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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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跡也在注視著那兩人的戰鬥。

    兩人所在的街道是最受毀壞嚴重的,旋風雖然沒有擴大,但蘇秦腳下的那片地麵出現了一個半人深的坑洞,坑底印著兩隻清晰的腳印,以腳印為中心,無數道細密的裂痕向著四周蔓延,最終大概延展出去十餘丈的距離,看上去就像是一道極大的蛛網。所過之處,房屋皆倒,百姓哭嚎。

    李跡一邊抱著仍昏迷不醒的趙白雨,一邊想像著先前那個男人從天而降的腳與蘇秦迎天而上的骨拳相遇時所產生的恐怖威力,不由駭的有些失神,如果是自己在那一腳麵前,隻怕根本無法招架便被踩成血泥,連蛛鎖都擋不住,這就是天下前十級別高手的力量。

    由於兩股力量都過於恐怖,所以即便他們二人有意識地想要控製它們,不讓餘波殃及周圍,但終究是不可能永遠平靜下去,隨著一股氣流溢出那道旋風,周圍整片空氣都開始戰栗,遍布裂痕的地麵終於是徹底變成了粉碎,足足有三五丈的地麵徹底陷落,蘇秦和趙廣兩個人直接就落了下去,再也保持住平靜的long juan feng完全擴散開來,在周圍肆虐起來,頓時,這一片街道仿佛變成了末日的景象!

    周圍嗖嗖嗖的聲音接連響起,一個個人影從街頭各處出現,那副蒙巾鬥篷打扮,說明了他們是隱部的高手。

    城南方向,一座牌匾上有“楚府”二字的府邸前,一名中年男子披甲上馬,他身材也是極為魁梧高大,即便坐在駿馬之上,仿佛雙腳也快要垂到地麵,他望著旋風肆虐的那個方向,雙眼之中欲跳出火焰來。

    連周天子姬扁都是從殿內走出,站在高高的階台上,臉色凝重地往那個方向看去。

    趙廣身為王宮的虎賁禁軍統領,平日裏一般隻會負責他這位天子的安全,不會輕易出手,可現在既然連他在全力戰鬥,可想而知對手是有多麽的強大。

    同時有好幾個方向揚起了煙塵,有千騎在奔騰,震動長街,那是虎賁軍趕在趙廣的後麵來了。

    同時也有一位紅衣老人帶著一名背負巨劍的男子和一名衣著豔麗的女子在飛掠,誅候不死三人組也在往這邊趕來。

    兩人這般規模的戰鬥,終於是引來了京城裏的那些真正強者。

    他們是被蘇秦的氣息引來的,因為相比於小心翼翼隱藏自己氣息的趙胭女,蘇秦完全是在明著告訴這座城裏的人,我來了。

    就像是那次他在洛州城一樣。

    他想在京城裏做什麽?

    ……

    趙廣從天而降的一腳,直接將蘇秦腳下的地麵踩踏,此刻二人都墜落了下去,塌陷深不見底,周圍根本就無人敢靠近去尋找二人的身影,都在狼狽應對著那失控的long juan feng,連李跡那邊都受到了影響,為了不讓她被風卷走,他隻能死死地將她抱在懷裏。

    “李跡……”寧畫被他的動作弄醒了過來,隻是氣息仍如紙薄,臉上毫無血色,癡癡地問道:“我要死了嗎?”

    李跡罵道:“死什麽,你哪有這麽容易死。”

    “我真的要死了。”

    這個曾經叫趙白雨,如今叫寧畫的女子,看著李跡的雙眼,認真地說道。

    李跡莫名的覺得心頭一堵,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寧畫抬頭,望著天空,心想自己要也是那翱翔的飛鳥該多好。

    她喃喃地說道:“我是在趙國的一個小城鎮裏出生的,是趙王弟弟ji yuan君的私人封地。”

    “我娘親是位非常漂亮的美人,白天都在自己一個人跳舞,除此之外,好像沒有別的愛好了。從我懂事起,我就經常躲在窗外偷看娘親跳舞,每次看到那翩翩的舞姿,我都會覺得,娘親一定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然後到了晚上,就會有人乘馬車接上打扮華貴的娘親離開鎮子,我不知道娘親去哪裏,但過幾天娘親就會回來。”

    “對我來說,每天看著娘親的舞就是最普通不過的生活了。等我漸漸地長大,看了娘親跳了那麽多的舞,我也想要開始學跳舞,但是娘親不肯,她從來沒有理過我,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奶媽也隻會在教我做事的時候跟我交談,似乎從一開始,我生而為人,就是一件錯誤的事情。”

    “很多書上都說,父母都很愛自己的子女,會抱他們,跟他們說話,也會責罵他們。但是我從沒有體驗過其中的任何一種。”

    “有一天,我好奇心起,想要抱一下娘親試試看。”

    “我非常想要知道,娘親會有怎樣的表情。”

    “但結果隻是我被一巴掌扇飛了。”

    “即便如此,我還是很高興,因為這是娘親第一次對我做些什麽。”

    “後來,娘親離開了家,開始到其他地方生活。”

    “看不到娘親的舞了,我隻好自己一個人開始學舞,並發誓總有一天要跳的比娘親還要好看。”

    “然而在我十歲那年,娘親突然回來了。那一夜,娘親第一次主動抱了我,並對我說了一句話。”

    “如果我沒有生下你就好了。”

    “之後娘親又離開了,這一次,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一直不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後來等到我長到十八歲,成為了趙國最有名的舞姬,我終於第一次見到了我的父親。他向我報上了這片封地主人的名字——趙何。”

    “他告訴我,娘親是去刺殺京城裏某個大人物而死去的,然後給我看了娘親的屍體。”

    “作為刺客的娘親是受盡折磨而死的,死得很慘,那張被毀了的臉幾乎讓我認不出這是我記憶中的那個美人。”

    “父親跟我說:‘你知道你母親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嗎?’”

