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一劍分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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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道身影飛入雲海,步仙橋兩頭崖上也是徹底失控,幾乎這一刻所有人都想要衝過步仙橋去,隻要能離那片雲海近一點,能更看清楚一點這場驚世對決,哪怕是西門客所留下的劍氣屏障隻怕都阻止不了他們,好在最前麵的是尹進和雙刀羊魔,對於身後這向前推進的人潮湧動,這位惡名昭著的雙刀羊魔顯然不喜,也不說話,手腕一翻原本倒貼於臂後的血刀刀尖朝下,隨手一揮,一道肉眼可見的充滿血腥味的紅色月牙刀氣斜著衝天而起,最前頭的那十多位劍士瞬間被攔腰切斷,殘軀鮮血濺了一地,場麵血腥無比。
人群驟然止步,眾人皆是肝膽欲裂,尤其是差一點被那刀氣擦過的前麵幾人,幾乎是嚇尿當場,這一刀才讓他們想起了前麵那個羊頭人可是曾經天下前十中名聲最差的雙刀羊魔,分明是人卻學做那截教獸魔,不僅喜好殺人還會吃人,現在這位魔頭攔在前麵,誰敢過去?
尹進沒有去理會這群人,哪怕是過去了,他們也不一定能夠看得到那雲海之上的動靜,他也沒有打算過去,神情漠然靜靜看著那處,仿佛把那裏發生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以他的修為,自然站在這裏就能看的到,之所以神情淡漠而不是興奮,是因為那雲頂上的一戰還未開始。
他皺了皺眉,說道:“怎麽還不打?難道還要敘舊?”
雙刀羊魔同他一起望著那處,說道:“以他們二人的境界,到時候打起來就是雲海翻騰遮蔽天空了,西門客的劍在七雄劍客之中向來以華美炫目聞名,那些淩厲劍光或許會讓戰局難以看清,除非靠的近一點。”
尹進說道:“可就算是我,到了百丈之內,隻怕也會被餘波所傷,這種級別的戰鬥,想要不波及到他人,也隻有選在天上了。”
雙刀羊魔也笑道:“雖說我誇他不一定會死於屍子手中,但如果他自己真的尋死,那也就沒什麽辦法了,以所謂劍神的驕傲來說,他應該死,這一死會讓他雖死猶榮,名聲更甚從前,相反如果他逃走了,那會讓他這個劍神的名號徹底淪為笑話,所以,我覺得這場戰鬥應該沒有懸念。”
尹進麵無表情地看了橋對岸的李跡和尹蓮一眼,如雙刀羊魔所說,如果西門客真的敗亡的話,他想要帶走尹蓮也幾乎是不可能了,他不知道尹波究竟傷得如何,但絕對不輕,也就是說,想要借著這次論劍帶走尹蓮的打算是很難實現了,除非再發生什麽變數。
尹進重新抬頭眺望雲海,如果沒有變數的話,就隻能指望那位必死的劍神能讓屍子付出足夠大的代價了。
十年左手劍?你這位第十的劍神,如何對付第五的屍魔?
