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琴江自認一生應該算得上是光明磊落，就算是為了剔除異己而使出的手段，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但要真正論起來，自己也是沒有錯的。

    可即使是這樣，卻也不代表一個人心中是沒有恐懼的。

    恐懼這種情緒，人生而就有，無法消滅。

    尤其是獨處，處於黑暗之中的獨處的時候，更甚。

    而這樣一個黑暗的空間，仿佛沒有盡頭，沒有邊界。

    任憑琴江怎麽走，就是無法離開，隻得被濃稠的黑暗所包裹。

    心中的恐懼，正一點一點地侵蝕著琴江的意誌。

    琴江並非是一個喜歡坐以待斃的人。相反，他喜歡主動出擊。自己還是“人”的時候，修為又不低，又有幾人能夠奈何我呢？

    身處於黑暗的琴江，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坐以待斃。無論如何，也要多走走，說不定還有機會能夠逃出生天呢！

    雖然心中仍是恐懼，可琴江卻壓製住自己的恐懼，不讓他擾亂了自己的心智。

    琴江相信，天無絕人之路，自己必當逢凶化吉！

    然而，似乎老天也很偏袒琴江一樣，真的讓琴江找到了一抹在黑暗之中唯一的光芒。

    琴江遠遠的就看見，在遠處有一抹微弱的光芒，是金黃色的。

    或許這裏到處都是黑暗，這才讓那樣一抹金黃色的光芒是如此的容易被人發覺。

    琴江顧不得其他，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快點兒！趕快過去！過去了，你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琴江加快了自己的腳步，靠近那抹金黃色的光芒。

    然而，這黑暗之中，不辨日月，自然也無法辨認路途。

    不知過了多久，琴江才勉強靠得那個光點近一些。

    但琴江從不是輕易就肯放棄之人，仍舊執著地奔跑著，哪怕汗水已將衣衫濕透。

    黑暗，仿佛永無止盡，留給人們的都是無奈的絕望......

    憑借著那一份過人的執著，琴江終是見到了那個光點。

    可就在離那個光芒的不遠處，看清那個幻影的背影的琴江，卻堪堪停住了腳步。

    既不前進，也不後退。

    就那樣站在那裏，靜靜的。

    那光芒究竟是什麽？

    竟然讓琴江停住了前進的腳步？！

    琴江怔怔地望著那金黃色的幻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沉默。沒有表情的麵容上，硬是凝出了冰碴子來。

    但那金黃色的幻影仿佛是不甘寂寞，又仿佛是感知到了什麽。悠悠地轉過身來，睜著那一雙曾經讓琴江憂心不已的鳳眸，坦坦蕩蕩的和琴江對視。

    那樣坦蕩的眼神，真的很難讓人用一些齷齪的心思去褻瀆。

    一時之間，兩人相顧無言，隻是怔怔對視。

    時間仿佛就在這一刻凝固，既沒有氣勢洶洶的對峙，也沒有脈脈溫情的話語。

    一切都安靜極了。

    琴江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對不住眼前這個幻影的，亦是坦坦蕩蕩的與之對視。

    兩人的眼神絞在一起，分不清是怎樣的心緒。

    可兩相對峙，總有一方會逐漸落於下方。

    自然，首先落於下方的是那隻幻影。

    “主人，你還不打算搭理小羽嗎？”

    夢羽委屈的一聲輕喚，真真是令人揪心得很！

    “......”

    琴江隻是看著夢羽，保持著沉默。

    “主人以前不是最心疼小羽了嗎？怎麽忍心不理小羽呢？”

    夢羽眼睛裏泛著濕潤，半是含著委屈，半是含著懷念。

    “......”

    琴江依舊沉默。

    “主人~”

    “主人~”

    “主人~”

    麵對琴江的沉默，夢羽急切地喚了幾聲。

    “看來，主人的確是生氣了，都不願搭理小羽了。可是...主人，無論小羽做錯了什麽，你總是要告訴小羽的呀！小羽真真是愚笨極了，一直都猜不透，究竟是何處惹怒了主人？竟然令主人氣煞至此？主人好歹也讓小羽知道吧！若真的是小羽的錯，小羽願意找到父親，接受琴毀靈散的極刑！！！”

    夢羽無力地耷拉著腦袋，緩緩地訴說著。末了，卻又抬起頭，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說道。

    “嗬！你還愚笨？依我看，你是聰慧無雙！把人當傻瓜一樣玩耍，把人一一玩弄於股掌之中！”

    聽到夢羽這樣一番說辭，琴江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張口反嗤道。

    “主人！你終於願意開口說話了！小羽很高興！”

    厚臉皮，可是夢羽的專利。麵對琴江的反嗤，夢羽毫不在意，一副高興極了的樣子，眼睛裏閃動著興奮的光彩。

    “可是...主人，你這樣的話，是從何說起啊！小羽不是為自己叫屈，隻是主人的評價，有失公平！”

