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紫露心裏卻覺得，琴江雖是多疑，但有些時候，這樣的多疑，卻是一個極好的幫手。

    琴江鬆開了紫露的衣襟，將信將疑地走到床邊，把夢羽抱起來放到床上。

    除了覺得自家的小貓咪輕了不少，也沒覺得有什麽異常，遂狐疑地看了紫露一眼。

    “你...你把衣服解開，把褲腿拉開！”

    紫露佯裝受不了琴江逼視的目光，躲在牆角的身體瑟縮了一下，拽著自己的領口，猶猶豫豫地說道。

    琴江轉過頭，依言拉開了夢羽的衣服，結果滿眼都是觸目驚心的一身傷痕。

    由於夢羽已經處於昏迷狀態，因為使用了法術而被掩蓋住的一身傷痕，早就在他昏睡過去的那個時候，隱匿的法術就已經失效了。那一身隱藏在法術之下的傷痕，早就在衣服下浮現，但夢羽自己並不知道。

    而紫露也是在夢羽回來的當日探查過後，這才知道的。

    其實，夢羽身上的傷痕已經好了一半了，根本不如當天回來的時候那麽猙獰。

    不過，這於第一次看到的琴江而言，自是猙獰異常。

    琴江看著那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慘烈的傷口，心痛到無以複加。心口一陣一陣地抽痛，琴江不由得用手壓住自己的心口，以緩解這般讓人生不如死的疼痛。

    那傷痕即使已經好了不少，可現在看來，依舊讓人不由得想到這究竟是受了多狠的酷刑，才惹來了這麽一身幾乎是把皮肉摧殘透了的傷痕。

    琴江痛苦地閉上了雙眼，身子顫抖不已。似乎隻要閉上雙眼，他便能還當夢羽仍舊是好好的。

    但這也隻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琴江背對著紫露，紫露看不到琴江的表情。

    不過，通過琴江顫抖的身子，紫露也大概能夠推知。

    這會兒，紫露算是把心放到了肚子裏，事情做得很漂亮！

    “告訴我原因！”

    頓了半響，琴江才從那種無以複加的心痛中稍緩，陡然開口的聲音變得極為陰沉，如同魔界的魔尊一樣，讓人膽寒。

    “那個...”

    “那個...”

    紫露怎會不知道夢羽這一身的傷是打哪兒來的？

    隻不過嘛，得吊一吊琴江的胃口才是。

    紫露目露猶豫，口中也支支吾吾的，似是不想說，又不得不說。

    “說！”

    聽著紫露一陣支支吾吾的，琴江滿含怒意地轉過頭，瞪著紫露，咆哮著說道。

    “那個...你中了以陰毒、屍毒和蛇毒混合而成的混合毒，情形十分凶險。主人受了那龍蛇藤的傷害和那炎炎的咬傷，簫鶴被火斑貓抓傷，這些傷都是沒法通過普通法子治好的。除非有太白山的仙藥，才會好。哥哥一人，為了你們，特地上山求藥。但是，掌管仙藥的仙官，並非善人。但凡上山求藥的人，都會被他狠命折騰一番。除非這個求藥之人能夠在他的折磨下，還能僥幸活著，這才有拿到仙藥的機會。哥哥他.......”

    紫露算是簡明扼要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在我昏迷之前，小羽不是說沒事兒嗎？”

    “怎麽會？”

    “怎麽會？”

    被紫露這麽一說，琴江頓覺自己怎生那麽遲鈍？

    怎麽就沒有發現小羽是在說謊呢？

    自己...

    琴江失神地喃喃道。

    “哥哥隻是不想讓你擔心罷了。”

    紫露輕輕搖了搖頭，小聲道。

    “那要怎樣，小羽才會醒過來？”

    聽著紫露的話，琴江更覺心痛難當。

    小羽怎麽能夠這麽委屈他自己呢？

    難道不知道我會心疼嗎？

    傻瓜！

    琴江壓抑著心疼，緩緩道，聲音中含著難言的沙啞。

    “不知道。”

    紫露對於這個他也不知道的問題，隻能無能為力地搖了搖頭。

    “他身上的傷是什麽所致？”

    看著紫露也是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琴江便知紫露是真的不知道，遂也不追問了。

    想起對症下藥四個字，琴江心中一閃念，便問起了是什麽害得夢羽如此狼狽不堪。

    “龍礵九節鞭。”

    紫露撿了最重要的說。

    畢竟，夢羽身上那些擦痕、刮痕，隻要是在江湖上漂的，都見怪不怪了。他可不相信，琴江連這種級別的傷都看不出來。於是，就略去了這部分。

    “那是？”

    好陌生的名字，根本就沒有聽說過。

    琴江在腦海中回憶了自己所接觸過的所有典籍，但很不幸，沒有找到和這個龍礵九節鞭有半點關係的文字。

    琴江又想起夢羽是靈體，暗道這東西或許不屬於人界。自己不知道，倒是極有可能的，遂皺了皺眉，詢問起紫露來。

    “一種專門對付靈體的令人痛不欲生的刑具。”

    紫露簡要地說明了龍礵九節鞭的用途。

    但紫露也是一知半解。

    紫露可沒有乜修那個鑽研醫術的老狐狸對於這些刑具了解得深。

    “這個世上怎會有如此喪心病狂的人？！！”

    琴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都說仙人是悲憫眾生的存在嗎？他們不都是一視同仁，會幫助凡人的存在嗎？怎麽會是這般？

    “他是神農麾下，看守太白山奇珍異獸的仙君，本就性情暴虐，自然......”

