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嫁給師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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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三更, 萬籟俱寂。

    忽從房頂傳來整齊匆忙的腳步聲, 房瓦微弱的響動已經吵醒房中同睡一榻的裴回和謝錫。一陣腳步聲跑過去後,又有幾個人的跑過去。裴回和謝錫並肩躺著仰望房頂, 俱都不想出去一探究竟。前者是沒興趣,後者是已經習慣武林人士正路不走愛跑房頂的癖好。

    謝錫抬起手環住裴回:“繼續睡吧。”

    裴回翻了個身就往謝錫懷裏鑽, 半點兒也沒意識到倆人這姿勢有多不對勁。最重要的是,明明不缺房間更不缺錢,謝錫隻租了一間上房, 裴回也理所應當沒覺奇怪。不過是短短幾日相處,他卻已經習慣跟謝錫同進同出、同睡同起。

    房頂上安靜下來後, 兩人換了個更為親密的姿勢繼續睡,剛有了點睡意便被尖叫聲吵醒。尖利的女音劃破夜空的寧靜,便見附近有房屋亮起火燭,不過一會兒又熄滅。接下來聽到房屋中的男主人嗬斥亮燈的女主人:“不要命了你?快快熄燈裝沒聽見,小心妖魔。”

    裴回和謝錫對視一眼,各自從床上坐起身來。外袍整齊擺在桌子上,謝錫先拿腰帶和外袍遞給裴回, 隨後才拿起自己的腰帶並外袍。迅速整理完畢,裴回推開窗戶正要朝聲源處而去, 突然想起什麽般回頭對謝錫說道:“你身上蠱毒未清, 還是留在客棧裏安全。”

    聞言,謝錫淡笑, 慢條斯理地朝他的方向走去:“蠱毒未清, 我也不是動不了。而且有師兄那天整整一晚上的幫助……蠱毒清了大半, 內力已經恢複。師兄若是不信,盡可查看。”他就靠在裴回背後,聲音帶笑意,壓低了嗓音,便是不聽話裏的內容都覺曖昧。

    裴回耳朵是最為敏.感的部位,當即燒紅了耳朵,那胭脂紅霞還有要朝脖子蔓延的趨勢。他縮了縮肩膀,單腳跨上窗戶:“那走吧。”

    謝錫在身後笑望著他,發現裴回緊張得忘記帶長劍便替他帶上,二人一塊兒上屋頂。跑了一陣回到街道上,順著剛才聲音來源而去。期間,謝錫把長劍遞給裴回,後者接過並問道:“你的劍呢?”從逍遙府到梁溪,一路上就沒見過謝錫的劍。

    謝錫笑了笑,說道:“我不用劍。”

    裴回停下腳步,麵前是兩條大路,不能準確判斷尖叫來源。“嗯?”身為劍客卻不用劍?裴回疑惑,又見謝錫閑庭信步,兩手空空,手上握劍經年而生的繭子好似也沒了。心下突然想起一個可能,又驚又喜的問:“你已經能凝聚劍意?”

    所謂凝聚劍意,便是將真氣凝聚成劍,看似無劍實則銳不可當。千變萬化、隨心所欲,無所不敵,為劍道最高境界。天下武道最高境界不外乎‘飛花摘葉,一葦渡江’,正因真氣強大到一定境界便能凝聚成劍意,因此才有武境入道、破碎虛空的傳說。

    謝錫停在他麵前,攤開手掌,垂眸望著掌心,掌心處冒出幾縷真氣凝聚的白霧。霧氣中一把恍如冰棱、不過一尺來長的短劍。劍身泛著冰藍色光華,極為漂亮,隻是氣息不太純粹,真氣不穩。

    謝錫輕聲說道:“四個月前是我第一次凝聚劍意,全神貫注之時正好被偷襲,我本來擊退偷襲我的人卻沒有防備蠱毒。蠱毒抑製真氣,我無法再凝聚劍意。墓穴中那一次……蠱毒被抑製,我便試圖凝聚真氣形成劍意,隻是時間不夠,劍意不純。”

    裴回滿目驚歎:“你果然天賦卓絕。”

    謝錫:“師兄天賦在我之上。”

    裴回搖頭不讚同:“我沒有你聰明。”