雲頂一戰尚未開始,已是風雷陣陣雪花狂舞,西門客白衣黑發,一柄吹雪,腳踏白雲所凝成的氣劍,迎風而立,周身雲海被劍氣攪動的翻湧不停,並逐漸有更多的雲氣凝結成劍,在整片雲層中浮浮沉沉,以白雲作千百劍立於劍海之中,如此風姿的確不愧是劍神。西門客一頭年輕黑發隨風狂舞,左手握著吹雪,緩緩抬劍向前,指著那位天下第五,劍意勃發。
與劍神相比外貌簡直是天差地別的老頭兒漂浮於空中,從袖中遊出的鐵鏈如同蛟龍般繚繞在他身體周圍,並且隨著蛟龍的身軀越來越長,甚至要形成龍卷之狀,老頭兒魁梧的身形也是越發的消瘦,配合他本就消瘦幹枯的麵龐,這位老人看上去顯然已是時日不多了。
自從他這位天下第五被闡院點評為“十年屍體,蛛鎖魔心”並被世人皆知後,蛛鎖這件原本無人知曉的法寶也逐漸為人所知,隻要清楚秦國商鞅變法始末的人,誰不為屍子對自己的這份毒狠所動容?原本在秦國已是無敵手,就算秦王驅逐,這位當年的第八到哪裏不是人人敬仰?無數貴人名士的府邸為他所開,無數宗派願供他為座上賓,他何須對自己這般,讓自己的壽命硬生生少了幾十年?自打他走出洛溪的幕人府,洛水河畔戰雙刀羊魔,萬雪閣滅天元三長老,藥王穀敗退多目金蜈蚣,如今登雲殿雲海論劍西門客,許多人都已經猜到,他這次回來秦國,就是為殺為戰而來的。
殺誰戰誰?現秦國第一高手西門客?顯然不是,十年前屍子就已經擊敗過西門客,根本沒有必要為了再擊敗他一次而以自身血祭蛛鎖,那麽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他要殺的是在秦國地位最高的那個人,秦王嬴駟。
但是西門客畢竟還是秦國第一高手,此刻麵對這位劍神和他的劍,老頭兒的神情也是漸漸認真了起來,鐵鏈盤旋輕響,聲音不絕。
西門客的佩劍名為吹雪,當今劍榜第五,七國劍中僅次於白修易的斷浪排在第二,此劍劍格銀白,劍鋒長三尺七寸,淨重隻有四斤三兩,可以說是輕如鴻雪。
西門客以前與人對敵時有個習慣,就是出劍前會先用白雪擦劍,擦得劍上無一絲塵垢後方才滿意,等輕輕吹去劍上的雪花後,這位劍神才會真正的出劍,哪怕這劍上從未染過什麽汙垢,這個習慣他也從沒有改變。等到戰鬥結束,他會在收劍前再吹一次,這一次吹的不是雪花,而是劍鋒上滑落的那一串血花。所以曾有其仰慕曰,劍神之劍,吹的不是雪,是血。
這個習慣在西門客敗給屍子之後,他就漸漸改掉了,因為他沒有了右臂,無法再用雪來擦劍,但這不代表他在出劍前什麽都不做。
此刻西門客握著吹雪的左臂筆直,沒有一絲的歪斜和顫抖,周圍雲海中無數柄雲劍飛出,在西門客身體周圍飛掠,然後有數把雲劍刺在了他的吹雪劍上,瞬間便撞的粉碎,然而炸開的雲氣卻沒有消散,而是落在吹雪上,將其包裹在內。
白雲潔白如白雪,亦可擦劍。
西門客的神情莊嚴無比,似乎這是一種神聖的儀式,對他而言,劍不是武器,而是藝術,劍道不是武道,而是信仰。
雲氣淡去,劍已拭,那麽可以出劍了。
西門客一聲輕喝:“起!”
雲海登時翻湧,千百雲劍密密麻麻飛起,幾乎是漫天劍雨一般,朝著屍子齊齊激射而去!
終於等到這一幕的尹進興奮地渾身顫抖起來,手中劍嗡鳴不停,似乎也要隨著天上那位劍神的召喚而去。
崖上近百劍士,此刻也都看到了天上那雲海成劍的壯觀異象,俱是看得心神恍惚,這等境界,隻怕他們這輩子都沒機會達到了。
那位天下第五又該如何應付?
麵對漫天雲劍的屍子負手而立於鐵鏈龍卷之中,任憑那些雲劍層層包裹,黑色的龍卷帶著震天的鐵鏈連環聲攪動,所有的雲劍接觸到這黑色龍卷皆是炸成雲氣,被鐵鏈龍卷帶動的狂風所吹走,西門客層層劍幕接著跟上,不斷釘刺在鐵鏈上,聲音刺人耳膜。
這漫天雲劍雖然聲勢駭人,可似乎並無多少殺傷力,連鐵鏈龍卷都破不開,身處層層鐵鏈環繞之中的屍子神情平淡,隻是負手而立,什麽動作都沒有,對他來說,這種虛有聲勢的劍招完全不用放在眼裏,真正要注意的,是在層層雲海劍幕之後,西門客的那柄吹雪。
劍雨未絕,下一刻,西門客便手握吹雪,化為一道劍光而來,屍子瞬間朗聲大笑,伸出手掌,說道:“來,讓老夫看看,你這柄吹雪是不是真的堅不可摧!”