    紫露搖了搖頭，很是無奈道。

    雖然很無奈，但並不代表紫露是個不通事理之人。

    這仙藥本就嬌貴又稀少，為了培植仙藥說不定還要花費無數心力、代價，但還不一定能夠培植成功呢！仙藥雖是效果奇佳，但也極其難得。乜修雖然的確對求藥之人甚是嚴苛，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隻不過，放到自己的親人身上，自是會感到心疼的。

    “告訴我！他在哪裏？我要小羽醒過來！”

    琴江心中劇痛難忍，看著夢羽這一身的傷痕，恨不得此時此刻就找到那個仙官，然後將其殺個片甲不留！

    誰讓他傷害了夢羽！

    哼！

    死有餘辜！

    琴江語氣激動道。

    “琴江！你還不明白嗎？哥哥如此費心竭力的，就是為了救你，你又為何要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你要知道，這太白山定然是有去無回的。哥哥有幸撿到一條命，已是萬幸！你以為就憑你，能與天界的人抗衡？要不是這仙君與家父還有幾分交情，你現在看到的就是哥哥的屍體！噢！不！不對！你什麽也看不到！我們靈體死了以後，就會立刻灰飛煙滅，什麽也不會留下！你？你就隻能看到一把崩壞的琴而已！！！”

    紫露聽得琴江一番狼心狗肺的話語，眼睛瞬間變得通紅，再也不是剛剛那個瑟縮在牆角的人了。情緒激動地痛罵著琴江，指責著琴江，把自己哥哥為了這個負心漢所付出的一切，統統和盤托出。

    “...小羽啊，你這是何苦？”

    琴江被這樣一罵，整個人瞬間就像是被抽取了所有力氣，頹然地坐在夢羽身邊，眼睛裏滿是失落。

    我是這麽糟糕的一個人啊，值得你這樣傾心相待嗎？

    我這樣一個...

    紫露眼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便抽身離開了。

    哥哥，我能為你做的，就隻有那麽多了，為了我們的大計！

    琴江一人頹然地坐在床邊，眼神空洞地看著夢羽身上的傷，絲毫沒有注意到房間裏已經少了一個人。

    那樣猙獰的樣子，是那般的觸目驚心，惹人憐惜。纖纖玉指拂過那顯得猙獰的傷痕，琴江並不覺得那些傷痕很醜陋，反而覺得那些傷痕是那樣的讓人心醉。

    那是小羽為自己受的傷啊！

    那是小羽日月可昭、蒼天可鑒的心跡啊！

    “小羽啊，你怎麽這麽傻呢？”

    “我做了那麽多壞事，你還是這樣忠誠地追隨我，你這是何苦呢？”

    “我琴江本就是一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十惡不赦之人，你這樣不值得！”

    “你怎麽能夠為了我，去經受這樣的折磨？”

    “就為了我這樣一個匆忙的決定，你就要付出那麽大的代價，這是為何？！”

    “這是為何？！！”

    “這是為何？！！！”

    “小羽，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嗯？你怎麽還不醒？”

    “連你主人的話，都不聽了嗎？”

    “小羽！”

    “小羽！”

    琴江一邊撫摸著夢羽身上的傷痕，一邊時而低沉，時而高亢地自言自語，祈求著夢羽能夠醒過來。

    站在門外的紫露，靜靜地聽著房間裏麵的動靜，心中的石頭終於實實在在地落了地。

    哥，你的努力，絕對不會白白浪費掉的！！！

    然而，任憑琴江怎樣呼喚，這夢羽就像是死了一樣，就連那濃密得如同蝶翼般的睫毛都不曾顫動一下，吝嗇至斯。

    其實，夢羽隻是因為在使用擁有感情的淚水澆灌淚蝶蓮的時候，情緒起伏過大。加上又挨了那龍礵九節鞭，化為實體的肉體實在不堪這樣的折磨，便被強製性地進入了昏迷狀態，以使得身體能夠在靈力的運轉下，自行修複。

    琴江很不喜歡這樣了無生氣的夢羽，他喜歡那個會和自己鬥嘴，會在暗中保護自己，會和自己嘔氣，會對自己做出各種各樣表情的夢羽。

    “小羽，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呢？”

    “明知道你要休息，可還是想要你醒過來...”

    “明知道你受了傷，可還是想要你陪我鬥嘴...”

    “明知道你累了，卻還是想要你陪我...”

    說到後來，琴江的聲音逐漸低沉哽咽，如同上古遺韻，帶著穿越千年的感傷與絕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