    謝錫笑而不語,沒有反駁裴回的話。師兄不知道聰明有時並非好事,純粹通透者才能成大道。“師兄是厚積薄發,終有一日,天下人的目光都會落在師兄身上。”

    裴回握劍,凝眸直視謝錫:“我不在乎天下人的目光是否在我身上,隻要謝師弟能看見我就行。”

    ...    劍道未成之時便已經打不過謝師弟,而且謝師弟還懂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旁門左道,找他就已經花費許多功夫。現如今居然連劍意都已經悟出來,而他還在瓶頸期間徘徊,肯定追不上謝師弟。若是謝師弟劍道大成,他還未突破瓶頸,往後就不隻是天南地北的找他比武,更別提打敗他繼承掌門之位。

    思及此,裴回當真是眼前一黑。

    不行!他必須得抓住救命之恩,哪怕利用要挾實非君子所為……反正他也不是君子。對,就是如此!隻要謝師弟看得見他一片赤誠之心,陪他時不時比個武就是幸事。

    謝錫不知裴回心中所想,耳中隻聽到他赤誠火熱的表白,眼裏隻看得見他真誠熱情的模樣,心中感慨萬千,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他低頭忍不住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根本壓抑不住。

    原來,原來師兄竟然這麽深情,已經是情根深種了嗎?

    謝錫握住裴回的手,包裹住那雙相對而言小了點也白皙許多的手:“從今往後,我都在師兄身邊。”不僅是看著,還要陪著,相知相守,永不離棄。

    他忍不住喟歎:“師兄啊……”怎麽能情深義重到這個地步?怎麽能隨口說出那樣甜蜜的話?“師兄一定是吃蜂蜜、白糖長大的。”

    裴回驚訝:“你怎麽知道?”他嗜甜,隻要跟他親近過便知道。山門長輩都寵他,經常買蜂蜜和白糖摻進平時喝的水裏。所以道他是吃蜂蜜、白糖長大的也沒說錯。他臉上帶著回憶過去的笑意:“因為我愛吃糖,還給我取了個小名,叫小糖罐兒。”

    謝錫:“小糖罐兒?小糖罐兒。”聽上去跟以前木訥嚴肅的師兄是完全搭不上邊的小名,可是深入了解,相處多些時日就會發現這小名和師兄再相搭不過了。

    一樣甜,一樣可愛有趣。

    謝錫故意壓低了嗓音,他聲音本來就低沉好聽,這會兒還故意利用,又喊出那麽個親密的小名。好似自唇齒間纏綿數回才跑出來,鑽進裴回耳朵裏,帶上溫度和氣息,酥麻不已。裴回好不容易降下溫度的耳朵猛地燒燙起來,心口擂鼓,反應是以往未曾有過的劇烈。

    裴回目瞪口呆,茫茫然一時半會兒不知如何反應。順著本能有些幹巴巴的說道:“師父和師叔、師伯們都寵我,經常買零嘴給我。可惜後來吃壞牙就統統禁止,再也不肯給我吃。”

    謝錫捏了捏裴回修長的手指,親昵的說道:“以後我來安排。”

    裴回:“你?”

    謝錫點頭:“我知道怎麽控製量,在不損壞你牙齒的情況下讓你吃到甜的食物。我跑過很多地方,也跟很多人交朋友,從他們手裏交換許多食譜方子。不管是露宿野外還是湖上河邊,荒野大漠、江南水鄉,無論到哪處地方,我都能做出當地名菜菜肴。如果師兄一直在我身邊,我就會負責師兄一日三餐。”

    裴回嚐過謝錫的廚藝,雖然次數不多,但都回味無窮。他現在很猶豫,謝錫和掌門之位,實難抉擇。

    謝錫見他麵有動搖之色,便替他分析:“師兄劍道天賦不亞於我,唯獨輸在實戰經驗。而且我對真氣凝成劍意有些心得,如果師兄單憑自己琢磨可能要走不少冤枉路。相反,我能幫助師兄梳理煩惱、突破瓶頸,師兄不是一直想要打敗我嗎?你我若是相處相伴,你清楚我的劍法,再琢磨通透還怕贏不了?吃穿住行,我一應負責,師兄隻需要專心劍道就可以。”

