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人老成精，和這些大家族打的交道也不少，我聽他這樣說，心裏又生起一絲希望，急忙快步跟上。

    程家的老宅相當於一處大莊園，程穎他們都住在正宅，隻有老兩口嫌吵鬧，住在偏宅。

    現在程老頭死了，老太婆又被鬼提過肩，程穎早就把她接過來和自己一起住。

    程家不愧是大家族，進了餐廳後，我看著那長方形的大餐桌不由得暗自咋舌，這他娘的快夠四五十人吃飯了吧。

    董老猜的不錯，我看見程老太婆也坐在餐桌邊的時候，就知道他們這是想坦白些什麽。

    程老太婆坐在主位，程穎貼在她身邊，程熙則坐在老太婆的另一邊。

    餐桌上除了她們三個其他任何閑雜人等全部不在，我本來就是不喜歡熱鬧的人，這樣的飯局倒還不讓我討厭。

    見我們進來，程穎和程熙連忙站了起來。

    “嘿嘿，不用客氣，都坐都坐。”

    董老是這兒的老熟人，自然不會和她們客氣。

    “陌哥。”

    程熙將自己旁邊的椅子往外拉了拉，笑著招呼我，看樣子是想讓我坐到她身邊。

    我剛準備往那走，董老卻搶先一步坐了下來，程熙的小臉頓時就拉了下來。

    我見董老真的對我的人品放心不下，隻得苦笑一聲，坐到了董老的旁邊。

    “尹大師，我差人給您送去的酬金收到了嗎？”

    程穎微微皺了皺眉頭，卻也不知道我們在鬧什麽，於是率先向我搭話。

    我知道她指的是那二十萬，於是便笑著點了點頭。

    “阿姨，你不用那麽客氣的，我和程熙關係還不錯，你就直接叫我尹陌就好。”

    我雖然客氣，但是還是保留了一絲高人應該有的矜持，對她也沒有用上敬語。

    程穎人精一般的人物，哪裏不知道我的意思，開口笑道：“自古都是能者為大，這樣吧，有外人的時候我還是叫你大師，私下裏再稱呼你名諱吧。”

    我笑著點了點頭，程穎拍拍手，底下的人便開始上菜。

    五個人二十個菜，擺滿了我們的麵前，其中很多是西餐。

    程穎笑著請了一聲，和程熙一起拿起了刀叉，我有些不太習慣她們的用餐方式，尬笑著握著刀叉不知道如何是好。

    董老卻根本不在乎這些，伸手就抓了一塊牛排，大大咧咧的啃了起來，邊啃還邊看我，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刀叉，十分自然的問下人要了一雙筷子。

    “程穎，你今天請我們過來，不隻隻是吃飯這麽簡單吧？”

    董老吃的滿手都是油，一邊舔著手指頭一邊說道。

    “嗬嗬，董老還是那麽聰明，上次多虧了二位相助，我母親才得以保全性命，老人家回憶起了一些過往的事情，可能對這件事有些幫助。”

    程穎陪著笑臉，輕輕挽住程老太婆的手臂。

    老太婆經過上次那麽一嚇，整個人老了許多，顫顫巍巍的和我們打了個招呼，開始慢慢騰騰的說起來那個梳妝台的來曆了。

    程老爺子不是本地人，他開始混社會的時候還沒建國。

    老頭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遊手好閑的混混，整天不務正業，最終找不到謀生的活計，一氣之下拜了個師父學倒鬥去了。

