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斷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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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是什麽?
這個詞對李跡很陌生,過去的那十五年,他是為了保護少爺而活,之後的兩年,是為了替少爺複仇而活,對於自己想要什麽,他好像從來沒有問過,夢想、人生,這些全都被腥紅的複仇之血掩蓋下去了。
五叔的夢想呢?
他年輕時想要替大周王朝掃除鬼戎禍亂,再鎮平當今強大的七個諸侯國,重現當年春秋時的盛景,後來遭逢巨變,他也從天堂落到了地獄,那麽如今他的夢想是什麽?
李跡根本不明白,為什麽五叔說自己承載著他年輕時的夢想,自己明明隻會殺人。
“你現在已經成了三魔之身,這是一個好消息,我很早就開始為你準備這條路了,現在你得到了這份機緣,說明你受到了上天的眷顧。”
“但是即便擁有三魔之身,也不是那麽容易成為魔嬰境的,即便是手段比我更加通天的鬼穀子,他也是先將蘇秦改造成以獸魔為主體的極境三魔之身,之後蘇秦自斷魔脈,重新用獸魔食人的方式喚醒了其他雙魔的力量,這才成了魔嬰。你現在和蘇秦的差距,並不是體質的差別,而是本身境界的差別,蘇秦可是一開始就是極境獸魔,你也必須得先讓自己的影魔達到極境,再才考慮成為魔嬰。”
“三魔之中,獸魔提升是最快的,因為它隻需要chi ren就行,影魔和夢魔也能靠chi ren提升,但是一它們沒有獸魔對於人肉的那種瘋狂食欲作為動力,二是它們的肉身強度也差獸魔太遠,無法承受過多的修行者血肉和神識。所以它們提升所要付出的代價遠比獸魔多得多,我沒有鬼穀子那樣的本事,所以你隻能靠你自己,拿出你的一切去為了變強,為此你需要拋棄很多東西。有時候甚至是本性……”
蘇伍盯著李跡的雙眼,不知為何他深藏在雙眼中的光芒讓李跡感到有些恐懼:“如果到了某一天,你需要殺了我,才能繼續完成你的複仇,那麽,你會做嗎?”
李跡瞳孔猛地瞪大,幾乎是下意識地搖頭道:“當然不會!沒有五叔你從小教我武功,哪有現在的我,更別說未來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對五叔下手!”
蘇伍沒有笑,然而是目光更冷:“現在你當然無論如何都會說不,但是真的到那一天的話,我希望你能做出對的選擇。”
“對的選擇?”李跡喃喃道,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為什麽五叔要對他說這樣的話?他究竟隱瞞了他什麽?
蘇伍伸出手,摸著少年的頭,仿佛在對自己的孩子一般地說道:“有人曾對我講過一個童話,故事其實不怎麽美好,它說的是一隻未出生的幼鳥,在來到世上之前,幼鳥生活在蛋中,蛋中就是世界。幼鳥掙紮著,為了生存,努力地想要破殼而出,因此不得不破壞掉一個世界,而迎來另一個新世界。”
“新的世界或許對你會陌生,或許也不屬於你,但隻要你是這個世界的生命,你就是光。”
老人伸出手,指向高高的夜空。
“看,光出現了。”
李跡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愣住了,無盡黑暗夜空的那頭,黑雲正在漸漸散去,深層的雲邊出現了一層光圈,然後光芒越來越亮,一輪明月,從雲中探了出來。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金梁製造的那個夢境中聽到的話。
“這個世上所有的不幸,都是當事者能力不足造成的。隻要你放棄那可笑的堅持,往深淵中邁出一步,天道對你就不再是不公,你也不再會是個隻能被關在天牢裏的失敗者,隻是你不敢接受罷了。”
“一把刀你可以用來切菜可以用來雕石也可以用來殺人,一塊石頭你可以用來賞玩可以用來做房基也可以用來殺人,世間萬物都可以用來怡人可以用來殺人。而人類作為萬物之靈,卻隻懂得索取和占有,所以罪之一字隻可適用於人。闡教和截教,道與魔之間的區別在於方法在乎路徑,便有如世間萬物,豈可妄加罪之?能罪的依然隻是人!人才是罪惡之首!”
“人類是怎麽統治這個世界的?就是吃!吃除人以外的所有生靈!不能吃就殺,就養!殺不了養不了的就當是怪物驅逐!吃掉那些罪惡的人不是成魔,隻是生存之道!生命活在天地間理所應當就要吃肉,吃豬吃狗chi ren吃天地,哪有什麽對錯!”
是啊,自己不是已經做出選擇了嗎?吃與被吃,本來就隻是一種選擇,而沒有對錯。
但是……
李跡有很多話都無法說出口。
蘇伍也不想再讓他胡思亂想,擺了擺手道:“今天就到這裏,明天,我開始教你如何更好的運用魔念,畢竟你吃了金梁,他的魔念對你是有極大提升的。”
……
……
李跡渾渾噩噩地走出蘇伍的院子,他現在心情因為蘇伍的話產生了巨大的動蕩,忍不住進行了各種猜測,然而無論他怎麽猜,都不可能猜到鬼穀子對蘇伍所說的那個他是通天教主轉世的巨大秘密。
當他走到趙何的院子外時,忽然發現一個人影悄悄翻出了院牆,看那背影,好像是趙墨,李跡點著下巴想了想,覺得有些奇怪,這些天他看到的都是趙墨無時無刻守護在趙何身邊,保護的程度簡直到了極點,然而這夜深人靜時才是最危險的,她這時候離開做什麽?