    “我搖搖頭。”

    “他說道:‘她說,如果我沒有生下你就好了。’”

    “和娘親那一夜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一樣。”

    “我這才明白,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因為我是她的女兒,是趙何不想承認的私生女,所以娘親不能和父親在一起,所以得去執行那個任務。也所以在她死後,未能完成的任務,落到了我的身上。”

    “這就是我的命運,是我從一出生就已經注定好的。”

    女子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李跡沒有打斷她,隻是靜靜地聽著。

    他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女子的過去,他一直不知道她為什麽明明不喜歡李昌卻要進李家,現在終於明白了。

    或許她就算是真的喜歡上了誰,也是會自己把自己否定的。

    少爺……你真的不該喜歡上這個可憐的女子。

    寧畫說累了,想要睡了,她覺得有個聲音在召喚她,那是她娘親。

    “我隻是一個wu nu,一個表演者,時哭時笑著,不知道把悲喜是自己的,還是一種表演,很多人在看著我,他們在叫好,但我很孤獨,我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我幻想著我在一個簡單而又美好的世界,不用殺人,不用躲躲藏藏,我可以像個普通女子一樣,雙眸剪秋水,十指剝青蔥,盡情地跳舞給心愛的人看。”

    “或許,這個心願隻能等到下輩子實現了。”

    在睡過去之前,她對李跡這般說道:“下輩子,我不要做趙白雨,我要做寧畫。”

    寧畫緩緩閉上了眼睛。

    李跡呆在那裏。

    正當他著急地想要說不要睡過去時,忽然一個聲音傳到了他的耳中。

    “趙白雨,既然你都快死了,那我親自來送你一程好了。”

    一道劍光穿透旋風和煙塵而來,直刺寧畫的咽喉。

    李跡猛地轉頭,看到了那名一劍而來的獨臂劍客。

    尹進?

    李跡沉下臉,既然蘇秦能出現在京城,那麽尹進作為蘇秦的劍奴,出現了也並不奇怪,隻是在這個時候……

    自己能夠保護得了寧畫嗎?

    想到少爺臨死前對他的交代,李跡眼中神色堅定。

    然而就在鐵鏈即將暴射而出時,卻是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轟然砸落,將那道劍光瞬間擊為粉碎。

    尹進吐血人飛。

    李跡愕然抬頭,看到了煙塵之中緩緩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背影。

    那人的背後,印著一個大大的“楚”字。

    他筆直的身軀,仿佛像是驚濤駭浪之中一根定住怒海的神針。

    他是四王將之一的定海大將軍楚離。

    如今又比在秦國那時劍術精進了的尹進,卻是被這名大周王將一招擊敗,他不禁肝膽欲裂,劍光一閃便趁著煙塵掠走了。

    這位定海大將jun zhuan過頭來,望著呆呆的李跡,說道:“她可是親身經曆了太師府血案的重要證人啊,我可不能讓她就這樣死了。”

    ……隨著定海大將軍楚離的到場,餘波終於被徹底平息。

    但是趙廣和蘇秦的身影卻還沒有從地底下出來。

    “刺客呢?”楚離環視全場,旋風已經消失,但趙胭女卻是不見了。

    便在這時,趙廣將軍魁梧的身影終於從陷洞中跳了出來,然而隻有他一個人。

    “蘇秦不見了。”他臉色難看地說道。

    楚離一怔,聯想到方才一名一閃而逝的獨臂劍客,趙胭女肯定也是被他救走的,不禁嘖了一聲道:“看來他隻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力,然後讓人把那女子救走。”

    “該死的蘇秦!”趙廣氣得咬牙切齒,一腳再次踩裂地麵。

    楚離歎了一口氣,然後轉頭望向此時才趕到的誅候不死三人組,皺眉道:“居然讓這樣危險的家夥潛伏到京城裏來了,還差點威脅到了梁王殿下,你們誅候都是廢物嗎?”

    “我在和一個夢魔交手,耽擱了。”不死奴麵無表情說道。

    斷劍奴和禍水奴望著麵前的狼藉,麵麵相覷。

    楚離走到臉白如雪的寧畫身邊,問向默默抱著她的李跡:“有什麽辦法能救她?”

    李跡低聲道:“她被趙胭女一掌拍中心口,心脈俱碎,沒救了。”

    楚離一皺眉,一指敲在寧畫眉心,說道:“我先封住她體內的氣血,你替她逼出趙胭女的掌力,我現在就去闡院醫家請華子教授出手,應該有希望把她從鬼門關前拉回來,在華子教授到達之前,你千萬不要讓人動她,否則即便是神仙都救不了她了。”

    李跡默然點頭。

    ……太子已經醒來,見到自己得救,竟是差點忍不住嚎啕大哭,好在延青玉和許巷趕緊穩住了他,不然可就丟人了。

    不過延青玉和許巷也清楚,今日之事,損失最大的還是太子,因為碧水和碧藍的刺客身份已經坐穩,而她們是太子的寵妾,光這一點,太子的罪名就不小。

    更別提不死奴已經認定高壺和吳安案件的罪魁禍首也是太子了。

    至於李跡,倒是保護梁王有功,受到了兩位大將軍的嘉獎,據說還要入宮接受天子的封賞。這自然是令人高興的,隻是現在李跡想到還停留在鬼門關前的寧畫,就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就算華子教授能把她救回來,她也仍脫離不了危險。

    因為據說,等誅候首領和天寶大將軍回來,就要對她進行死審了。

    死審,便是審完就處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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