層層鐵鏈攪動,鏈頂如蛟龍的頭一般探出,似是張著血盆大口,要將一劍而來的西門客吞入口中。
西門客的劍刺在了這條蛟龍頭上。
……
……
高空雲頂不落雪,因為雪從雲中下,人在雲海上,此時卻是突然卷起漫天大雪,那股帶動大雪的風似乎是從下方吹向上方,將厚厚雲層中的雪給吹到了上麵來,並且將周圍的雲層全部引往了這邊,原本能清晰看到的那股盤旋的黑色龍卷,竟是立刻被大雪給掩蓋住,下方的人眼中再也看不到那二人身影,隻能看到厚厚的雲團和其中閃耀而起的光芒。
那是劍光。
西門客的驕傲,是代表他的孤獨,不出劍則已,一出劍便耀於九天之上,就像冬夜裏流星般孤獨,而這道劍光便是猶如流星劃過,在熾亮的白晝中劃過,帶起一聲清嘯,這聲來自吹雪的清嘯甚至壓過了其餘所有的聲音。
劍鳴。
黑色蛟龍憤怒低吼,雲海之中驟然響起雷鳴,白色瞬間轉為黑色,那是一條盤旋在雲中的黑色蛟龍在翻騰遊動,聲勢駭人,似是不甘於這雷鳴聲被那劍鳴壓過,它也仰頭發出了嘯聲。
龍吟。
隨著蛟龍的憤怒攪動,這片遮蔽了整片天空的雲海也徹底陷入了混亂,黑雲壓人人欲摧,那條不斷翻騰的蛟龍不再盤旋圍於那人周身,而是徹底解放遊動開來,在雲中狂舞不停,周圍有雲自動而生,有電自雲中而生,伴隨著呼呼狂雪和獵獵狂風,這天,已成了雲雪混合不分的天,宛如那盤古開天地之前的混沌一般。
下方已經看不清楚占據的雙刀羊魔歎道:“亂,大亂!”
尹進實在難耐住對這場畢生都未必能看見幾回的戰鬥的好奇,說道:“要不我們飛近一點去看?”
雙刀羊魔冷聲道:“你想找死別拉著我,上麵那兩個家夥,一個是真真切切用自己的生命踏進去洞虛境的屍魔,一個自身境界不到劍道修為卻無限接近洞虛境的劍神,後者絕不隻是第十了,等你能看到他們交手的詳細過程的時候,離死也就不遠了。”
尹進咬牙,相當的不甘心,但也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什麽都看不到,如何學走西門客的劍道?
似乎是有人聽見了他心底的話,下一刻一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畫麵,出現在了天空之中。
尹進一怔,所有人都一怔,最先出現的,竟然不是那鐵鏈所化作的黑色蛟龍?
蛟龍的確沒有出現。
眾人所看到的,是暴亂翻湧的雲海與暴躁狂嘯的風雪之間,多出來的一道劍痕。那道劍痕好像很淺,仿佛是用一柄很輕的劍劃出來的,但又好像很深,因為它烙印在雲海和風雪之間,如一道深溝,仿佛要把雲和雪隔開來。
這是裁天一劍。
曾有盤古一斧裂混沌開天地,今有仙人一劍分雲雪斬青天?
雲海之上。
白色衣袍在高空罡風裏獵獵作響的西門客,站在那條黑色蛟龍的頭頂,他右邊的空袖子已經徹底被絞爛了,左邊也是好不到哪裏去,僅剩下幾條布掛在左臂上,其餘皆已破碎,露出了西門客劍痕累累的整條左臂。
左手握著吹雪的劍神臉上難得的露出笑意,說道:“我這練了十年的一劍,如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