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 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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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不答應

    無數早已對蕭托輝恨之入骨的官員們紛紛跟進,他們的話可就沒有王經這樣客氣了,當年大宋保守派怎麽罵王安石的,現在遼國官吏差不多就怎麽罵蕭托輝的。

    緊跟著受到打擊的就是鷹券和債券。

    在女直和遼國發生戰爭後,鷂鷹的稀缺就成了可期的必然,這個故事帶來的就是鷹券的一波狂拉,極品十三黃鷹券的價格從五千貫一路飆升,最終竟然突破了一萬貫,到達了一萬三千貫一頭的頂點。

    無數手持鷹券的大戶還沒有來得及從迷夢當中笑醒,卻突然發現,市場上待售的鷹券越來越多了。

    趙仲遷出手極準,利用倒倉在女直和遼國的戰爭期間哄抬鷹券價格,然後將手裏的鷹券全部清倉。

    不到一個月,十三黃鷹券的價格掉頭如飛瀑一般暴跌,從一萬三千貫跌落到兩千貫,而且頹勢依舊不減。

    直到現在,人們才發現,鷂鷹這玩意兒說到底就一玩物,就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東西。

    直到現在,人們才發現很多鷹券其實連鷹都沒有,乃是從獵戶手裏預定的“期貨”,最久的甚至排到了五年之後。

    這種明顯大於市場需求的亂象,之前價格高企,必定有人在底下托底,隻不過到現在,那隻手突然抽走了而已。

    不少遼東的富豪,一夜之間淪為乞丐,投河的,上吊的,闔家服毒自盡的,一時間遍及南部。

    這場動蕩在南部諸州影響擴散的程度與速度非常劇烈和快速,緊接著,百姓們發現市場上的舶來錢越來越少,絹鈔越來越多,物價一日三漲!

    儲戶們開始湧向各處錢莊,取出存款,兌換成自己能夠找尋到的舶來錢、絹帛、糧食、鹽、希望能夠讓自己的資產保值。

    到最後就連粗陶麻布這些不值錢的東西,都成了搶購的稀缺商品。

    不少錢莊開始麵臨倒閉之危,紛紛向通錦錢莊求助。

    要命的是,遼國接下來即將進入青黃不接的季節,糧食又開始出現短缺。

    往年這個時候的糧價,本來就要上漲,在大家不缺絹鈔,全民搶購的風潮之下,糧價首先飆升,很快漲到一石五貫絹鈔的高價!

    恐慌開始蔓延,商賈們都在惜售,農村好些,州府市鎮開始出現搶劫、殺人、打家劫舍的情形。

    不少正直的官員想要出麵製止這樣的行為,要求平抑糧價,然而引發的卻是更加劇烈的經濟動蕩和搶購風潮。

    南部諸州,市井蕭條如鬼蜮,城鄉百姓人人自危,甚至持械自鬥,市舶司貨品除糧食以外,堆積如山無法轉運,而有錢人不惜萬金,隻求一席船位,攜帶闔家老幼奔赴獐子島避難。

    彈章諫議,如雪片一般飛向上京,蕭托輝無疑成了這場巨變的罪魁禍首,官員們要求王經視事的呼聲越發高漲。

    北府宰相蕭托卜嘉、北院參知政事王師儒、尚書右仆射耶律慎嘉努、南院參政牛溫舒聯袂叩闕,要求大理寺從速結案,要求耶律延禧下詔王經,複出視事。

    王師儒在彈章中痛斥了蕭托輝大逆矯詔、越權亂法、詆毀重臣、欺淩同列、擾亂天下五項大罪,要求朝廷嚴懲。

    牛溫舒更是在奏章中詳細記錄了南部諸州的慘況,最終喊出“王公不出,奈蒼生何”!

    四月,壬申,金山防禦使額特勒上奏,韃靼大舉犯境!

    耶律延禧這才發現,南部諸州官吏們都在自救,政令不一如同散沙,應當解送上京的軍糧都沒有送到!

    這下耶律延禧真的慌亂了,連續下了幾道詔書。

    加王經太師,命其立刻複出視事,全權負責東京和南院事務;

    令北院宰相蕭托卜嘉全權負責上京和北院事務,親自坐鎮大理寺,從速了結蕭托輝案。

    命耶律慎嘉努籌措長春軍糧,自己則同耶律大悲努一起,帶著殿前軍、宮室皮帳軍、奚軍、漢軍,趕赴金山戰場。

    王經收到詔書卻沒有立即複出,而是又上了一道奏章。

    第二封奏章裏,王經說明了南院諸州的實際情況,聲明了這幾年國用的消耗和自己籌措的艱難,詳細論述了官員們虧空的情形,並且告訴耶律延禧,南部諸州這幾年負擔沉重,民力耗竭,於今要平息動蕩,隻能允許官員們用鐵廠債券入庫抵賬,以平息債券擠兌風潮;

    鑄造鐵錢兌換絹鈔,同時加大與宋朝的貿易規模,使貨幣重新具有信用價值,且使貨幣流通量與貨物流通量向匹配,以抑製絹鈔貶值物價飛騰;

