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千鐵騎踏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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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午峽,秦國西南第一邊境關口,常年處於黃土的高原帶,每逢冬季大雪落下,黃土就會變成白沙,鬆軟的沙地仿佛變成了雪地,由於這附近有一片山嶺名為子午嶺,此關口便直接命名為子午峽。

    子午峽的最高長官叫做馬幗,是一位四十來歲的將軍,早年也是邊軍出身,後來立了功當上了這一帶邊軍的頭頭,也算是出人頭地了,不過真要說出人頭地,有一個姓田的年輕人要比他出息得多,年紀輕輕三十歲不到便成為了他的副將,子午峽內沒有一個邊軍會懷疑,這個年輕人能否在四十歲之前坐上他的位置。

    因為這個名叫田棱的年輕人,不僅僅父祖輩都是將官出身,他同時還是一位第三境的修行者。

    都說上了中年的人性格便變得沉穩,但這話在邊軍的身上不適用,他們常年需要駐紮邊境,和平年代要麵對遊寇強盜,戰亂年代則是第一批去送死的人,因為他們不能安逸,所以不能溫和,幾乎每一個邊軍的骨子裏都是最暴戾的血液,更何況是有這虎狼之軍稱號的秦兵。秦人尚武,作為子午峽最高長官的馬幗,自然也是這批暴戾虎狼軍中最凶狠的一頭。

    年過四十的馬幗將軍至今未娶妻,所以他每一次帶部下去逛窯子瀉火的時候,他都是挑好幾個,並且挑的都是臉蛋最好身段最妖嬈的,他曾在一次酒後說過這輩子的願望就是去一次江南楚國,把那些水一樣的小娘們都擄過來做婆娘,當時子午峽所有的邊軍都聽到了,這讓得這些部下們私底下都稱他為種虎,意思就是隻知道那啥那啥的凶猛老虎。

    相比較四十如猛虎的馬幗將軍,三十未到的副將軍田棱反倒像是一點都不碰女色,明明也是尚未娶妻,每一次大家一起去找樂子的時候總是缺他一個,那句年輕人精力似虎的話在他身上似乎就不是很應景,這讓得軍中都不知何時起傳出一個謠言,說是田棱將軍不喜歡女人,隻喜歡男人!

    這個爆炸性的謠言可是幾乎人人都聽聞了,以至於有些人每次見到田棱將軍時都會下意識地捂住屁股,一些年輕時曾經曆過一些事的老邊軍猜到他心中或許有某個放不下的女子,以這種方式寄托思念。不過不管別人如何猜測他,他心中的小秘密,就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一個月前,田棱為了抓捕某個犯人,帶著三十位邊騎軍輕裝離開了子午峽。

    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清楚田棱曾在那個地方修行過的馬幗並不擔心他是遇到了什麽危險,或許隻是犯人太狡猾難抓到而已,因此守在子午峽的這些日子裏,他照常練兵排陣,子午峽內至少駐紮著五千邊軍,兵力主要都是步兵,騎兵隻有一千左右,秦軍在商鞅變法後兵種分為步、弩、車、騎,步兵是主要作戰力量,騎兵也成為單獨兵種,主要是配合步兵作戰,作奇襲衝鋒之用,如馬幗最近訓練的一個戰陣,便是由步、弩、車、騎四兵種穿插而成的混編隊列,四個小陣互相勾連組成了一個曲尺形大型軍陣。

    最早提出這個戰陣思路的,也正是田棱,不僅僅是在道家修行上,他在兵家陣法上也有著足夠的天賦,馬幗對這個比自己小了十幾歲的年輕人打從心底裏是佩服的。

    因此當那二十多騎狼狽奔回子午峽時,他怎麽都不相信田棱居然都沒能逃回來。

    “對方是什麽來頭?就算能布陣殺你們幾個人,田將軍也絕無可能會讓他們都逃回來而他一人留下,你們給本將軍好好說清楚!”

    馬幗將軍虎嘯般的聲音在營帳中響起,震耳欲聾,一時間仿佛高原上的白土都被吼塌了幾塊。

    那二十騎齊齊地跪在地上,沒一個人敢抬起頭來看著他們的最高長官,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充滿了悲痛和悔恨,全部都像犯了彌天大錯一般痛苦。

    跪在最前麵的一人頭磕在地上,帶著悲聲說道:“對方的確隻是個二境的修行者,是我們此次抓捕目標,田將軍應該是發現敵人不止一個,而那位未出現的敵人是連他都無力對抗的,這才令我們逃走,屬下實在也不想棄田將軍而去,可是,我們真的沒辦法給他一點幫助啊!”

    “你們是我大秦軍人,難道因為敵人太強,就要退縮嗎?提供不了一點幫助?你們有三十個人,就算是去送命,也能讓對方花了幾息的功夫來殺你們,或許就是這點時間,給田將軍爭取到了機會呢?平時一個個吹牛說不怕死,到了真正需要你們死的時候,反而他娘的一個都沒死!”

