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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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跡雖然口頭上說隻是猜的,但看趙彥那明麵上是一臉不信但眼神中卻是篤定萬分的自信,他已經有七八成的把握認為他們是前後排了,幾天前他就已經和趙彥明說了這次舞弊想要成功就必須指望他們坐得相鄰,這樣他才有把握在不被考官發現的前提下將答案傳到趙彥的腳下。相信趙彥在聽他這麽說後也肯定有準備了,如果結果座位不是這樣,那他也沒辦法了,反正事先說好了這個條件,到時候不成也不能怪他。

    雖然這件事情可能會有點難度,因為考生的座位肯定是闡院考官定的,無比神聖的闡院入院試,想要通過後門關係改變兩個人的座位已經不容易了,更何況李跡還要求了把尹蓮也調到他們兩個附近,這等於是三人一起舞弊。

    雖然舞弊的風險太大,但李跡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確很刺激。

    和李跡說了幾句話後,趙彥的困意顯然消退了不少,坐在車廂裏開始緊張地搓著手掌,搓了一陣子之後突然問李跡:“你早上上過茅廁了吧?拉幹淨了沒有?”

    李跡嘴角抽搐地看著他,然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地回應問道:“你早飯沒吃?”

    趙彥第一時間沒有意識到李跡這句話的言外之意,還點著手指詳細地羅列出他早上吃了什麽,但說到一半他醒悟過來,臉色發青地說道:“我又沒罵你,你幹嘛說這麽惡毒的話?”

    李跡一頭霧水地說道:“我也沒罵你啊,隻是擔心你的考前狀態。”

    “……我也是擔心你的考前狀態。”

    李跡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那我的確是拉幹淨了,你看我現在精神的樣子就知道,而你現在這麽萎可能是沒吃飽,這難道要怪我咯?”

    “……”

    如果以趙彥平時的性子,此刻已經和李跡開始進行一場不帶髒字和罵人話的互黑大戰了,但此刻他畢竟太過緊張,所以隻能老實地吃了這個癟。

    趙彥雖然見識過闡院的入院試,但自己考還是第一次,要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而他比李跡還要緊張的原因,是因為李跡是三個人中的舞弊主腦,他和尹蓮的禮科數科分數等同於捏在李跡的手裏,趙彥此刻是生怕李跡到時候出現點什麽意外,所以才會問出那樣的問題。

    怕這位趙大公子又問出點什麽奇葩的問題來打斷自己已經準備好的考前心態,李跡拿出了懷中帶來的真題冊子,準備臨時抱抱佛腳。

    趙彥見他開始複習,也不好意思打擾,畢竟等會兒的兩門考試要全靠人家了。

    ……

    ……

    闡院在京城南門外,由於許多人半夜就開始準備出行馬車了,南城街上有些堵,被數百輛馬車塞的死死的,天空中飄著微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數不清有多少車輪在移動,馬蹄聲和車輪碾動聲混在一起,從天剛剛微微亮的時候就開始響了。

    寒門或者外地考生,均由闡院接送人員親自帶領,在車水馬龍中最先放行,排成一條長龍向南門進發,其他所有人車都必須讓路,因為今日闡院考生是最重要的人物,其他參加開學大典的各部衙官員,甚至是王親貴族,都隻能撐著雨傘給考生讓路。

    考生中有許多都出身平民百姓家,在周禮中,庶民比士大夫還重要的情況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也隻有在每年的闡院開學際,才會出現這一盛景,那些被趕到旁邊的大人物都是麵色如常,因為誰都說不準,這些今日還是寒門庶子的考生,從闡院出來後會成為怎樣的大人物。

    雖說闡院考試不分貴賤隻憑各自本事,但貴人畢竟還是有就憑借武安將軍府的令牌通過了門檢,出了京城,再拐彎往南麵官道行去,路途有點稍長,但也比那些一大批出發的車隊還快上不少,直到走上南麵官道後,都還有不少考生未出城。

    李跡掀開車簾,向那座逐漸靠近的聖地望去。

    京城南麵,是一座大山,山下有闡院。

    這座大山原本無名,屹立在京城之南,在這滿是平原河流的豫州大地之中,這座陡然衝天無名山早就在大周王朝未建立時就存在了,後來周武王攻破商朝國都朝歌,選擇在此地建立鎬京城,便是因為有這座大山的守護。

    大周王朝至今已有七百年,闡院守護了王朝七百年,這座大山便屹立了七百年。

    後來,有著名詩人為這座山起名——天白,寫下詩句:“千年積雪萬年鬆,直上人間第一峰。”讚頌它的峰巒雄偉,風光秀麗。

    天白山山峰半數隱於雲中,最高的主峰更是深入雲霄,且多白色浮石與積雪,就在這布滿千年積雪的懸崖峭壁之間,不僅在落著春雨,還在飄著冬雪,雨雪之中,坐著一個年輕的道人。