    他說得有道理。

    想要得到掌門之位還是需要打敗謝錫,沒有贏過他之前,得不到掌門之位,那麽相伴左右有利於劍術精進。假如打贏謝錫繼承掌門之位,他就能卸下大師兄的事務無所事事,也能相伴左右鑽研劍意。

    有益無害。

    裴回點頭:“好。”頓了頓,補充道:“你說的有道理。”

    謝錫笑容加...深,眼中眸光深沉黝黑不透底。原本就帶了點哄騙的心思,現下一聽裴回點頭,那點兒哄騙的意味頓時變得真誠。

    “師兄真是聰明果決。”謝錫眯了眯眼。他能把裴回拐走,但很大可能過不了師父、師伯們那一關。昆侖五脈掌門人都把裴回當親兒子養,要是知道親兒子被個狗東西半哄半騙拐走,可能要來個千裏追殺。

    謝錫用大拇指揩住唇角,垂眸掩下心中深意。雖然很可能麵臨被千裏追殺的局麵,但他還是不慌不忙,正在心裏想著各種應對之策。瞧了眼師兄無憂無慮的模樣,謝錫在心中歎氣,娶妻不易啊。

    裴回:“我們分開追,你左我右。”

    謝錫:“不必分開,往右走。”

    裴回疑惑:“為何?”

    謝錫:“看到人了。”

    裴回抬頭朝右邊屋頂看過去,隻見有道身影幾個兔起鶻落,停在距離二人不遠的屋頂上。他拱手高聲說道:“敢問二位哪門哪派?能否出手相助?”緊接著他又解釋紅衣.邪教偷擄良家女子為禍一方,他跟同門弟子途徑此地便想鏟除邪教,未料中計,獨他一人逃出來搬救兵。

    說話間,那人跳下來,落定麵前。透過月光可看出這是個年輕男子,身著藏青色短衣,後背大刀。他自稱是霸刀門弟子,穿著打扮包括背的大刀確實是霸刀門弟子沒錯。

    這人走近了才看清裴回和謝錫的相貌,察覺不出他們的武功深淺,隻更為恭敬地請求他們幫助。裴回看向謝錫,意思讓他做主,畢竟他比自己多出好幾年的江湖經驗。

    謝錫並沒有露出警惕的神色,甚至沒有過多詢問突然出現的這名霸刀門弟子。他冷冷說道:“帶路。”

    那人愣了一下,立刻轉身帶路。因不知他們武功輕淺於是放慢速度,卻發現根本沒聽到半點聲音。不由暗暗叫苦,倒黴碰到倆武功低的,估計內力也沒多少。

    正想著要不幹脆現在弄死算了,乍一抬頭卻見謝錫和裴回兩人就在前方冷冷注視他。嚇得他腳下一軟差點從屋頂上摔下去,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出了身冷汗,又驚又喜。驚的是眼前二人武功可能比他想象的要高,對付起來麻煩。喜的是終於逮到兩個內裏深厚的,雖然輪不到他吸收內力,但上麵要是高興就會賞他幾個好貨色吸取內力。

    裴回蹙眉低語:“他是以為我倆傻?”說是跟同門弟子一塊兒中計逃出來,可是衣物整潔,發冠都沒亂。身上毫無血腥味兒,幹淨得很。

    謝錫回以低語:“出來混江湖的愣頭青多,門派不少弟子出門曆練,沒有經驗而且衝動行事。我猜剛才從咱們屋頂跑過去的,就是被騙的愣頭青。”

    裴回:“他跑太慢,浪費時間。”

    “行吧,我帶一程。”話語一落,眼前一花,謝錫再次出現在裴回麵前時,手裏拎著那自稱是霸刀門的弟子。後者一臉懵,完全不解現狀。謝錫拽住他胳膊:“繼續指路。”

    那人顫顫巍巍指了個大致方向,裴回和謝錫兩人便朝那方向飛去。直至停在城外一處人跡罕至的山腰中,謝錫隨手將手中拎著的人扔到地上,仰頭望著山頂:“聞到了血腥味,很重。”他回頭看向裴回:“是這裏沒錯。”

    裴回點頭,然後看向被扔在地上企圖逃跑的霸刀門弟子,開口說道:“他怎麽辦?”

