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嫁給師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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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蟄三月, 春雷陣陣萬物生, 百蟲驚而出走。桃始華, 倉庚鳴, 鷹化為鴆,正是春耕開始的時節。微風拂過田邊不知名的樹,嫩綠的葉子嘩啦啦響, 溫柔清新, 引人矚目。然而遠處官道上一騎絕塵的兩個人卻無心觀賞沿途春景,他們無一不是眉頭緊鎖,滿麵風塵。

    馬蹄揚起的灰塵飛濺到開得格外豔麗的桃花花瓣上,春風中,花瓣在枝頭輕輕顫動, 倏地飄落,往前飛了一陣又被卷入馬蹄下碾成春泥。可以想見,匆忙趕路之人並無惜花之心。

    觀此二人藍白二色形似道袍的服飾,應該是昆侖玉虛劍派弟子。事實的確如此, 他們是昆侖玉虛劍派弟子,其中隱隱領先跑在前頭, 模樣俊秀的年輕男人正是玉虛劍派大師兄裴回。二人此行最終地點是順天府, 目的隻為救人。

    救人一事, 刻不容緩。從聽到謝師弟出事的消息後,裴回立刻向師父和各位師叔請命下山, 日夜兼程趕往順天府。終於在日暮時分, 城門將閉時進入順天府, 沒有在客棧落腳而是直奔逍遙府。

    偌大的逍遙府門前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驟然停在門前,裴回自馬上翻身下來,快步跨上台階。身後小師弟王隨碧追上來:“大師兄,等等我。”

    他此刻心裏正是奇怪的時候,平時常聽門裏其他師兄、師姐說道大師兄與謝師兄不和,感情生疏客套,怎麽聽聞謝師兄出事,大師兄反而十分著急的模樣?火急火燎,緊趕慢趕,把十來天的路程硬是縮減成四五天,就是家人也不見得這麽熱絡。

    裴回腳下不停,邊走邊道:“救人如救火,耽誤不得。在山頂時學的輕功正好可用上,你要實在跟不上便用輕功。”

    話說到這個地步,王隨碧隻好閉嘴緊跟裴回身後。二人很快步上十二級台階來到玄色大門,大門緊閉,門口無人,靜謐得不似個江湖大派。王隨碧在山上的時候聽聞謝師兄自創逍遙府,平日裏門庭若市,府中遍攬天下能人。

    這會兒不說外頭空無一人,便道門裏頭也聽不見半點聲音。王隨碧敲了敲門,沒人來應,扭頭就問裴回:“大師兄,怎麽辦?”

    裴回表情平靜,氣度沉穩,抬起一掌直接轟開大門,抬腿跨進去。剛入門庭,腳下地磚、四周環境倏然一變,由亭台樓閣變成荒蕪黃沙,無邊無際,沒有方向。

    王隨碧臉色一變:“奇門遁甲?!”聽聞謝師兄武學天分極高,至今沒能成為傳奇武學宗師隻因他愛極旁門左道。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琴棋書畫……隨性而起,隨心而學。偏偏是個天縱奇才,學什麽都能一點即通。

    裴回腳步未停,將手中劍末端塞進王隨碧手中,不遲不疾說道:“跟在我身後。”說完便朝前走,腳步看似平常,實則每一步都走在破陣關鍵點。眼前景物每走一步則變幻無窮,從漫天黃沙到狂風席卷,自狂風至滔天浪潮,險象環生,波瀾迭起。

    巨大凶獸張開血盆大口往前猛撲,王隨碧驚慌之下拔劍抵禦,使出玉虛劍法第三式,劍光衝天,眨眼被壓製。王隨碧聽到頭頂上傳來裴回冷淡的嗬斥:“慌什麽?不過是個小陣法。”

    王隨碧訕訕收回劍,撓著頭不太好意思的笑笑。心下卻咋舌不已,對大師兄來說不過是個小陣法,對他來說就如同龍潭虎穴、刀山劍樹,處處危機。要不是大師兄,他可能就困在裏麵半步也不敢走。

    “大師兄,你也學過奇門遁甲術?”

    裴回眼中閃過摸追思,半晌後才低聲道:“你謝師兄教過我。”

    王隨碧:“大師兄你說什麽?”

