將京師大學堂專家也一起叫來，大家開會吧。

    &esp;……

    &esp;朝會之上，韓嘉彥就著西域地圖，給一群小白做地緣政治科普。

    &esp;“黑汗，在突厥語裏為‘喀喇汗’，喀喇本意為黑色，因其國尚黑，故稱。”

    &esp;“其國民最早為唐時遷入河中的九姓回鶻，具體立國時間已不可考。”

    &esp;“其後五代之亂，回鶻汗國亡時，龐特勤率領十五族西奔葛邏祿，也溶入這一區域，之後他在葛邏祿即可汗位，在國書裏正式將自己名稱命名為黑汗。”

    &esp;“龐特勤建牙帳於楚河上遊的八剌沙袞，早期汗國領土僅限於七河地區，其後與周邊諸國征戰，逐漸擴大到現在的版圖。”

    &esp;“汗國建立之初，與突厥、回鶻相類似，信奉薩滿教與拜火教，也有部分摩尼教徒與佛教徒。”

    &esp;“第三任大汗薩圖克為了對抗其叔叔奧爾古恰克，在自己控製的地區大力推行天方教，並憑此得到了汗國西部天方教眾的大力支持，經營起強悍的古拉姆近衛軍。”

    &esp;“在更西方的天方教鄰居薩曼的援助下，薩圖克以武力從信仰薩滿教的叔父手中奪取了汗位。”

    &esp;“奪位之後，薩圖克立天方教為國教，之後引進薩曼製度，大力革新，經過幾十年的經營後，實力大為增強，甚至和另一地區大國加茲尼一起，聯手滅掉了薩曼王朝，並以阿姆河為界，兩國平分了薩曼王朝原有的疆域。”

    &esp;“黑汗由此達到了鼎盛，八十年前，甚至滅掉了於闐。之後不久，又與同族高昌回鶻發生戰爭，雖然因為遼國支持高昌，讓黑汗沒有得逞，但是足見其國力之強大。”

    &esp;“之後汗國陷入衰落，五十年前，分裂為二，西汗為阿裏後裔，以撒馬爾罕、布哈拉為都城；東汗為哈侖後裔，以八剌沙袞為政治、軍事都城，以喀什噶爾為宗教、文化中心。”

    &esp;“前年，塞爾柱攻下布哈拉，西汗名存實亡，如今的黑汗，其實是指的東汗。”

    &esp;“黑汗國強大的原因，就是奉行軍功爵製。與秦國相似，因此得以急速強大。也正因為此，其後也與西周末期相似，各路小汗王坐擁勢力，各自為政，相互攻伐，最終衰落分崩。”

    &esp;“因為以遊牧起家，故而特別注重騎兵，最擅長迂回包抄與誘敵深入戰術，在戰鬥時，先依靠馬上弓箭手所射出的箭雨殺傷敵軍，再依靠近戰的重裝騎兵發起致命衝鋒，一舉將敵軍打垮。”

    &esp;“而其步兵戰術相當落後，更缺乏重型攻城器械，因此攻城戰是一個致命的硬傷。”

    &esp;“在薩圖克時期，黑汗除了政治，對軍製也大力改革，圖薩克從各個突厥部落征集一批精壯青年，組建了效忠自己的近衛部隊，稱為“古拉姆”。”

    &esp;“這支部隊有著嚴格的規範與紀律，並通過信仰約束自己的行為，故而戰力精強，所戰皆克。”

    &esp;“諸公請看，這就是敦煌壁畫上的古拉姆近衛重騎軍。”

    &esp;“他們有高大強健的馬匹，有精良鎖子甲，重甲，尖頂護頸盔，並給馬匹裝備鎧甲，增加防護。”

    &esp;“戰士所用的兵器，包括錘、刀、劍、圓盾，騎射技藝也非常高超。”

    &esp;章惇看著拓本：“他們的馬匹很不錯，肩高齊人。”

    &esp;“是的，而且這是黑汗國最強的軍力，他們人也高。”

    &esp;“除此之外，他們還有稱為‘阿斯卡’的普通民兵，以及類似小諸侯的的‘伊克塔’騎兵。”

    &esp;“因為普遍信教的關係，他們還能煽動民眾，組織出一支流民軍隊，流民軍隊也剽悍善戰，勇猛好鬥。”

    &esp;“但紀律渙散，缺乏約束。一旦戰場形勢出現不利便軍心動搖，嚴重時甚至會作鳥獸散；”

    &esp;“在滅於闐的過程中，流民軍便是先鋒，先是在昆侖山遭遇慘敗，之後卻也是在財富的誘惑刺激下，首先攻入於闐城，並且對於闐的佛教古跡進行了瘋狂的洗劫破壞。”

    &esp;“黑汗國與我朝的關係，主要是豔羨我朝的絲綢、衣物、金銀器皿和茶葉，以其國貨品**為大宗，進行貿易。”

    &esp;“先，唐朝繼以公主下嫁回鶻，故回鶻世稱中朝為舅，中朝每賜答詔，亦曰外甥。”

    &esp;“五代之中，亦皆因之。”

    &esp;“黑汗王與我朝的國書裏，多稱陛下為漢家阿舅大官家。”

    &esp;“在元豐年間的國書裏，則稱‘於闐國有福力量和文法黑汗王，書與東方日出處大世界田地主漢家阿舅大官家’。”

    &esp;“不過元豐四年之後，我朝對西域佛教大力扶持，之後黑汗再無朝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