    謝錫:“我來處理,師兄先走吧。”

    聞言,裴回頓了頓,掃了眼謝錫。月光山林中,謝錫笑容溫和,如冰壺秋月,瑩徹無暇。裴回握劍從他身邊走過:“快點。”

    謝錫目送裴回隱沒山林夜色的背影,直到看不見後才回身,身後早就沒有那霸刀門弟子的身影。他趁著兩人說話時逃跑了,原本還覬覦這二人內力,直到被拎住動也動不了才發現自己踢到塊動不得的鐵板。

    謝錫選了個方向,慢...悠悠朝前走去。

    山林月色,本該是美景如畫。可惜這片山林老樹雖鬱鬱蔥蔥,卻因遮天蔽日顯得格外陰冷。地上堆滿落葉,翻開落葉,下麵是腐爛的黑色黏糊物,包括土地都是黑色的。

    裴回抱著劍倚靠在樹身上,聽到身後腳步聲靠近便回頭,毫不意外是謝錫。“解決了?”隨著他的靠近,墨香和檀香混合的冷冷香氣便往鼻子裏鑽。裴回眉頭一跳,他以為會在謝錫身上聞到血腥氣。

    沒料到不是血腥氣,反而是比平常更濃的冷香。

    謝錫手裏拿了塊白色絲帕,仔細擦拭修長有力的手。動作慢條斯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之前是在幹寫字磨墨這等文雅事,而不是剛剛處理了個人。

    “嗯,從他嘴裏問出些事來。走吧,師兄。”

    裴回跟了上去,聽著謝錫說道:“剛才那人的確是霸刀門弟子,行至梁溪被紅衣.邪教看中擄走,靠出賣同門而活下來。他也學了邪功,嚐到甜頭就開始出去誘騙其他門派弟子並將他們送給邪教。”

    “他們每個月會有一次血祭,正是今晚。”

    血祭?裴回眉頭一跳,麵色如披上冰霜般寒冷。如果當真是跟他所知道的血跡一樣,那麽這個紅衣教實在作惡多端。

    裴回加快速度,很快就和謝錫拉開很長一段距離。謝錫無奈的望著裴回的背影,但因他曾經好奇過藥人族所以調查過,故而也知何謂血祭。因此他能夠理解裴回。

    他們幹脆運起輕功,掠過樹梢直奔山頂空地。裴回落在樹上眺望空地,空地點燃無數火把,亮如白晝。周遭圍著上百個教眾,穿著統一的黑色服裝,無一不是興奮地盯著被關押在囚籠裏的人。他們的眼神像餓了很久的野狼發現獵物,凶殘血腥。

    紅衣教主走上圓形台子,發表一通蠱惑人心的言論後引來呼籲,然後擺出手勢。守在山壁前的十幾個教眾看見手勢,紛紛推開身後的山壁——那竟是一扇厚重的石門!

    石門被推開,發出轟隆的巨響。後麵幾十個教眾魚貫而入,過不了一會又從裏頭推出一個蒙著黑色布匹的大鐵籠子,籠子裏斷斷續續傳出痛苦呻.吟。籠子停在空地一塊木板前,有人掀開木板,底下是個巨坑,坑底是無數毒蟲在蠕動。

    被關押在旁側的眾人見到那巨坑,有人驚恐反抗,有人無能為力一味哭泣哀求,也有人破口大罵威脅。但無一例外沒有得到紅衣教眾側目,比起這群人,關押在籠子裏的東西才更令他們在意。

    黑布被掀開,眾人見到鐵籠子裏的情景,瞬間萬籟俱寂。他們瞠目結舌,震驚得失語,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實在過於殘忍。

    有人喃喃問道:“這是人間?”難道不是地獄惡鬼眾相麽?