    “沒什麽。”反正也不是什麽值得追憶的過去。裴回走過前頭那小陣法是因幾年前被困在裏頭,當時他要找師弟謝錫比武。謝錫正好沉迷於奇門遁甲之術,不想比武,於是設下小陣法將他困在陣中。

    ...師弟說若是要找他比試,那就先從陣法中出來。可他對奇門遁甲不熟悉,根本走不出來,那年沒能成功比試。回去後,裴回花了點時間鑽研奇門遁甲,不過也隻是懂些皮毛而已。等他終於能破了陣法,謝錫卻對五行八卦起了興趣,跑去嶗山鑽研這些。

    即便如此,謝錫劍術仍是比他厲害。

    裴回抿著唇,神色堅毅嚴肅。從十七歲那年首敗謝錫手中,他就將謝師弟視為此生巔峰,隻盼有朝一日能打敗謝師弟,繼承昆侖玉虛一脈。

    所以,在未能打贏謝師弟,證明他劍術比師弟的逍遙劍法高超之前,謝師弟絕不能死!

    裴回堅定的信念貫穿他的人生,到老也沒能改變這宏大誌願,以至於成為現如今是師弟以後便是夫君的謝錫的日常苦惱之一。

    兩人穿過前麵的門庭,跨過雕花長廊,從演武場過垂花門來到後院大廳。廳門口滿滿當當都是人,齊刷刷瞪著進來的裴回、王隨碧二人,臉上全是不歡迎和厭惡,還有幾個不屑遮掩殺意。前麵沒見半個人影,原來是全都聚在這裏候著他們。

    有個大漢走出來,粗聲粗氣道:“來者何人?”或許是個直腸子,平常沒有文縐縐講話,這會兒難得憋出四個字兒的,倒顯得格外別扭。

    王隨碧‘噗嗤’一聲偷笑,反觀裴回,仍是麵無表情的模樣,氣度倒是從容不迫。裴回道:“昆侖玉虛劍派大弟子,裴回。”

    江湖中人都知道逍遙府府主謝錫是昆侖玉虛劍派弟子,雖然玉虛劍派向來低調不求名聲,尤其是這玉虛劍派大弟子,多年來未曾聽聞過其聲名。一時間也不知是真是假,怪隻怪這謝錫過於惹眼,天縱奇才雖少但也不是沒有,但哪有人像他這般,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學完劍法又跑去學什麽奇門遁甲、五行八卦,偏偏每樣都精通。

    年紀輕輕就能自創一套精妙劍法,成立逍遙府,一呼百應而天下聞名。走到哪兒都是人群中的焦點,這種人生來有無數朋友,敵人自然也更多。出事後,便有不下十波人來試探。所謂趁你病要你命,落井下石者不再少數。

    即便眼前這人當真是謝錫同門,難保他也是個落井下石的。

    沒人回應,裴回皺眉,想著要不幹脆強闖進去好了。挨個解釋實在麻煩,等見到人看看能不能幫上忙再說。思及此,腳下一動,向前一步。

    前麵人群自動分開,有個妙齡女郎走出來,嬌聲喊道:“可是謝大哥的師兄,昆侖玉虛劍派大弟子,裴回?”

    裴回應了聲。

    女郎覆著麵紗,一雙秋水明眸露在外頭,警惕地打量著裴回。不過一刻便笑語盈盈:“謝大哥要見你,他說要是來的人是你,那就不必防著。請進來吧,裴少俠。”

    剛才喊話的大漢問道:“苗姑娘,謝府主沒事吧?”

    苗英瞪了眼大漢,她本就心情不好,再聽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話,更為不悅。“看著別讓人渾水摸魚闖進來就行,要是沒事兒,自然會出來通知大家。行了,別問我——裴少俠,這邊請。”

    裴回往前走,王隨碧跟在後頭但被攔下。裴回說道:“他是我小師弟。”

    苗英猶豫著:“抱歉,謝大哥隻要求您一人去見他。”

    裴回頭也沒回吩咐:“隨碧你留下。”

    王隨碧:“哦。”可惜沒能見到謝師兄。

    苗英引著裴回往前走,一邊聊天一邊試探,多是問及謝錫在玉虛山時的光景。言談之間,內容有些私密。裴回淡淡掃了眼苗英,一眼便知又是個看中謝師弟的姑娘。他倒是習慣並感到淡定,謝師弟不僅人聰明,性格溫潤,人緣極好,同時紅顏知己無數。

    苗英不是第一個在他麵前打聽謝錫,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經過抄手遊廊,瞧見個大花園,園子裏奇珍異草頗多。耳朵靈一...點還能聽見水聲潺潺,裴回略為詫異:“園中有地下河?”

