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江湖人的比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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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決鬥,是江湖中人解決恩怨的最簡單的一種方式,對於尚武的秦人來說,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是再正常不過了,特別是涉及到尊嚴啊義氣啊之類對江湖人尤為重要的一些東西的時候。

    這些東西,陳五兵年輕的時候自然也經曆過,所以表現的還挺平靜,慢悠悠地走到院子裏。不過那位年輕公子可是第一次出來行走江湖,以往的那些江湖決鬥往往都隻在書裏看到過,當這事兒落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哪裏還會不激動?走的每一步都挺直無比,手掌就沒有離開過劍鞘,就差在臉上寫著劍客兩個字了。

    陳五兵伸了一個懶腰,說道:“怎麽比?”

    站的就像是一把劍一樣筆直的年輕公子先抱拳行禮,說道:“比劍前應先報姓名,在下沈齊。”

    陳五兵心想這年輕人的確是懂些江湖規矩啊,於是便也說道:“在下陳五兵。”

    英姿勃發的沈齊緩緩拔出鞘中劍,說道:“我的劍名叫心雷,傳自家父,家父曾在白雪劍宗門下學劍,這把劍便是宗門所賜,我代表它,代表家父,向前輩挑戰!”

    陳五兵先是一驚,然後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破劍,有些不好意思拔出來,心想早知道來之前先去鐵鋪裏買一把好劍了,這劍拔出來怎麽都有點丟人啊。

    不過既然對方是白雪劍宗弟子的傳人,還出來行走江湖,那基本也就是修行者無疑了,自己無論用什麽劍都沒有勝算吧?

    眼前的年輕人雖然一言不合就要讓他丟臉,可不得不承認,他作為劍士的風度還是有的,陳五兵這可是第一次被人稱作為前輩,所以哪怕等會兒丟臉也無所謂了,

    稱呼對方為前輩,不是因為真的看得起他,而隻是一種客套話而已,沈齊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陳五兵的身上沒有一絲修行者的氣息。雖然欺負弱者不是他沈齊的愛好,可既然要出來闖一闖這江湖,那麽總不能什麽名堂都沒闖出來,這次的白雪論劍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他要在這群天下劍士之中脫穎而出,首先便是要吸引他人的目光,當眾說出他父親是白雪劍宗弟子也是為了如此,很不幸,陳五兵成了襯托他這塊金子的黃泥。

    “為何還不拔劍?”沈齊見陳五兵猶猶豫豫,仍是半天沒拔出那把看鞘就不是怎麽厲害的劍,不由怒喝道。

    陳五兵破罐子破摔地抽出了他的劍,結果由於太過用力,劍鞘一下子裂成了兩半,黑色的木灰砰的灑了出來,一下子讓他臉都黑了。

    圍觀的眾人不由得紛紛發出笑聲。

    陳五兵此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可沈齊的劍已經刺來,平平淡淡的一記出刺,並沒有使用修行者的力量,因為他想要看看對方能否接住自己如此簡單的這一劍。

    “哥,給他點顏色瞧瞧!”唇紅齒白女扮男裝的少女嬌聲喊道,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取笑陳五兵。

    眼看對方已經出劍了,陳五兵哪怕再覺得丟臉也不能什麽都不做了,他回憶著自己年輕時為了闖蕩江湖而練最終卻用在了軍中的劍術,然後循著沈齊刺來的這一劍斜劍格擋而去。

    叮!兩劍相交,隱有火星四濺。

    沈齊大喝了一聲好,手臂微抬,劍勢上撩將陳五兵的劍撥開,緊接著反手一轉,竟是反方向握住了劍柄,直接朝著陳五兵的胸口刺來,這一招瀟灑的反手劍立刻便迎來一陣叫好聲。

    陳五兵狼狽應對,好不容易擋住這一劍後,沈齊又是變換了進攻的劍招,且都是精妙絕倫的招數,令他根本無暇反攻,隻得一次次去應付防守,且隨著沈齊出手越來越快,他也越來越狼狽,不多時,身上的衣服便多了無數道口子。

    果然在陳五兵艱難支撐了三十多個回合之後,沈齊一劍斜削掉了他頭上的一縷頭發,然後穩穩地把劍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陳五兵終於無奈地放下了手中的劍,說道:“我輸了。”

    沈齊的神情沒有什麽意外,以他的身世和身手,如果還贏不了一個鄉野村夫,傳出去可要讓人笑話死了,對此也不需要感到什麽得意,收劍入鞘,看了一眼一連狼狽的陳五兵,話都不說,直接轉身走回屋子裏。

    這場決鬥結束的太快,圍觀的人都還未看的過癮,於是十分掃興,有的嚷著沒勁就回屋去了,有的還大聲嘲笑了那落魄的中年劍士一句,不過見對方對於這些嘲笑也無動於衷,便也自討沒趣的進去了。

    陳五兵臉上雖然有落寞,但卻沒有傷心,他本來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對方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他從地上撿起裂成兩半的木鞘,發現已經完全不能用了,便幹脆扯爛自己褲腿的布條,纏在劍上當作是劍鞘了。

    當他重新拿著這把破劍進屋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又是齊齊望來,大多都是嘲諷看好戲的目光,陳五兵臉皮厚,也不在乎,重新找到自己做桌邊的座位坐了下來,繼續吃著碗中沒吃完的燒雞。

    這場鬧劇雖然結束的很快,卻也立刻傳到了縣令的耳中,他放下手中那張記載了今日受邀前來的劍士的名單,沉默片刻後問道:“沈齊?為什麽名單上沒有他的詳細信息?”