    這個道人是莊子。

    今天的莊子,裝束和在秦國時不同,身上穿著一件青色道袍,隨風而飄,難得的仙風道骨。他坐在危崖之上,被帶著落雨飄雪的寒風吹拂著,雨水不知為何落不到他的身上,像是被隔絕了一般,可雪花卻又能落在他的肩頭,染白青衣,他也不去撫雪,似乎在享受落雪在身上的感覺。

    雨中的京城,出城的考生,迎送的家屬,他看著這一切,看著整座鎬京城,也在俯視著整個天下。

    “老師,今年的考生中,似乎有很多有趣的人呢。”莊子看著山下京城的人流輕聲說道。

    一個清朗洪亮的聲音忽然在風雪中響起:“一年一度,寒門子弟實現自己的抱負理想,如此良辰吉日,卻是偏偏落雨,實在不適。”

    那個聲音結束以後,寒風突然變得更猛烈了,數不清的飄雪落在莊子的頭上肩上,像是要將他掩埋一般。

    莊子笑道:“老師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他站了起來,拂去衣上雪花。

    “雨停。”

    一句話,危崖上光芒大放,刺破雨簾風雪,直入天穹。

    山下,不管是前往闡院的官道上,還是京城中,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束神明一般的光柱。

    那光撕開遮蓋天空的雨雲,片刻後,無數的光束從雲中散射下來,是七彩的光。

    一道彩虹橫跨天空,光芒照耀,雨真的停了。

    山下一些出自闡院的大周官員,以及一切在京城呆了很多年的百姓,見了這一幕,都不由自主地熱淚盈眶,當即跪下,對那座山峰拜了大禮,齊聲喊道:“院長神明!”

    那些被接迎的考生們,很多都不知為何雨突然就停了,沒有一絲征兆,他們也不知道為何路邊的人們都跪了下來,但見到他們恭敬的神情,就像最虔誠的信徒,以額觸地,那場景也觸動了他們,於是所有人都對著那座山峰跪了下來。

    李跡頭探出車簾,也目瞪口呆。

    趙府的人也跪在路邊,趙彥似乎聽到了前頭人的催促,也拉著李跡下了馬車,跪在路邊。

    整個山下人間,都開始回蕩一句話。

    “院長神明!”

    天空之中傳下一個聲音。

    “此山雖小,但也能容得各方天地,願你們像雨後陽光,前程似錦。”

    這個聲音不僅僅傳到了山下的人群裏,更是傳到京城,傳到王宮,傳到整個大周。

    王宮大殿上,所有的文臣武官,兵將侍衛,包括周天子和王後,都朝著南方跪了下來。

    “院長神明!”

    這個聲音還在傳,如風嘯,如雷鳴,響徹整個人間。

    闡院開學,天下大事,舉世皆知。

    ……

    ……

    所有人都聽到了那一句話,有的人習以為常,因為闡院每年都招生一次,這樣的開學大典雖然震驚世界,但經曆了很多次之後也都習慣了。有的人神情虔誠,口中念叨願闡院保佑大周。還有的人,則是冷笑,不屑。

    大周諸侯國之一的楚國境內有座巫山,山上有一高台,名九歌台,台上某亭內,有兩人正在相對飲茶手談,從清晨下雨時分他們便坐在那兒,而他們身上的衣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沾濕,到現在雨停放晴,他們也沒有起身,甚至往都沒有望那光束出現的方向一眼。

    其中一人身穿黑色道袍,袍子上繪著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等無數圖案,像是整個人間都繪在他的衣服上,他很年輕,容顏清俊寧和,有一股脫塵之意,他望著麵前的縱橫棋盤,沒有抬頭,隻是淡淡問道:“你對他究竟有幾分把握?”

    另一人帶著麵具,麵具的形象竟是傳說中的神獸鳳凰,紅色且又猙獰,他輕輕落子在棋盤上,麵具下發出尖銳似鳥鳴的聲音:“我是第七,他是第一,我能有幾分把握?”

    道人說道:“在真正展示出自己的力量之前,闡院的排名並不值得相信,就像那屍佼和西門客一樣。”

    帶著鳳凰麵具的人說道:“但他也從來沒有展示過自己的力量。”

    “東君這個名字,代表的可是太陽神,太陽才是力量的象征。”

    “在東皇太一大人麵前,這也不過就隻是個名字而已。”

    黑袍年輕道人拿起棋盤上那顆剛落的棋子,手指輕撚,將其撚成粉末,平靜說道:“隻要這一代的闡院院長沒有當年老君那樣的境界,我就遲早會讓你超越他的。”

    東君問道:“東皇大人,當初是你說隻要找到‘他’,就能夠幫助我實現,可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究竟在哪裏?”

    被稱為“東皇大人”的年輕道人歎氣說道:“我不知道,我感應不到他的氣息,仿佛他已經不在人間了。”

    “不在人間了?難道又轉世了?”

    年輕道人看著麵前橫豎交錯的棋盤和上麵的棋子粉末,平靜說道:“不知道,不在人間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又轉世去了,但無論是怎麽樣,我都一定會找到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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