    那時候還在打仗，到處都亂糟糟的，程老爺子為人機靈狠毒，倒也沒少從鬥裏撈出好處。

    他十八歲的那一年，運著一批明器走貨到淮城，相中了一個古董商的女兒。而這個女孩的父親，就是當時淮城最大的古董商。

    但讓我吃驚的是，程老太並不是那個古董商的女兒，而是程老爺子之前的老相好。

    那古董商無兒，隻有這麽一個女兒，自然對她關懷備至，那女孩和程老爺子好上之後，古董商也沒有說什麽，反而出錢為他們張燈結彩，程老爺子就這麽打算要入贅了。

    結果在辦紅事之前，程老太婆找上門來，大罵程老爺子負心。

    程老頭被她罵的無奈，隻能想辦法退掉這樁喜事，可兩人又舍不得這麽大的家產，他倆又都是心狠手辣之人，便合計著要弄死古董商的女兒，然後接管古董商的家業。

    按淮城的老習俗，婚禮之前要互送定情信物，那女孩有著一頭亮麗的長發，程老頭就許諾送她一把全世界最漂亮的梳子。

    女孩非常高興，自己親手做了一個紅木的梳妝台，等待著為程老頭梳妝。

    結果終究沒有等到這一天。

    婚禮前夜，程老頭興衝衝的告訴那女孩，淮城附近有個公主墓，墓裏麵都是最貴重的首飾和梳洗用具。他信誓旦旦的許諾，今晚要下鬥去找那把全世界最漂亮的梳子，好送給女孩。

    那女孩深夜裏左等右等不見他歸來，終於在淩晨的時候自己偷偷跑出去找他。

    等她到了程老頭所說的地方才發現，公主墓是騙人的，長相廝守也是騙人的，而程老頭手裏的刀，才是真的。

    那女孩癡心等到最後的，是自己情郎親手送來的死亡。

    那墓隻是一個普通的小鬥，裏麵早已經被掏了個半空，二人隨手將屍體往墓裏一填，用早已準備好的炸藥把墓口炸塌，便將一切秘密都埋藏了起來。

    程老頭將自己弄得滿身都是傷，還咬著牙打斷了自己的一條腿，回到女孩家痛哭流涕，說在鬥裏遇到了厲鬼，自己沒能保護住愛人，女孩香消玉殞。

    程老頭幾度尋死覓活，眾人見他如此悲傷，那墓也被炸毀，屍首都無處可尋，時間久了，便也接受了他說的事實。

    古董商中年喪女，悲痛至極，很快就嗚呼哀哉了。

    從那以後，程老頭接管了古董商的家業，這才有了現在的程家。

    或許是因為做了虧心事心虛，程老頭一直沒敢將女孩做的梳妝台扔了，反而留在房間裏每日焚香跪拜，這才留到了現在。

    而當年埋屍的位置，前端時間程家也派人去查看了，鼠臉漢子他們下的地方，正是那個鬥。

    聽程老太婆慢慢騰騰的講完了這段往事，我才發現我後背已經被汗濕了。

    程熙一臉震驚的盯著自己的奶奶，仿佛不肯相信這樣缺德的事情竟然是他們做出來的。

    “嗬嗬，倒也是因果報應有輪回。”

    董老喝了口酒，冷笑了一聲。

    我抿著嘴，沒有說話，程老太婆把這段往事一說，所有的疑惑都水落石出了。

    負心人終究得不到好下場，自己許諾的梳子，最終還是得用自己的骨血來造。

    那厲鬼死的如此冤屈，自然厲害無比，她又有著從鏡子中來去自如的能力，想抓走小蝶，簡直太簡單不過，恐怕她用小蝶的形象來引誘我，也是一種另類的報複。

    “兩位大師，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家父也付出了代價，但是這厲鬼如果還繼續存留於世上，必定會造成更多的殺孽，我願意出五十萬的價錢，聘請兩位大師為民除害。”

    程穎略微思索了一下，隨即站起來對我和董老說道。

    嗬嗬，我冷笑一聲，沒有搭腔。

    這幫人永遠是這個德行，歸根到底考慮的都是自己，還總能提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今天我要是不幫忙，她照樣可以出五十萬乃至一百萬去鏟除鏡鬼這個隱患。

    “因果有報，輪回有道，這其中涉及的因果太多，我不能擅自決定，但是隻要我老弟需要，我會出手幫忙的。”

    董老靠著椅背，十分沒禮貌的剔著牙，懶懶的說道。

    我知道他這是把決定權交給我，看的出來董老對程家的這種做法也十分不恥，但是礙於麵子，他也不會說的那麽明白。

    “我與那鏡鬼已經扯上了因果，我必定會去的。”

    我盯著程穎的眼睛，十分嚴肅的說著。

    “但是我不要你們一分錢，也不代表程家，我自己結下的因果，我自己處理。”

    程穎似乎沒有想到我會不要錢，但是聽到我願意去鏟除鏡鬼，她的臉上還是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不停的朝我道謝，程老太婆則默默的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董哥，我吃好了。”

    我沒有接受程穎的道謝，冷冷的說道。

    “那好，我也吃飽了，咱哥倆早點回去合計合計怎麽鬥那鏡鬼吧。”

    董老笑著站了起來，揮了揮手算是打了個招呼，拉著我轉身就走。

    “陌哥！”

    我和董老剛走出餐廳沒多久，就聽到了程熙在喊我，我兩站住了腳步，看著這丫頭氣喘籲籲的跑到我們麵前。

    “陌哥，我媽媽...他們就是那樣的人，你別生氣。”

    程熙跑得小臉通紅，額頭一層細密的汗珠，她想解釋什麽，卻發現無從解釋。

    “沒事，我知道。”

    我笑著看了她一眼，說道。

    “那你以後還會住在我那嗎？”

    “不了，我今天就準備去董老那裏了。”

    “那...以後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程熙小心翼翼的問道，表情十分緊張。

    我看著這個單純善良的丫頭，微笑了起來。

    “當然啊。”

    程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開心的送我們到了門口，這才依依不舍的揮手送別。

    “董老，這會不擔心我去禍害你的小徒弟了吧？”

    我坐在車子上，笑著和董老打趣。

    “嘿嘿，你這個孫子想動手，擱哪不是機會？”

    董老笑著瞅了我一眼，但隨後又換上了一副認真的表情。

    “不過我真的沒想到你有氣量去拒絕那五十萬，五十萬換了一個為自己解決因果的說頭，值得嗎？”

    我轉頭看了他一眼，隨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這裏踏實！”

    我和董老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咱啥時候去墓裏鬥那鏡鬼？”

    我笑夠了，這才問道。

    “嘿嘿，不急，我帶你去見一個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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