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董樂昕的心中依舊有些悶悶不樂。

    老媽把飯菜準備好端了上來，看到兒子悶聲不響地，忍不住道：“怎麽了，不開心啊？”

    董銘一邊扒飯，一邊道：“別管他，肯定是在醫院裏遇到什麽事了。”

    董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歎道：“哎，我們家有一個從事醫療工作就夠了，你這老頭子忙了那麽多年，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如今兒子也成了醫生，哎，顧不到家了！”

    董樂昕一怔，笑道：“媽，我不是每天回家吃飯的麽？”

    “哼，你早出晚歸，真不如去坐辦公室呢！”

    董銘搖著頭，道：“老娘們沒見識，你以為現在坐辦公室很容易啊，你沒聽網上說，現在的企業講究什麽狼性，加班啥的都是正常行為，九九六製度已經是常態了。”

    “什麽九九六？”

    “就是早上九點上班，晚上九點下班，每周工作六天。”

    “哇，這麽多時間？比我們那時候都要長了。”董媽疑惑地道：“老頭子，你沒有騙人吧。”

    “媽，爸沒騙你，我坐診的時候，遇到很多三十歲的人，他們的工作時間確實很長。”

    董媽搖著頭，嘀咕著也不知道在埋怨什麽。

    董銘和董樂昕父子對望一眼，都是相視而笑。

    “你今天不開心，遇到啥事了？”董銘不動聲色地問道：“是不是你考副主任醫生的事情有變化？”

    “不是。”董樂昕笑道：“副主任醫生，我有把握考上的。”

    “哦，既然不是這事兒，那就沒啥大事。”董銘做出了結論，道：“你小子又有啥想不開的了？”

    “確實沒啥大事，就是遇到了一個有趣的實習生。”董樂昕笑了笑，道：“他輪科到我們內分泌，第一天就請假了。”

    “第一天就請假？”董銘搖著頭，道：“哎，現在的年輕人呀，真沒有耐性，想我們當年，哪有什麽休息日…哎，算了算了，都是老黃曆了，不提了。然後呢…”

    他對兒子頗為了解，知道他既然提起這事兒，肯定還有後續。

    “今天那實習生來上班了，我帶著他們查房之後，把登記病曆的工作交給了他一個人，讓他單獨完成。”

    “哦，這算是懲罰了吧？”董銘笑道：“我來猜猜，他肯定是找人幫忙了，對不對？”

    他老人家也是醫生出身，現在醫院的記錄和老一輩相比，那是完全不同。老一輩醫院，最多就是在病人的病曆卡上寫幾下就完事，但現在醫院可就正規得多了。

    隻要涉及到了住院，那麽電腦裏的病曆記錄起碼就是萬字起檔。如果換做以前的話，單是寫那麽多字，就足以將醫生給逼瘋了。

    雖說現在的小年輕都會玩電腦了，但一個人想要將整個科室的病曆記錄完成，卻也不太容易。看兒子的表情，肯定是出了什麽問題。

    然而，董樂昕卻是搖著頭，道：“如果他是找人幫忙完成的話，那就不奇怪了。”

    “哦，沒找人啊？”董銘一怔，倒是生出了那麽一絲興趣來：“究竟咋回事，說說？”

    “其實很簡單，那個實習生不但獨立完成了，而且還是十分認真的完成，病曆記錄的質量很高。”

    “病曆記錄還有什麽質量？”董銘不以為然地道：“既然完成了，那不就完了。”

    “可是，他隻用了一上午就完成了！”董樂昕苦笑著道：“我算過時間，就算是我自己動手，也未必做得完啊！”

    “哦？”這一刻，董銘可是真的感興趣了。

    一個實習生，還是第一次來到內分泌科室，也就是第一次接觸到這個科室的病曆了。

    那也就是說，他是一個純新人。但是，這個純新人的工作速度，卻讓自己的兒子都甘拜下風，怪不得董樂昕會如此的悶悶不樂了。

    這小子，從小時候起就有著強烈的好勝心，無論是比什麽，都不願意輸。而今天在不知不覺中被一個實習生比了下去，他若是能夠開心才有鬼了。

    嗬嗬一笑，董銘道：“人家不就是打字快一點嘛，有什麽了不起啊？”

    “是啊。”董媽也是插口道：“我聽說，有的小學生打遊戲，手速快得不得了，這是天賦！”

    董樂昕啞然失笑，道：“媽，打遊戲和記錄病曆，是不同的，手速或許有關係，但並不是主要的。”他想起了那幾分漂亮的病曆，總是覺得新來的那個實習生沒這麽簡單。

    因為這些病曆登記看上去都是經過了思考，而不是單純的複製黏貼改數據。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證這個速度，確實是讓人驚訝的一件事。

    董銘吃完了飯，笑道：“怎麽，還在念念不忘啊。你覺得，他這份能力你能超過麽？”

    董樂昕想了想，道：“難。”

    他雖然好勝，但卻並不是魯莽，並且有著自知之明。

    方健的速度，他這輩子怕是都很難達到了。

    “那就是了，不就是登記病曆，打電腦的速度快一點嘛。”董銘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給病人開藥什麽的，都是你下的方子。”

    “是啊。”

    “還有，和其它科室會診，也是你去的吧。”董銘搖著手，道：“總不可能讓一個實習生參與這種事情。”

    “當然是我。”董樂昕笑道：“實習生想要參與會診，起碼還要熬幾年呢。”

    “那就是了，他記錄的這些東西，都是你做的決定。你若是老總，他就是一個秘書，你這個老總難道還要去妒忌秘書麽？”

    董樂昕一愣，臉上的神色頗為精彩。片刻之後，他突然笑了起來，道：“老爸，謝謝啊。”

    他當然知道，自己和實習生之間的比喻並非如此，但老爸說的沒錯，自己為了一個實習生的表現而悶悶不樂，確實是不應該的。

    董銘哈哈一笑，知道兒子是真的放下了心思。

    “我和你說，昨天我們戒毒中心也來了一個你們醫院的實習生，他想要來做義工。”董銘歎了一口氣，道：“現在的年輕人，有這份心意的，真是太少了。”

    “哦，是麽？他叫什麽名字。”董樂昕隨口問道。

    “方健。”

    “嗯？叫什麽？”

    “方健。”

    “方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