    苗英沒能及時反應過來,待走過假山看見對麵不遠處的人工山泉才笑道:“是有地下水沒錯。建造逍遙府的時候就引進地下水和溫泉,耗費許多人力物力,是項大工程。”她提高音調,麵露驕傲之色:“逍遙府地基圖是謝大哥親手繪製,連同地下水也是他想了法子引進來的。”

    裴回眉頭微微皺起,對謝錫不專心武學一道卻跑去鑽研旁門左道而感到可惜,還有不敢苟同。因想得太過投入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前麵苗英推開門而跟著跨步進去,隨後便聽到有點熟悉的輕笑聲。

    “師兄做什麽愁眉苦臉的?說出來讓師弟聽聽,也好替您解愁。”

    裴回抬頭,正對板壁前坐在紅木躺椅上的謝錫。謝錫皮相極為好看,俊美清雅,霞姿月韻,難得的是儀態和風度也襯得上好皮相。溫潤如玉,儼然是個世家公子,渾不似個粗鄙的江湖中人。

    他自小就跟其他人不同,脾氣好卻有原則,特立獨行又不會出格到讓人難以忍受。一言一行都能引來矚目,天生就擁有領袖能力般,讓人心甘情願的跟隨。天賦出眾,明明可以走上武道正途,偏偏要去學那些旁門左道!

    裴回心緒起伏,麵上還是一本正經,沒有表情的注視著謝錫。

    謝錫唇角掛著溫潤如春風的笑,臉色蒼白如紙暴露他此刻不太好的身體狀況。合身的月白色儒袍替他增添了份書生意氣,而將蒼白病弱盡化為流風餘韻。背後的板壁上掛著幅千裏江山圖,本該是熱鬧的,卻不知為何顯得寂寥空曠。

    原本該置放太師椅、八仙桌的地方隻放了張紅木躺椅,空空曠曠、不倫不類。但不知是否因為躺在椅子上的人是謝錫——無論多麽放浪形骸都合理的謝錫,倒讓裴回覺得或許就該這樣置放。

    謝錫笑意吟吟:“師兄今年來早,也來晚了。”他這個師兄性格冷淡木訥,眼中隻有劍道。在山上時便不愛同人親近,更不願搭理他,每年六月份下山,天南地北找他也是為了比試。

    今年才三月份就下山,難道是聽到他行將就木於是想趁他未死前再比試一場?可惜晚了幾日,要是七日前,他還有力氣跟人比鬥一場。現在別看他言笑晏晏,處之泰然,實則病痛已經摧毀他的身體,現下正在身體裏瘋狂鬧騰。

    若是常人遇到相同遭遇,即便七尺大漢也會因受不住疼痛而自殘、自殺。唯獨謝錫,跟沒事人一樣,還能笑著聊天。

    裴回眉頭又皺起:“未遲,不早。”意思,適逢其時,恰到好處。

    聞言,謝錫眼裏閃過道暗光,望著裴回忽而加深笑容:“或許吧。”他揮手讓身邊人離開,包括苗英。這小姑娘起初不願,但見另一個清靈漂亮的女醫師也走了才不甘願的離開。

    女醫師臨走時對裴回說道:“桌上放了碗藥,還有些餘熱。勞煩裴少俠勸府主喝下。”

    裴回實則不解她為何要讓自己勸謝錫,也不知喝個藥為何還要勸。他與謝錫除了薄弱的同門情誼,剩下的,隻是覺得如果謝錫死了他就還得再找個天下第一來打敗,多麻煩啊。不過想來,勸謝錫喝藥應該不是件難事。

    於是裴回點頭答應:“好。”

    女醫師福身:“多謝裴少俠。”

    大廳裏頭所有人都走光後,裴回懶得賣關子,直接說道:“我在門中聽聞你危在旦夕還昏迷不醒——雖然你現在醒著,但一見就知道病得不輕。我向師父和師伯們請命下山,從他們那兒搜刮來不少靈丹妙藥。你瞧瞧能不能用。”

    說罷,當真卸下背後一直背著的布袋,裏麵裝滿瓶瓶罐罐。要不是裴回武功高一直護著,恐怕這日夜兼程早把這些藥瓶子磕碎。

    早在房中隻剩下兩人時,謝錫的笑意便淡了下去,態度微不可察的轉冷。對此,...裴回沒有發現。清楚師兄性子木訥的謝錫也懶得偽裝熱絡,隻是沒料到裴回會扛著一大袋子靈丹妙藥下山,從昆侖玉虛扛到順天逍遙府。

