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一大票人麵麵相覷，他們彼此互望，有些人懵懵懂懂，也有些人卻猜出了什麽。

    呂建德橫掃了眾人一眼，他的年紀雖然不小了，但眼神卻依舊銳利。

    能夠做到科室大主任，特別是市級三甲醫院科室大主任位置的，除了必要的強大技術底蘊之外，肯定也會懂得一些人情世故的。他冷哼一聲，道：“看什麽看，想要參與他們的討論，先把技術給我練上去再說。”

    “是。”

    眾人紛紛低頭，有些人心中剛剛冒出來的一些念頭，頓時被老主任硬生生地打了下去。

    方健把合安醫生拉走，肯定是要商討論文的事情。

    雖說合安表明了態度，不用在這個論文上署名。但是，隻要不是白癡就知道，他之所以這麽做，肯定是有其目的。

    平白無故的花費巨大精力，無私地去幫人…這樣的人肯定有，但卻絕不是正常人。合安醫生看上去像是一個技術狂，但絕不是那種老好人。

    那麽，幫助方健翻譯論文，又會有什麽好處呢？

    一想到方健曾經獲得的榮譽，在《自然》上發表論文的事跡，就讓人忍不住有些心動了。

    既然合安可以幫忙，那他們一樣可以啊。不就是多花一點兒時間嘛，隻要能夠換來日後頂級期刊的論文署名，我們可以不在意這次的幫忙啊。

    可是，呂建德主任的一句話，卻是如同一盆涼水澆在了頭上，讓他們把這剛剛泛起來的念頭全部熄滅了。

    這個世界上，能夠在頂級期刊上發布論文的人並不少。但是，如果撒胡椒麵一樣的放到世界各地，那就是相當罕見的了。

    魔都和京都這樣的大城市也就罷了，那裏的虹吸效應太強了，真正傑出的人才隻要有可能，都願意在那裏拚搏一下。可是，落到一個市級地方城市，哪怕這個城市在諸多沿海城市中也算是佼佼者，但是這樣的牛人也是極為稀少。

    打鐵還需自身硬。

    能夠與這種牛人合作的，本身也需要是牛人之一啊。

    看著眾人眼中黯淡下來的目光，呂建德轉身，背負雙手，如同往常一般慢悠悠的離開了。

    隻是，沒有人知道，此時在他的心中也是有著一絲怨念。

    哎，這個名額，我也想爭取一下啊！

    ……

    ……

    食堂角落裏，方健隨便打了兩個菜。

    合安看著那糖醋排骨，油炸帶魚和醋溜大白菜，臉色也是頗為怪異。

    他是王梁院士的入門弟子，這些年因為王院士的年紀大了，所以出來的就愈發少了，基本上都是他代表王院士在各地巡回參加國內頂尖的學術會議。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已經可以代表著王院士的臉麵了。

    雖說他能夠有今日成就，也是曾經吃過了苦中苦的。可是，這些年無論是私人請客，還是參加會議，對方都是熱情洋溢，將他捧得高高的。

    食堂飯菜嘛，他不是沒吃過。

    但是除了在院士的研究院之外，他確實很少再遇到這樣的招待了。

    方健拉著他，要請他吃飯，原來竟然是請吃食堂啊。

    輕輕地將餐盤推開，合安緩緩地道：“方醫生，我不餓。”

    “哦，你剛才說餓了的。”方健仿佛沒聽到他的話，直接動手吃了起來。

    早上吃的那點兒東西，早就被他消化的一幹二淨了，現在正是補充能量的好時候。

    合安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知為何，喉頭蠕動了一下，仿佛也感覺到了一點兒的餓意。

    他搖了搖頭，笑道：“方醫生，你慢慢吃，沒人和你搶。”他頓了頓，又道：“方醫生，你是不是在外科或急症待過啊？”

    方健吃飯的動作沒有絲毫的緩慢，嘴巴裏咀嚼著大米飯，口齒不清地道：“怎麽了？”

    合安微微一笑，道：“沒什麽，不過看你吃飯，讓我想起了那些外科的同事，特別是急症科的，時常會遇到搶救的情況，所以他們在吃飯的時候，速度都會很快，因為誰也不知道，他們下一餐會在什麽時候。”

    “哦。”方健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笑道：“我在急診幫過一段時間的忙，合醫生好眼力。”

    合安微笑不語，然而他卻不知道，方健這所謂的幫過一點忙，還真的就是幫過一點忙，而並不是在急診室輪科過。

    整理了一下，方健看了眼食堂。現在還沒到飯點高峰，所以裏麵並沒有幾個人，也算是一個可以說話的地方了。

    “合醫生，你為什麽要幫我？”

    合安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道：“方醫生，你知道我今天的來意麽？”

    方健想了想，道：“與王院士有關麽？”

    “是。”合安毫不遲疑地道：“老師在《自然》上看到了你的論文，對你的新穎思路感到非常的…好奇。”他本來想要說欽佩，但是一想到方健此刻的身份，話到嘴邊就立即改口了。

    方健嗬嗬一笑，道：“過獎了。”

    他心中倒是暗叫了一聲慚愧。

    什麽新穎思路啊，這完全就是他照抄過來的答案罷了。或許第一個找到化合物的那位確實是一個思路奇葩的天之驕子，但卻絕不是他。

    合安繼續道：“我的老師善於發現人才，並且培養人才。他最初想要見你，其實是想將你引薦給神經內科方麵的教授。”他頓了頓，又道：“老師說，你有這方麵的天賦，如果始終埋沒在地方學校，那就是浪費人才了。”

    方健嘴角微微一抽，從合安的口吻中，他聽出了濃濃的驕傲味道。

    不過，這並不是合安小覷地方學院，而是現實就是如此。

    在科學界，其實也是有著鄙視鏈的存在。

    頂級學院鄙視地方學院，這並不是什麽新聞。雖然大家口頭上並不會承認，但實際上呢？

    一個水木首都大學的教授，和一個地級城市某個高院的教授，他們都是教授。但是，他們所能享受到的待遇能一樣麽？

    學校如此，醫院如此，甚至可以說，各行各業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