    無人回答,無法回答。

    當瞧見鐵籠子裏的景象,裴回那根屬於理智、冷靜的神經繃斷,他俯視空地上恍如群鬼狂歡的紅衣.教眾,麵無表情。雙眼裏好似燃著冰冷沒有溫度的火焰,明明怒氣在刹那間砍斷理智和冷靜,卻又在下一瞬重聚冷靜、理智。

    隻是這是一層裹在火焰冰層之下的冷靜和理智,一旦爆發,威力驚人。

    便是謝錫也不會在此刻勸阻裴回,而是選擇從旁協助。他輕聲說道:“你處決他們,我來救人。”用了‘處決’二字,表明他也起了殺心。

    鐵方鴻是青陽門大弟子,於月前接下帶領門內弟子曆練的任務,實際主要還是照顧小師妹。小師妹鐵紅瀾是青陽門掌門的獨生女,自小武學天賦高,但嬌生慣養,性子定不下來,至今武功平平。他們幾人隨師妹來到梁溪鎮,聽聞邪教殘害無辜,鐵紅瀾義憤填膺,當即決定斬殺邪教。

    鐵方鴻沒有小師妹那麽天真,紅衣.邪教之名才過去幾年,其殘忍手段仍叫人心驚。相比起他的謹慎,紅衣之名盛行時,鐵紅瀾還...是不記事的年紀,因此她根本就不怕。反倒毫不在乎的勸他,當初逍遙府府主一人挑了紅衣教總壇,說明紅衣教名不副實。

    這話讓他頭疼不已,小師妹天真不知江湖殘酷,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是有天賦,但謝府主天賦更甚,豈是常人能夠比擬?鐵方鴻勸不動鐵紅瀾,一個不注意就讓她跑出去,結果遇到紅衣教眾假扮的江湖門派弟子,把所有人都騙進紅衣教,陷於囹圄中。

    鐵方鴻為保護師弟師妹挨了一劍,如今正是虛弱,再見到鐵籠中那不忍卒睹的慘狀和坑中無數毒蟲,陡感內疚。他虛弱的說道:“師兄對不住你們。”

    其他人正是絕望之際,聞言更絕望,他們中有個小師弟昨天被抓走,至今沒回來,估計凶多吉少。鐵紅瀾握著鐵方鴻的手,強忍眼淚,心中被內疚淹沒。她死死咬著唇,在看見眼前可怕的一幕時也沒有像其他女子那樣尖叫。

    “等一下他們會來開鐵門,我先衝出去,你們找到機會能跑就跑,不能跑——”鐵紅瀾咬著牙,狠狠說道:“也能拖個畜生墊背!”

    鐵方鴻望著鐵紅瀾堅毅的神色,有些怔忪,他原以為這個小師妹會最先崩潰,唯獨料不到她是最剛烈堅強的那個。

    鐵紅瀾這些時日因當初自己的任性和妄自尊大拖累同門懊悔不已,此刻隻希望能以血肉之軀拖住紅衣教眾讓其他人活下去。但她也清楚希望渺茫,此刻心中無比渴望能夠出現奇跡——話本中的隱世高人或是少年奇才,都會在別人最絕望的情況下出現的不是嗎?

    她看著鐵籠子裏那些似鬼非人的生物,看見紅衣教眾打開鐵籠子的門,用套著繩索的長杆將其中一個‘人’套住拽進滿是毒蟲的坑裏。那動作像對待畜生,而他們還狂熱的嬉笑。那‘人’被推進坑裏,毒蟲迅速圍上去,慘叫劃破山頂。

    鐵紅瀾撇過臉不忍直視,她的對麵也是被偷擄過來的良家女子,此刻滿臉麻木的望著眼前這一幕。絕望,如陰雲籠罩這片土地的上空,將每個人都牢牢產裹住。無聲的抽泣著,悲傷感染了每個人。

    鐵門被打開,外麵的紅衣教眾正在挑選,他們看中了鐵紅瀾前麵的師妹。鐵紅瀾握緊藏起來的銀簪,將師妹掩在身後,冷靜麵對這群畜生。她在心裏盤算著能要幾隻畜生的命,被捕捉的武林人全都吃了軟筋散,內力完全使不出來。

    她眼睜睜看著套繩套的竿子伸進來,就要套進自己細嫩的脖子。同門想要救她,身後重傷在身的師兄拚了命要爬起來替代她。她耳邊還聽著這群畜生的汙言穢語,他們評價她的容貌和身材,說是就這樣扔進坑裏太可惜,不如先玩一玩。

    這幾天,鐵紅瀾看過好幾個有些姿色的女子被抓走玩弄,最後被吸幹精氣變成幹屍。而她和師妹們因有內力在身,是煉成蠱人的原材料才存活至今。外界傳言紅衣.邪教煉製藥人,實際煉製的是渾身是毒的蠱人。

    繩套圈中脖子,鐵紅瀾被拉出去,藏在掌心中的簪子就要朝麵前笑得極為惡心的男人臉上紮去,卻見眼前飄落一片藍白色衣袍。驚訝地抬眸往上看,藍色道袍後背上是栩栩如生的仙鶴。鐵紅瀾心口忽如擂鼓,小心翼翼地順著仙鶴繼續往上看,見到月光之下恍如仙人的裴回。

    她喃喃自語:“仙、仙人嗎?”