被勾起了好奇心的李跡暫時拋去了對蘇伍所言的胡思亂想,悄悄跟著趙墨的背影而去。
似乎也是擔心趙何的安全,趙墨並沒有離開的太遠,隻是到了一處柴房的後麵,找了一處陰暗的角落坐下,然後緩緩解開自己那隻斷了五指的手的紗布,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藥味的混合味道頓時傳入了夜色之中。
李跡就躲在不遠處,怔怔地看著這個女子忍著疼痛撕開藥膏,露出那鮮血淋漓的傷口,金蛟剪作為仙人法寶,被它剪斷的東西絕不可能再恢複,反而會被它的龍靈氣息侵入,所以那五指傷口此刻已經是慘不忍睹,不少的地方已經化為膿水,指節顯然縮短了很多,幾乎都快要掌根了,比剛斷那時要可怖地多。然而即便是麵對這樣的傷勢,女子也沒有發出一聲痛呼,死死地咬著牙,然後拿出bi shou,在李跡震驚的目光中,一下子砍斷了自己的手腕!
哧!鮮血遠遠地濺出,留下一道長長的血跡,仿佛一條紅綾。
bi shou畢竟短小,就算再鋒利,直接砍斷人的骨頭還是有難度的,但趙墨這一刀下去卻是幹淨利落,仿佛砍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一截竹子。由於劇痛,她的眉眼極度地扭曲著,原本美麗的容顏此刻看著讓人害怕,李跡心中不禁對她的狠絕起了幾分佩服,身為女子居然舍得切掉自己那麽美麗的纖纖玉手,難怪能做趙何最信任的死士。
隻是,趙墨在砍斷了自己的手腕之後,並沒有再將傷口重新包起來,而是取出幾根金針,快速刺進了斷腕傷口之中,湧出的鮮血被逐漸止住,甚至還是往裏倒流,像是裏麵有什麽東西將血液給吸了回去。
“封經逆流氣血法?”曾見過越晗雪不少次高超醫術的李跡一下子便認了出來這金針止血的原理,臉色顯得吃驚,不曾想這個ji yuan君府的死士,居然也會這等高超的針術。
然而驚訝的還不止這些,接下來的畫麵,讓李跡徹底意識到了這個女子的恐怖。
她拿起那隻斷掌,麵無表情地將裏麵的血肉掏空,隻留下手骨和手皮,緊接著她取出一堆零零散散的木塊鐵片等小玩意兒塞進手骨中,用金針為引、以金線做脈、以及木塊做肉,將那隻斷掌重新接到了傷口之上!
如此畫麵,讓李跡想到了一個人,那個身為半人機甲的西庚。
這個女人,顯然也是在把自己的斷手做成了機關!
就在李跡因控製不住內心的驚歎而發出了低微的吸氣聲,趙墨就猛地一轉頭冷喝:“何人?出來!”
李跡很無奈地走出來,他本來也沒想躲躲藏藏的像是個tou kui賊,見到女子充滿殺意的冷漠雙眼,他翻白眼道:“我隻是意外路過看到你在這裏,放心,我對你沒有什麽想法。”
女子的臉色沒有好轉,她本來就對控製著她主子的李跡有著殺心,此刻被他看到這的一幕,心中更是憤怒,剛剛裝上的那隻手掌悄然間一轉,幾根金zhen ci破指頭鑽出。
李跡連忙擺手道:“有話好說別動手啊,再說你也知道鬼穀前輩把金蛟剪給了我,你確定要向我出手?”
趙墨氣憤地胸脯都在不停地起伏,如山巒般隆起塌陷,那壯觀的風景看得李跡直呆,心想裏麵是不是也填裝木頭了?不然怎的會如此高聳?
趙墨大概也心知自己殺不了李跡,還會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冷哼一聲,站起來便打算回去,李跡看著地上那一道長長的血祭,忽的開口問道:“你也學過墨家的半人機甲技術?”
趙墨停步,沒有回頭,冷冷地道:“我不僅會墨家機關術,還會道家的符陣、巫家的蠱毒、農家的驅獸、陰陽家的奇門遁甲,你想領教哪一個?”
李跡無奈地道:“我隻是想說,我認識一位墨家奇人,他也是自己整個人都幾乎做成了機甲,你如是想自己的斷手改造地更強的話,或許可以去找他。”
他說的自然是西庚。
但趙墨卻是沒有表現出任何感興趣的神色,冷聲道:“不必了,倒是你,既然想利用義父去引誅候上鉤,那我不妨給你一個提醒,誅候之中有一位叫做紫蠍奴的女孩,曾是燕國墨家巨子的親生女兒,對機關術的掌握恐怕要比你說的那位朋友更強,如果這次來的是她,恐怕你會死得很慘。”
李跡笑了笑:“多謝提醒……不過,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姐姐你可以回答我嗎?”
突如其來的“姐姐”稱呼令得趙墨下意識眉頭一皺,道:“你問。”
“姐姐你整日這樣寸步不離地保護趙王爺,想必他的諸多**你也都窺見到了吧?姐姐你又這般漂亮,那姐姐你和他是不是那種關係?”
這個問題令得趙墨勃然大怒,轉過身來剛想發作,李跡卻是立刻解釋道:“姐姐別生氣啊,我隻是看姐姐人體機關術用得這麽熟練,來試探一下姐姐罷了,畢竟如果姐姐對自己的身體改造過不少次數的話,那或許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樣……那個了對吧?這多可惜啊是吧,我要是王爺,絕對是鬱悶到吐血的。”
趙墨一怔,緊接著臉色變得詭異,想了想,把手搭在肩上,柔聲說道:“你想不想見識一下姐姐的身體?好確認是不是改造過的?”
李跡連忙擺手,就算眼前這個女子衣衫下的嬌軀再誘人,但鬼才知道她身體裏藏著多少陰險狠毒的機關。
趙墨冷哼一聲,不再理會這個無聊的家夥,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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