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早已是精疲力盡的戴琳娜再也忍耐不住，低聲打斷了滔滔不絕的方健，道：“方，你不覺得，我們應該換一個地方再討論麽？”

    方健訝然抬頭，看了眼四周。

    似乎直至此刻，他才看到附近那些包含了異樣的目光。

    和女孩子來到咖啡館，哪怕是談論的聲音稍微大一點，也不會太引人注目。

    可是，你見過一個來到咖啡館之後，和一位大美女坐在一起聊天，卻聊著各種化學方程式的人麽？

    方健輕輕地一拍腦門，笑著道：“抱歉，是我忽略了。”

    戴琳娜鬆了一口氣，道：“沒關係。”

    她確實獲得過醫學臨床碩士學位，但是，要說每一位臨床係的碩士都能聽得懂剛才方健說的那些東西…好吧，最起碼戴琳娜以為，這並不是她最擅長的本事。

    戴琳娜想要在這一行站穩腳跟，當然對這一行的一些基本知識有著一定的了解。

    沒錯，就是一定的了解，遠遠稱不上精通兩字。

    要知道，研究nh-1的都是些什麽人呢？

    無論是王梁院士，高義教授，還是稻田恒一，或者是德尼爾森教授，都是站在這一學科最頂尖的一小撮人。

    他們的知識儲備，以及心中想法，哪裏是戴琳娜能夠比擬的。

    別說如今戴琳娜的心思早就不放在這上麵了，哪怕她一直做著這方麵的研究，也未必能夠達到這種高度。

    所以，方健的講述一開始她還是聽得懂，並且有些沾沾自喜的。

    如果方健願意將所有的研究成果與她同享，她還有什麽不樂意的呢？

    可是，隨著方健的講述，她就變得茫然起來。

    甚至於有一刻，她實在是懷疑，自己學到的東西，與方健所講的內容，是否出於同一個世界的知識了。

    方健的年紀不大啊，據說大學尚未畢業，可是，他又是如何掌握這些知識的呢？這真是不可思議啊。瞅了眼那有些靦腆的方健，戴琳娜的心中突兀的升起了一個詭異的念頭。

    這樣的年輕人，應該是那種隻知道實驗，而沒有什麽情商的專情小子吧。

    如果，如果自己能夠把他誘惑住…

    或許幾年之後，這小子所取得的成就，將會遠比自己獲得情報所賺取的傭兵更多吧。

    包裏的手機突然間震動了幾下，戴琳娜看了一眼，微笑著道：“方，我去補一下妝。”

    “啊，補妝幹嘛？你已經很好看了。”方健不解風情地道。

    戴琳娜的眼前微微發黑，她立即拋開了剛才的那個念頭。

    與這樣的男人在一起，還真有著被活活氣死的可能呢。

    “方，我去一趟洗手間。”

    “哦，好的，請便。”

    戴琳娜勉強一笑，進入了洗手間，然後撥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喂，現在找我什麽事？”

    徐毅霖的聲音從電話裏響起：“你與方健那小子在一起麽？”

    “是的。”

    “從他的嘴巴裏多掏一點東西出來！”徐毅霖的聲音中隱隱的帶著一絲不滿：“那小子，很有可能要自己執掌一個實驗室了。”

    “啊，那麽快？”

    “哼，他被王老看重，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這個方健，到底是什麽來頭？”戴琳娜想了想，問道。

    “我不知道，但我並不以為，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學生。”

    “為什麽？”

    “王老就算是真的老糊塗了，也不可能這樣子捧一個新人啊。”徐毅霖惡狠狠地道：“你想想我，在這兒努力工作了十多年，把最好的青春和時間都賣給了他們。但是，到現在我都沒有一個主持實驗小組的機會。嗬嗬，一個新人，就算再有天賦，也不值得這樣培養。”

    戴琳娜微微一笑，道：“徐，聽起來你的怨氣很大啊。”

    “哼，說到底，所有的資源都是他們師徒幾個的。”徐毅霖冷笑幾聲，道：“我當然有怨氣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王老院士給你領導實驗小組的機會呢？”戴琳娜突然問道。

    徐毅霖怔了片刻，道：“沒機會了，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如果。”

    電話信息陡然斷了，戴琳娜微微搖頭，嘴角掠過了一絲不屑的冷笑。她隨便補了一下妝，離開了衛生間。

    角落裏，方健緩緩地放下了咖啡杯，輕歎一聲。

    他終於明白，徐毅霖為啥會背叛實驗室，充當這個臥底了。

    聽他的意思，在這個實驗團隊中已經混跡了十幾年的時間。無論如何，他都算得上是一個老員工，稱得上是勞苦功高了。

    哦，功高與否不敢評論，但十幾年的兢兢業業，起碼也算得上是有些苦勞了吧。

    但是，據方健所知，這十餘年間王梁院士確實收了不少的學生，但其中卻並沒有徐毅霖。

    而且，根據他的觀察，徐毅霖雖然有著一定的研究天賦和能力，但是在整個團隊中，卻並不見得有多麽的突出。若是按照方健的心中評價，他最多就是中等偏下而已。

    這樣的人，別說是在實驗室了，而是在任何單位之中都能夠找到相似的例子。

    他們，永遠都是單位裏默默無聞的苦幹者。

    那些挑大梁的活兒，他們肯定是拿不下的，但是普通的活，基本上都是在他們的努力工作之下完成的。

    任何單位或公司，都不可能少了這樣的人。

    可是，這種人最悲哀的地方就在於，他們的前程往往是到此為止了。

    無論他們如何的能力攀爬，但始終都是無法再進一步。

    這個時候，他們的選擇就會有所不同了。

    大多數人熬到這個年紀，也就沒啥雄心壯誌了，往往會在單位裏隨波逐流，過一輩子得過且過的日子。

    而有些不甘心的人，則會離開原單位，拿著多年的積蓄和人脈闖蕩一番。雖說闖蕩的結果十有八九不怎麽好，但這種人的勇氣卻是值得佩服。

    但還有一種人，卻會覺得自己不能提升，並不是自己的能力問題，而是單位的領導虧欠了自己。

    換句話說，就是單位領導營私舞弊，或者是有眼無珠，怠慢了自己。

    而一旦這種思想開始蔓延，就會讓他們走上一條不歸路。

    真是，可惜了…

    戴琳娜踩著高跟鞋，來到了方健的身邊，笑語盈盈地道：“方，我們換一個地方，繼續討論吧。”

    “哦，去哪裏？”

    “這裏是酒店，樓上…有客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