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漫長的石階，卻是對人性的拷問。

    世間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一步一步地挨著，一點一點地拖著，夢羽終於膝行到了天梯的中段。

    然而，這一路膝行而來，除了剛開始的一百多級石階上的雪依舊是那樣潔白無瑕，剩餘的石階上，滿是刺眼的血汙。

    殷紅的色彩，和那披著銀裝的紅梅，頗有幾分相似，都是那樣的倔強，都是那樣的妖冶如畫......

    越是向上，紅色的血汙就越來越多，最後索性六尺長的整個石階上都是滿滿的血汙。

    好不容易，夢羽終於到達了最後一階。

    夢羽強撐著精神，勉力撐起身子，向著一道氣勢恢宏的石門，深深一叩首。

    “夢羽求見乜修大人。”

    夢羽恭敬地朝著石門做了該有的禮節，用帶了靈力的聲音，清晰恭敬而大聲地向著門內通報道。

    “...”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石門絲毫沒有動靜，看得出這是沒人答應。

    “夢羽求見乜修大人。”

    夢羽再度通報。

    “...”

    依然無人答應。

    但是，都到了這一步，夢羽怎肯放棄？

    這麽多艱難都走過來了，要我放棄，怎麽可能？

    煮熟的鴨子，怎麽可能放它飛了？

    “夢羽求見乜修大人。”

    夢羽又一次喊道。

    “...”

    然而，不論夢羽怎樣叫喊，那道石門就如同它本身是個死物一般，紋絲未動，半點憐憫之情都無。隻是靜靜地佇立在那裏，守衛著它背後院子裏的清靜，與世無爭。

    夢羽就那樣以自己這一生最卑微的姿態，跪拜在那道石門前，隻為能夠延續那人的性命。

    一次又一次的呼喊，都沒人理會。

    夢羽怎能甘心？

    這四萬八千級石階自己連滾帶爬都滾了上來，眼看就要成功了，絕對不能放棄！

    正在夢羽心中暗暗鼓勵自己要堅定心念之時，一隻雪色的狐狸竄了過來，晃晃尾巴，抖抖耳朵，貓著腰，來來回回在夢羽身邊走了兩圈，甚至還用鼻尖嗅了嗅夢羽身上的味道。泛著精光的眼睛，瞅了瞅夢羽，不置可否般的後退幾步。

    幾乎是在眨眼工夫，一個嫋娜聘婷的女子，一身墜地的白衣，就出現在夢羽麵前。

    其實，在這白茫茫一片中，不論是那隻雪色的狐狸也好，還是現在這個一身白衣女子也罷，都是讓人分辨不清的。畢竟，這顏色都一樣，還怎生分辨啊？

    而且，即使夢羽能夠分辨得出，也沒有搭理她。

    不僅沒空，也沒心情。

    現在的夢羽，管你是傾國傾城，還是玉體橫陳，都是兩眼一抹黑。

    此刻的夢羽眼裏，隻有那一道紋絲未動的石門，似乎隻要無比虔誠地看著那道封閉著的大門，心中充滿無限希冀，那道大門就能因為夢羽卑微的希望而能夠洞開。

    但很多事，並不一定會按照一個人的需要去發展。

    就譬如那個忽然出現的女子，即使夢羽沒有搭理她，她也沒有半分覺得尷尬，仍是用那一雙精明的眼睛看著滿身血汙的夢羽打轉轉。

    女子的眼神一會兒疑惑，一會兒清明，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忽的，女子看到了夢羽的眼睛。

    夢羽那雙勾人的眸子很是漂亮，但也少有，自是令人眼前一亮。

    但在女子的眼睛裏，看到的並不是夢羽的眼睛外形，而是夢羽的瞳仁。

    在女子的眼中，夢羽的瞳仁呈現金黃色。

    這樣的瞳色...

    女子害怕自己看錯了，就又為了確認般的看了一眼。

    但事實證明，她並沒有看錯。

    此刻的女子，仿佛是發現了天地間的至寶一般，眼中閃過一絲交織著興奮與期待，開心與夢想成真的光芒。那顆狐狸心裏，更是快要開心得找不到北了！

    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真是老天垂憐！

    “這位公子，不知你到此處所謂何事？”

    但女子並未將那種早已是興奮得如同滔天巨浪般的心情表現出來，隻是暗自按耐住自己的興奮，盡力聲音平穩地搭訕。

    “...”

    夢羽理都不想理這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忽然冒出來的家夥，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瞅著大門，沉默以對。

    現在的夢羽心裏，純粹得很，隻有解藥和琴江。

    “這位公子，恕我冒昧，你這樣是不會有結果的。”

    不過，女子並不惱怒夢羽的不搭理。甚至於女子還笑了笑，善意地提醒道。

    “依姑娘之言，姑娘是有其他法子？”

    夢羽一聽這樣沒有結果，頓時來了興趣，轉頭向著聲音的源頭望去，直切主題。

    這會兒的他，可不想去做些無聊的寒暄。

    或許是心裏記掛著太多的事情，以及此刻壓在心頭的琴江的安危，夢羽可沒有察覺到一些應該察覺到的事情。

    “我們來做個交易，好嗎？”