    想起琴江那般說辭，頓了頓，夢羽挺直了身子，義正言辭道。

    “有失公平？！”

    琴江嘴角冷冷一抽。

    琴江簡直覺得，恐怕能夠把歪理說成是真理的，這天下間，也就隻有夢羽一個人了！

    這還叫有失公平？你怎麽不說說，你自己幹了些什麽事兒呢？這般，還不叫，叫屈？這般，還不叫，厚顏無恥？

    真真是沒有廉恥之心！！！

    “是啊！主人，小羽真的是不知道到底哪裏惹到你了。小羽腦子都快要想破了，就是想不到！但是，小羽也能從主人的話中知道，這件事觸及到了主人的底線，所以主人才會盛怒至此的。可小羽真的聽不懂主人究竟在說些什麽！自從跟從主人以來，小羽絕對沒有二心，這點蒼天可鑒！小羽沒有做過任何有損主人風骨的事，小羽一向是聽命行事，哪裏會做出背叛主人的事呢？小羽記得主人最為痛恨的就是失去控製和背叛，可這兩點禁忌，小羽可是一點也沒有觸犯啊！”

    夢羽略帶委屈地為自己“脫罪”。

    既然琴江已經開始接話了，夢羽當然也就順杆爬了！

    隻要琴江肯聽自己說，夢羽就有很大的把握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失去控製？”

    “背叛？”

    “我還當真不知我的琴靈，是如此的乖順啊！”

    “竟然還能從我的話語中，體察到我的心思，還說不是心思敏銳？”

    冷笑著的琴江，根本聽不進去夢羽的開脫，咄咄逼人，連連發問。那肅殺的氣勢，如同在審問一個死刑犯！

    “...主人......”

    琴江這般說，任誰都會委屈吧？

    何況是，本就“委委屈屈”的夢羽！

    “呃...小羽不是有意要揣測主人的...隻是...隻是......”

    提到揣測，夢羽的麵容上有些尷尬。

    麵對琴江所說的猜度，這點在心裏，夢羽其實是很不認同的。

    憑什麽我的猜度，就有錯？那麽，你自詡的知交甄狄，不也一樣揣度著你的心思？討你歡心？這有什麽區別？

    哼！

    厚此薄彼！！！

    “主人，小羽真的未曾做過半分對不起你的事！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雖然心思幾轉，但是夢羽是不會表現出來的，尤其是在“蠱惑人心”的重要關頭。

    末了，夢羽擲地有聲地信誓旦旦道。

    “前世？今生？前世今生之說，何其飄渺！真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琴江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憤憤地一甩袖，任憑你夢羽說破天去，也不會信！

    “主人，我們能夠彼此心平氣和地談一談嗎？”

    琴江的口氣裏所包含著的情緒，夢羽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夠感受得到。幽幽歎了一口氣，詢問道。畢竟，和一個心裏有著滿滿怨氣的人，無論你說什麽，怎麽說，也是白說。還不如等著心情平靜之後，一場推心置腹的交談來得好！

    “心平氣和？！若說現在是心緒難平，倒還確鑿！”

    琴江又一次唇齒相激。

    “主人，小羽是真心的想和你好好談談。可是，主人你的態度是這般抗拒，恐怕最後的結果也是不歡而散。倒還不如，暫時就此別過。待到主人心緒平複過後，小羽自會和主人推心置腹一番。”

    語氣中透著一股深深的委屈，夢羽癟著嘴說完，走到一邊，把自己縮成一團。

    小小的，單薄的身影，在黑暗中更顯脆弱。

    “......”

    琴江這次就沒有說什麽了。

    當琴江看到在地上縮成小小一團的夢羽，心中不知為何，也覺得好像有些悲涼和蕭索。

    沉默，現在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鳳眸微微眯著，琴江以一種審度的眼神逡巡在夢羽的後背。那單薄的後背，看上去竟然是那樣的瘦骨嶙峋，似乎隻是輕輕一觸，摸到的不是溫熱的皮膚，而是硬硬的骨頭。這家夥究竟經曆了什麽？把自己搞成這個狼狽樣子？

    惻隱之心，似乎隱隱地被勾起了......

    可那個蹲在地上的家夥，不就是侍寵生嬌嗎？

    不就是因為侍寵生嬌，才如此恣意妄為嗎？

    一次又一次毫無顧忌地挑戰自己的底線嗎？

    不過，說到底，好像這一切都是自己寵出來的。

    然而，這樣一個可心的人兒，又怎能讓人不想疼寵呢？

    想到這裏，琴江的心緒不似見到夢羽之時，那樣激動得難以自已，出口的便是傷人的話語。

    其實，隻有心緒平複下來，才能較為客觀地看待發生的一切事情。

    這是自己的師父一直告誡自己的。

    就拿琴玨的事來說，似乎也是這樣。在自己的衝動之下，卻與待自己視如己出的師父發生嫌隙，好像這也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

    今日之事，又會不會也是如此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