    謝錫瞪著麵無表情的裴回,以拳抵唇笑了出來。胸膛好陣顫動,眼睛笑得彎彎的,裏麵的愉悅即將溢出眼眶。足以見得他是真的很開心,然而裴回不解他行將就木還能開心的原因,好在想想謝師弟平時為人狂放不羈又異於常人也就理解了。

    “別笑太久,擔心笑死。”裴回可不是詛咒,以前就見過山下有人被自己突然放出的響屁笑死的。“你快挑挑,有沒有能治病的?”

    謝錫懂些藥理醫學,也是近段時間才著手鑽研,接觸不多但也知道裴回扛過來的這堆東西並無能解他身上蠱毒。世上能夠解他身上蠱毒的是人,一個居住在世外桃源,隻存在於傳說的族人。可惜二十年前,全族覆滅於一場大火中。

    謝錫唇角笑容在這一刻藏進真情實意的溫柔,他輕聲細語,如春日輕風黃鸝微鳴,唯恐嚇壞眼前人一般的溫柔:“師兄下山就為了救我?”

    裴回瞟他一眼,理所當然:“自然。”

    謝錫:“為何?”

    裴回沉吟片刻,回答:“因為你是謝錫!”

    謝錫是天下第一,隻要打敗他就能繼承師門,成為昆侖玉虛派的掌門人。這是師門的規矩。終生以成為掌門人為奮鬥目標的裴回自然要先救回謝錫再打敗他,不然他要再去找個天下第一多累。更何況,天下第一也不是那麽容易誕生。

    天下人如滄海粟米,誰也不可能真正服從認可他人。要是天底下再也沒能出來個天下第一,裴回就一輩子也當不上掌門,多慘!

    再者,打了那麽多次也算熟悉。熟人相鬥,性命有保障。打不過明年再打,總有能成功的一年。相反,要是換成不熟悉的人,在刀劍不長眼的情況下把他砍死就太不幸了。

    多番思量考慮,種種原因加在一起,裴回得出謝錫還是得活著、而且必須得活著的結論。他頷首,表情堅毅堅定,肯定自己的想法。

    但落在謝錫眼裏就變成‘一定會救他、一定要他活下來’的意思,原因隻有一個,他是謝錫。不是天下第一,不是江湖傳說中的天縱奇才,更不是逍遙府一呼百應的府主,隻因他是謝錫。

    謝錫低笑,原本已熄滅的笑意又被點燃。明明他死了對師兄才是最有利的,為什麽要救他?他開始重新審視以前從未放在眼裏的大師兄,想要尋找到讓他開心的、有意思的地方。

    山中學藝的八年裏,裴回在謝錫眼裏僅是玉虛劍派大師兄的符號。後來裴回在他手中落敗,每年天南地北都會找到他比鬥劍法,謝錫是有些不耐煩的。他對武道不是太熱衷,確切來說,是對所有人事物都不太熱衷。

    或許初學的時候尚有兩分熱情,時間一久,技藝純熟就再也沒有興趣。

    謝錫懶散的躺在椅子上,抬起手撥弄著麵前的瓷瓶:“沒有用。”

    裴回:“你確定?不如讓剛才出去的醫師進來看看,這些東西全是師父和師伯們的珍藏,不應該沒用。”

    聞言,謝錫劃過潔白瓷瓶的手指一頓,抬頭:“既然是珍藏,師父和師伯們怎麽會給你?”

    裴回抬高下巴,“我去拿,他們肯定要給的。”

    雖然麵無表情,但莫名能感覺到一絲驕傲。謝錫倒是差點忘記裴回有多受長輩們歡迎,說來倒是奇怪,他在同輩中很受追捧,長輩也看重他。然而相比起來,長輩們更疼愛裴回,是真把他當成子侄輩那樣疼惜。

    如果是他,昆侖各脈的師父、師伯們或許會拿些珍藏出來,但一定不會把壓箱底的珍藏給他。謝錫笑容溫柔,吐出來的話卻格外冰冷:“我自己懂醫理,而且我中的是蠱毒,無藥可解。”

    裴回:“蠱毒?中原...武林沒有用蠱門派,我記得門中文獻記載過用蠱門派共有三個,西域五毒、黔貴苗蠱、滇南金蠶,你得罪哪個門派?”