    同時要嚴厲打擊糧食囤積的行為,朝廷開倉放糧,務必堅持到九月秋收。

    全麵開放如東珠、藥材、獸皮、良馬、鋼鐵、礦砂等一應禁榷物資,許與宋朝自由貿易,緊急交換糧食。

    如不答應這幾條,那即便是自己複出,也沒有任何辦法。

    這道奏章的幹係實在是重大,耶律延禧隻得命耶律大悲努攜大軍前往金山,自己則折返上京,召集群臣議論。

    應當說王經的奏章是實事求是的,尤其是關於債券長期兌付和集中兌付之間的轉換,讓朝臣們明白了蕭托輝空有幹能之名,但是也就僅僅能夠搞點牧場良田。

    在金融一道上,蕭托輝完全就是一個空想家,一個徹頭徹尾的棒槌!

    這就是一場人禍!

    耶律延禧展示了一個政治家的冷酷與鐵血。

    壬寅,大理寺快速走完流程,以蕭托輝矯詔大逆,滿門抄斬。

    蕭托輝是遼朝宰相轄達六世孫,臨死前所上遺表,依舊提醒耶律延禧留意朝中奸臣,點出了皇太叔、王經、蕭奉先、阿蘇四個名字。

    當年耶律洪基親征之前,安排阿蘇主樞密,額特勒主前方軍事,群臣皆以為妥帖,獨蕭托輝不言。

    耶律洪基當時問曰:“何不言?”

    蕭托輝說道:“額特勒懦而敗事;阿蘇有才而貪,將為禍基。不得已而用,敗事猶勝禍基。”

    耶律洪基也曾感慨:“托輝,雖魏征不能過也,但恨朕不能及唐太宗爾。”

    然而與之前被貶為庶人那次不同,之前蕭托輝是眾人眼中的大賢,今天竟然成了人人喊打的巨奸。

    要按照王經的辦法,國庫依舊還得空虛三年,好在鐵錢換絹鈔這個主意不錯,如今的絹鈔幾乎一文不值,朝廷許以一定的匯率兌換,不但能夠控製物價,平息爭議,老百姓被朝廷凶猛搜刮一輪的同時,還得對朝廷感恩戴德。

    不過這些都太緩慢,真正能夠立竿見影的措施,估計還是放開貿易的口子,找宋朝老大哥救助。

    ……

    收到遼國的國書,宋朝朝堂一片沸然。

    長臉啊,太長臉了!

    遼朝全麵開放沿海州郡,取消一切禁榷,請求宋朝大量輸送糧食,以大宋富餘的物資,換取遼國的寶貴資源。

    鐵錢換絹鈔,在遼國軍事吃緊的時候,急需鋼鐵的時候,無疑就是司徒說過的那種,在兩個爛選擇裏邊,挑一個相對不那麽爛的出來。

    遼國的礦砂出口,讓大宋將便宜占大了!

    如今用作硝化炸藥緩釋劑、塑形劑的重要成分——矽藻土,大宋的主要產地在蜀中、廣東,運輸成本極高。

    而遼國的故參知政事陳義家族,現在就是矽藻土的主要出口商,遼東半島的矽藻土品質極高,運輸成本又低,是大宋一直希望大量進口的物資。

    遼國現在放開這個口子,可以敞開了供應。

    不說這些,光是囤積在遼國市舶司的那些宋國奢侈品,一日一跌。

    哪怕大宋再用糧食將之重新換回來,都能賺!

    這尼瑪天理何在?!

    關鍵是遼國這一回的態度,簡直能夠用奴顏婢膝來形容,更讓大宋君臣感到舒適。

    蔡京眉飛色舞地在兩府集議上宣讀了遼朝的國書,準備鼓動兩府同意這個方案。

    然而蘇油的電報很快就打到了汴京城,他的建議是——不答應。

    群臣都要抓狂了,不答應?

    這麽好的大好事兒,為什麽不答應?

    很快,蘇油第二封電報到了,詳細地論述了不答應的理由。

    你們傻啊?這種時候,我大宋應該漫天要價啊,憑什麽遼人一開口我們就答應?這明顯還沒逼到他們的底線啊!

    朝廷應當立即派遣官員,與遼人談判。

    我的建議是,大宋原則上可以同意這些條款,甚至還可以直接給個一兩百萬貫的“無償”援助,但是,必須帶上幾個附加條件!

    其一,遼國需歸還曆年來無理侵占的大宋領土,尤其是安石相公時期割讓的那七百裏邊境。

    兩國國境線,必須恢複到熙寧以前!

    同時,太行山飛狐口一帶,瀛陽、飛狐、彌勒三寨,遼國得割讓給大宋!

    其二,黃河套內領土,全部歸宋,遼國在那裏的河清、金肅、寧邊三個軍州,全部移交給宋國!

    宋遼邊境,從包圖城到朔州一段,雙方以黃河作為新的國界!

    其三,以上隻是解決部分曆史遺留問題,滿足宋國這兩條之後,宋國願意支付遼國五十萬貫錢帛,同意提供經濟援助,以此交換遼國在鴨綠江沿岸的保州、定州、來遠、桓州、淥州的主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