    看到夢羽搭了話，而且還轉頭看著自己，女子心裏更是感到開心了。

    不過，女子仍是保持著一份矜持，幽幽道。

    “交易？”

    一聽女子這話，夢羽的眼睛眯了眯。

    什麽？

    交易？

    這個女子究竟意欲何為？

    這是救人的大事，又不是兒戲，怎生還和交易扯上了關係？

    難道她的手裏有自己需要的救命解藥？

    不會吧？

    她怎麽知道自己需要的是哪樣一種解藥？

    真是奇了怪了！

    既然是個什麽情況都不知道，還一上來就要和人做交易？

    怎麽感覺怪怪的呢？

    “對！一個秘密，交換一個秘密。如何？”

    女子一點也不忸怩，十分豪爽地提出了交易的內容。

    “成交！”

    夢羽雖然不太清楚這個女子究竟想要幹嘛，但抱著試探和懷疑的態度，還是讓他選擇了嚐試。

    “你到此處來所謂何事？”

    女子首先發問了。

    雖然這個問題看上去有點像是明知故問。畢竟，世人皆知，到這個太白山來的人，都是來求取仙藥的。不過，女子的重點在於，夢羽怎麽會在這裏。

    “找乜修大人。”

    夢羽聽到這樣一個問題，微微皺了皺眉。

    這個問題，怎麽聽上去那麽像是明知故問呢？

    難道這個女子並不知道這裏是求取仙藥的地方？

    到這個鬼地方來，除了求藥，還能幹什麽？

    難不成來談個請，說個愛啊？

    就在這麽個鬼地方？

    不過，這個女子既然說了是要做一個交換秘密的交易，但是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豈不是並未達到該有的目的？

    這個女子，怎麽感覺似乎有點眼熟啊...

    “你是乜修大人的朋友？”

    女子接著盤問道，似乎已經忘了自己說過的“一個秘密，交換一個秘密”。

    “姑娘，你的問題超出了我們交易的範圍。”

    夢羽有點不善地提醒道。

    “哦~那你想要知道些什麽？”

    一聽到夢羽有些不悅的聲音，女子在心中暗自吐了吐舌頭。

    哎...遭了，多好的機會啊！

    就要套出話來了！

    怎麽時間過了這麽久，還是這麽精明啊？

    真是的！

    討厭！

    半點不願吃虧！

    真是不是狐狸，勝似狐狸！

    不得已，女子隻能接著話題往下說。

    “你覺得我還需要知道什麽？九尾靈狐！”

    忽的，夢羽身上的氣勢陡然變強，仿佛立刻就變成了如同琴江一樣危坐高堂，不怒自威，霸氣外露的上位者。

    夢羽以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態看著女子，口中的話也不複溫柔，隻是輕蔑。雖然此刻的夢羽還是跪著的，但是那股氣勢卻讓此刻的女子更像是跪伏在他腳下的臣民。

    夢羽身上的氣勢陡然而變，並不因為其他，隻因為夢羽已經看出出現在他眼前的這個女子，究竟是誰！

    這個，是他夢羽一直以來，無論如何，都想要拒絕的噩夢！

    當然，夢羽與這個女子之間的糾葛，早已曆經千載時光，而且其中情況曲折複雜，此刻隻得暫且按下不表。否則，若是讓夢羽回憶起來了所有的一切，恐怕不是以雷霆手段著稱的夢羽，也會立刻變成一隻殺人狂魔，並且手段極其殘忍。

    剛開始的確是沒有注意到抑或無心關注，夢羽沒有發現女子有什麽不對。後來，是在對話的過程中，夢羽才發覺這個女子似乎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直到聽到女子說的話似乎是詞不達意，夢羽就覺得這個女子有些不太對勁了。

    接著，逐漸集中精神的夢羽，終是注意到了女子的眼睛。

    看了第一眼，夢羽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接著，夢羽又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

    但事實就如同當頭棒喝，讓原本還因為膝行了四萬八千級石階而感到身心俱疲的夢羽，一下子驚醒過來。

    這個女子的瞳色，竟然是銀灰色！

    小白狐狸的瞳色，不都是黑色嗎？

    怎生有了銀灰色的眼睛？

    難道是變了種？

    又或者是與其他族類混了血？

    不過，這也不該啊！

    嘶~

    怎麽感覺這雙銀灰色的眼睛，自己好熟悉啊？

    究竟在哪裏見到過呢？

    夢羽陷入了思索和回憶中，終於夢羽記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一樁舊事，將記憶中的身影與眼前的身影相互重疊，夢羽認出眼前的人是誰了。

    認出是認出了，不過，曾經厭惡的情緒也被徹底喚醒。

    “看出來了？”

    女子似是被奪去了樂趣般的撇了撇嘴，接著便恢複了她刻意以幻術改變的瞳色。

    “...”

    夢羽現在完全懶得搭理眼前的人的無聊問題，直接把頭轉開了。

    “莫要執迷不悟！”

    看著夢羽這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女子再也不想保持所謂的賢良淑德，溫柔優雅，死死盯著夢羽，恨恨道。

    很顯然，女子的“執迷不悟”是另有玄機，意有所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