    謝錫覺得有趣:“不知道。”

    裴回:“你中的什麽蠱?”

    謝錫:“桃花蠱。”

    裴回眉頭緊鎖,深思許久:“沒聽過。你先說說是在哪裏中蠱?哪裏近,我們就去哪裏找解藥。”

    謝錫頓覺沒趣,淡聲道:“三個地方我都去過,也跟他們族長交好。他們也對桃花蠱無計可施。”桃花蠱這名字聽起來泛著旖旎的桃紅色,隻有中了蠱毒的人才知道有多可怕。連善用蠱毒的門派都未曾聽過,又哪來的辦法解蠱?

    “更何況,這三處地方蠱毒眾多,稍不注意就會中招。你去了,怕是要折在裏頭。”

    裴回隨意擺手,不太在意。蠱毒對他不起作用,他自然有所倚仗,又不是傻子。“毫無辦法?”

    謝錫垂眸,麵色蒼白如紙:“沒有。”

    裴回背手望著板壁上的千裏江山圖,心中很是為難。半柱香過後,他回首,眸色複雜:“謝師弟,我定會救你。你……容我想想。”

    謝錫不抱希望,但承他這份好意:“多謝師兄。師兄應該沒有落腳處,不如就在逍遙府住下?”

    裴回憂思重重:“嗯。對了,喝藥吧。”

    謝錫望著裴回深思的側臉,眸色逐漸加深,右手輕叩扶椅數下,頓住,闔上雙目假寐。數息之後,裴回扭身便見到謝錫的睡臉,頓了一下,將掛在旁側的披風拿過來蓋到他身上。然後起身離開大廳,廳外眾人正等著,見他出來忙問謝錫的情況。

    裴回隻答:“他睡著了,沒喝藥,勸不動。”壓根就沒勸,“我將在逍遙府住幾日,能否安排個房間?”

    苗英正要開口做主,旁側清冷的女醫師便說道:“蕭伯,您安排吧。”

    落在眾人身後的一個老伯顫顫巍巍走出來,瞧了幾眼裴回才道:“少俠請隨我來。”

    苗英不忿地瞪了眼女醫師,但蕭伯才是逍遙府的管事,而她不過是謝錫好友的妹妹,壓根就沒立場做主。她眼睛轉了一下便要跑進大廳中,女醫師又將她攔下:“府主需要休息,不要打擾他。”

    苗英更為不悅,跺了跺腳:“程冰,你就別妄想了。要是謝大哥喜歡你,還會直到現在都對你那麽客氣?要不是你會點藥理,憑你怎麽能留在逍遙府?”

    程冰淡笑,睨著苗英:“至少我比你有用,有那麽一絲可能救得了府主。”言罷,她便朝大廳走去。

    因為是醫師的身份,所以被允許進去照看。再者,比起咋咋呼呼的苗英,溫柔如水的程冰不會打擾到謝錫的休息。

    苗英臉色大變。救命之恩,絕對會讓程冰成為最大的威脅。

    另一頭,裴回把王隨碧帶在身邊一起跟在蕭伯身後來到一座雅致的院子。蕭伯說道:“這處院子雖然小但勝在幽靜,環境好,不知二位可滿意?”

    裴回抬眸望過去,點頭表示滿意。蕭伯帶他二人到地方安頓好便就離開,裴回和王隨碧師兄弟二人就此住下。

    王隨碧初下山,性子十分跳躍,處於對什麽都好奇、都感興趣的階段,不斷追問裴回:“大師兄,你見到謝師兄了嗎?”、“謝師兄是不是真長得跟神仙沒兩樣?”、“謝師兄是不是真的昏迷不醒,快要死了?”、“我們帶的藥有用嗎?”

    裴回隨手執起小石子頭也不回往後投擲,點住王隨碧啞穴,總算清靜不少。

    接下來幾日,王隨碧總是跑得不見人影,幾乎逛遍整個順天府。他是後來才進玉虛派,沒見過謝錫,而且天性跳脫又被保護得太好,所以根本不擔心也不知道裴回的煩惱。

    至於裴回,在逍遙府住下後便飛鴿傳書一封。三天後接到回信,見信內...容,目瞪口呆,久久無言。

    這一切,全被府中探子呈於謝錫案前,包括飛鴿傳出去的書信。

    裴回那封信是問桃花蠱的解法,回來的那封,字跡潦草,無人看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