    匯報的下屬瞥了一眼縣令手中的名單,聲音微顫說道:“登記的時候他沒有說的很詳細,隻是說是匹陽郡郡守副將之子,我就這樣記上去了。”

    縣令眯了眯眼睛說道:“他隨便一報你就這樣寫了?我不是說凡是看上去是世家子弟的,一定要查清楚來曆嗎?而且還是位修行者,萬一他是某位王親國戚腦子抽了跑過來呢,你也讓他參與進來?到時候出事了,你我擔當得起嗎?”

    下屬顫抖著聲音說道:“屬下知道,他是昨天下午來的,文幕把他的情報告訴我後我就立刻派人去查了,不過暫時還沒有結果。”

    縣令哼了一聲,說道:“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都查不出結果,要你們這群廢物有何用?”

    下屬很委屈,匹陽郡離這裏差不多有千裏的距離,快馬加鞭趕去確認也要一天,而且算上回程,這才過去一天,哪裏會這麽快有結果的?

    他剛想把這番抱怨吞回到肚子裏去,縣令猛地一拍桌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喝問道:“匹陽郡距離此地千裏,最快也要一天行程,而西門國師發出了號召令不過才兩天,他是昨天下午來的,也就是隻用了半天,算上號召令從白雪劍宗發到匹陽郡的時間,他怎麽可能這麽快?”

    下屬說道:“這個問題……屬下也問過,他的回答是他並不是從匹陽縣趕來的,而是本就在關中附近遊曆江湖,聽聞西門國師發出的論劍邀請後,就順便趕過來了。”

    縣令皺眉道:“正好在關中附近?這也太巧了,關中草海這麽個偏僻的地方,除了白雪劍宗的弟子之外,那裏基本看不到什麽人,他在那裏遊曆江湖,遊曆個屁啊。”

    下屬笑了一下說道:“年輕人的想法總是和我們不一樣的,更別說這種動不動就想去闖江湖的世家子弟了,關中以前是各修行門派的聚集地,他和他妹妹都是修行者,會到這裏來也並不奇怪。”

    縣令看了幾眼上麵關於沈齊兄妹的資料,然後說了句等查清楚後立刻匯報給我,然後再次翻了翻名單,問道:“和沈齊動手的那人呢,叫什麽名字?”

    下屬想了想,然後說道:“陳五兵。”

    縣令在名單上找到“陳五兵”這個名字,看了看,然後每次皺起了眉,說道;“退伍軍人?他服役幾年?”

    “七年,據說還做到了小校,不過退伍之後他就去附近的草樹村當了個公學武教官,也沒混出啥名堂來。”

    縣令冷漠說道:“商法規定,凡是服役五年以上的大秦軍人,退伍後都可享受縣級別以上的公職待遇,他好歹當過小校,怎麽會到了個縣以下的村子裏做公學教官?哪怕是去公學,至少也是副校長級別才對,他是不是犯過什麽軍紀?”

    下屬搖了搖頭說道:“據今天送來的關於他的軍部檔案來看,並沒有。”

    縣令想了想,覺得這實在有些古怪,又問道:“他的劍術如何?”

    下屬說道:“完全不是沈齊的對手,不過如果是在軍中,那也算是中等了,畢竟沈齊是修行者,尋常武夫除非是頂尖高手,否則能撐過十招都算不錯的了。”

    縣令哼道:“按照你說的,沈齊差不多算是個二境上層的修行者,這在西門國師的白雪劍宗裏,也不過是核心弟子的級別,他來參加這白雪論劍都隻是勉強有資格,至於別的家夥,那根本就是充數的,你招人的時候好歹也看清楚一點,至少也要是個修行者,別什麽阿貓阿狗都招進來,帶著一把劍你就當成是劍士了?”

    下屬無奈說道:“不是說商君刑法治江湖後,修行者數量已經少之又少了嗎?屬下本以為人不會來那麽多,所以才降低了門檻,再說那號召令上本來也就沒說限製條件,凡是用劍者皆可參與,陳五兵好歹也算是個會用劍的退伍軍人,所以我就讓他進來了。”

    縣令手指在名單上敲了敲,實際上他本來也以為是招不到多少人的,沒想到人還是來了這麽多,雖然不至於全是修行者,可也有一半是了,像陳五兵這種隻是例外的,湊湊數而已,畢竟這次白雪論劍誅殺屍魔隻是個口號,真正想要聚集起能夠殺死屍魔的勢力,還是不大可能,有那個能力和資格去做到的,整個秦國也無非隻有那寥寥幾個人而已。

    搖了搖頭,他重新想起了陳五兵退伍後的待遇問題,又看了看手中的檔案,說道:“子午峽邊軍屬正法營第十六期小校……子午峽是哪位邊將鎮守的?”

    下屬說道:“現任邊將是馬幗將軍。”

    縣令手指搓了搓下巴,微忖說道:“馬幗?我聽過這個名字,好像立過不少軍功的,子午峽是離關中草海最近的一個國境邊關口,又離函穀關近,陳五兵能在這樣的地方當上小校,退伍後絕對不該像現在這樣落魄,他既然沒有犯過軍紀的話,那一定是他的上司了,他那時候的子午峽邊將不是馬幗吧?”

    下屬老實說道:“這是軍部的資料,想要知道的話需要請示郡裏。”

    縣令揮了揮手說道:“立刻去辦,還有沈齊的資料,到時候全部查清楚,明天給我。”

    “是。”

    正當下屬準備下去時,外麵卻突然衝進來個衙役,慌張喊道:“大人,白雪劍宗的人到了,現在就在門口!”

    縣令一驚,“白雪劍宗的人?有幾個?”

    “一男一女,看著都很年輕,據說其中有一個還是西門國師的弟子。”

    縣令聽後,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說道:“我這就去迎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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