    馬幗瞪著一雙老虎般凶狠的眼睛惡狠狠說道,由於憤怒甚至讓他的臉都有些扭曲,若不是眼前這二十多人樣子實在有些狼狽,不少人身上還流血帶傷,他都恨不得把他們推出去全都斬了,秦國法律規定:“軍有千人以上,有戰而北,守而降,離地逃者,處如下刑罰:身戮家殘,男女公於官。”他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臨陣逃脫的人,哪怕是田棱親自命令他們逃走,這在他看來也不是不可原諒的。

    這番聽上去很是無情的話,卻是真正刺到了這些跪著的邊騎軍心中,所有人的身體都開始顫抖,甚至有個別的紅著眼睛就想要站起來衝出去找田將軍了。

    跪在最前頭,先前磕頭最響的那位邊軍沒有說話,而是垂著的額頭下方,漸漸淌出了血來,那是他用力磕破頭流出來的血。

    馬幗看著他,緩緩說道:“把頭抬起來。”

    那人慢慢抬起了頭,因為抬頭的動作而讓額頭上淌出來的血流到了臉上,很是淒慘,可即便如此,馬幗還是一眼認出了他,這個家夥叫許之,是個老兵了,平日裏部下們都稱他為老許。

    馬幗記得他曾經被田棱狠狠處過軍法,據說是吊在軍營柵欄上凍了一晚上,為了防止他記恨田棱,馬幗還找他談過一次話,那時候這位中年漢子隻是咧著嘴笑,說馬將軍你別勸我,這種小處罰不算什麽,下次若是逮到機會,他還是會嘲笑那個據說不喜歡女人隻喜歡男人的年輕將軍,他老許這輩子最不喜歡在女人身上沒能耐或是沒膽量的家夥,馬幗當時狠狠罵了他一頓,所以對此印象深刻。

    因此馬幗也沒有想到,跪在最前麵磕頭磕得最狠的家夥,居然會是他。

    他看著許之脖子上有一處較新的傷痕,血都好像才凝幹不久,沉默片刻後問道:“你脖子上的刀傷是哪來的?”

    許之抬頭,咧嘴笑道:“之前有幾個兔崽子路上想回去救田將軍,結果被老子攔著打了一架,傷就這麽來的。”

    馬幗皺眉,打了一架需要動刀?還把刀劃到了脖子上?這話說給小孩子聽都不一定會信。不過他也沒有問是誰路上想要回去救田棱,現在問這個沒有任何意義。

    許之盯著他認真說道:“將軍,我等知道臨陣逃脫要受到什麽樣的處罰,但老許現在懇請將軍先發兵救田將軍,之後要殺要剮我都認,老子絕不皺一下眉頭。”

    “還自稱老子?”馬幗不屑地笑了,說道:“田將軍都對付不了的家夥,至少也是第三境巔峰的修為,甚至是第四境元嬰,這種級別的修行者在我大秦國中一隻手都數得過來,想用軍隊來鎮壓這種人,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就算是派出幾百個你都沒有用。”

    許之不可置信地看著馬將軍,田將軍在子午峽的名望,馬將軍是知道的,可以說這裏任何一位將士都不希望田將軍會出事,要他們去救人,哪怕敵人是天下前十的高手,也沒有一個人會皺一下眉頭,馬將軍,居然拒絕救人?

    一下子,帳內所有人齊刷刷地跪了下去,齊齊喊道:“請將軍救人!”

    馬幗轉過身去不去看他們,甚至話都不說一句,冷漠得幾乎讓人心寒。

    所有人心都涼了,馬將軍不肯救田將軍的理由,莫不是正因田將軍太優秀了,讓馬將軍感受到了威脅?可他明明也當著所有人的麵誇過田將軍,他當時說的是,別說是這區區子午峽的邊將,以後大秦正規王師,也定有他田棱的一席之地!

    眼下,馬將軍您卻對這麽個前途無限的年輕人見死不救?

    許之是個暴脾氣,他忍不了了,當即就站了起來,抽出了刀駕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怒吼道:“將軍,您若是真不打算發兵救人,老許我今天就算是自刎當場,也要逼你救人!”

    馬幗的親衛也抽刀怒吼道:“大膽!”

    許之身後的二十多人也站了起來,各個抽出了刀。

    從來講究軍紀嚴刑的秦軍大帳內,居然是劍拔弩張,甚至連外頭守營的都聽到了。

    然而馬幗還是沒有轉過身來,他隻是看著帳內的大秦邊境防衛圖淡淡地問道:“許之,我問你,十年前你在哪裏參軍?”

    許之疑惑將軍為何有此問,可還是老實答道:“當時我在河北郡擔任五百主,手底下有五百多號人,直接由河北郡郡守大人調遣。”

    馬幗又問道:“你可曾和修行者對陣過?”

    許之大笑道:“十年前商鞅教授提出刑法治江湖,下令全國各地郡縣軍皆對修行者采取剿拿,老子我湊巧也參與過,殺了幾個修行者,將他們送進了大牢之中,當時老子的眼睛都差點被飛劍刺瞎了,怎麽會不記得?”

    “看不出來,你這家夥還有這樣的能耐。”馬幗淡淡說過,不過嘴角倒是微微揚起。

    許之大喊道:“將軍!我知道你也參與過十年前的刑法治江湖,那麽你如何會畏懼一個修行者?”

    馬幗背對著他,語調平靜,聲音卻是漸漸在變大:“大王殺死了商教授,可沒有停止商法的執行,也正是如此,我大秦國力一日一日地增強,如今任何一個大秦軍人,都不會畏懼修行者,任何一寸秦國土地,都不容許修行者來撒野,當年七雄劍客時期鼎盛的秦國江湖,如今早已是我秦軍的演武場。”

    “我大秦軍人的驕傲,豈能輪得到區區江湖修行者來踐踏?”

    最後幾句已是如雷震耳,虎嘯山林。

    馬幗轉了過來,一張臉上滿是肅殺之意。

    “傳令下去,子午峽五千邊軍,全部出征!”

    喝聲傳遍軍帳,傳至外麵,傳至整個子午峽,傳至整個秦國西南邊境,傳至每一位秦國邊軍的心中。

    不久後,離子午峽最近的幾處關口守將,都收到了一個令他們震撼無比的消息。

    子午峽五千邊軍,全部離守出征。

    莫不是敵國入侵?(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