    困鎖在鐵籠子裏的人一半還未放棄希望,見到裴回立刻湧出生還的渴望。另一半則已被折磨得失去希望,他們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人,想著大概也是跟以前那些人一樣,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殺。

    雖如此,人群依舊躁動。

    紅衣教眾責問:“什麽人?”

    裴回從那把烏黑鎏金劍鞘中拔.出長劍,劍身雪白,鋒芒逼人。他輕輕一劃,割斷套著鐵紅瀾脖子的繩套,一語不發,反手便割斷眼前責問的紅衣教眾之一的喉嚨。劍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倒地的那人的脖子上隻有淡淡一道血痕,他的手還插在袖口裏,一包迷.藥藥.粉從袖口裏墜落。

    此地不過是紅衣.邪教的一個分壇,沒有一流高手。他們靠的是偷蒙拐騙以及毒.藥、迷.藥等醃臢手段,層出不窮以至於折了不少高手。

    可惜,今日來的是百毒不侵的裴回。

    周圍十餘個紅衣教徒突然衝上來並從袖口中掏出迷藥,隻還未動作便叫數根樹枝插.進喉嚨,當場斃命。裴回微微側頭,與坐在樹梢上的謝錫對上眼,後者輕輕搖頭,示意他別暴露自己百毒不侵的身份。

    裴回抿唇,垂眸,握緊長劍,長身鶴立:“謝師弟,麻煩你護著他們。”

    謝錫便從樹梢上下來,瞬間出現在他身後,“謹遵師兄吩咐。”

    鐵紅瀾愣愣的看向突然出現在身側的謝錫,這人也是好看得過分,但……她的目光落在裴回身上,還是比不上他的。

    裴回:“謝師弟,山門劍法,你學到哪一式?”

    謝錫:“第七。”他笑道:“接下來的劍法不適合我。”

    “哦。”裴回停在一個死去的紅衣教徒麵前,這是他殺的第一個人。殺的時候沒有恐懼,更沒有顫抖。“那就第八式,殺掉所有人吧。”鋒利的長劍朝向紅衣教眾。

    別說上百個紅衣教眾包括上位那十幾個也算江湖中二流高手的壇主嗤笑不已,就是站在他這邊希望他能贏的武林人士都覺他異想天開。

    竟然想用一招殺掉上百個武者?瘋了嗎?

    鐵紅瀾憂心忡忡,小聲:“仙人……不是,高人。高人可別太衝動,等我恢複內力也能幫上忙的。”天底下哪有人能做到一招斬殺上百個武者?

    鐵方鴻捂著傷口,雙眼放光地說道:“不、不是。師妹,你身在青陽門不知天地廣闊,武林中真正的高手確實能做到一招斬殺上百個武者。數年前,曾聽聞謝府主獨闖紅衣教總壇,總壇裏有上百個高手,他便是一招斬殺上百個高手。傳言,劍光籠罩整個青州,驚動附近五州十城的高手。正是這一役,謝府主揚名天下。”

    “隻是——”鐵方鴻猶豫的看著裴回的身影,“除了謝府主,我隻知道能做到的人就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前輩。眼前這人,太年輕。而且,我看不出他是哪門哪派。”

    換句話說,此人籍籍無名。但若是能做到一招遍殺數百武者,又是弱冠年紀,絕不該籍籍無名。

    謝錫雙手攏在衣袖裏,好似個儒生般身姿挺拔。聞言,雙眼未從師兄身上移開,愉悅的開口:“從今天起,你們就會記住他。”

    他是裴回,昆侖玉虛山門大弟子,歸宗劍法第一人。

    也是,謝錫的心上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