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城

字數:8347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皇商千金 !

    “啟稟侯爺,沈家有異動!”

    夜深沉,陸平走後新提拔上來的暗衛走進臥房,拱手躬身朝陸景淵稟報。

    這是一處離胡家後宅迫為近的院落,胡九齡愛女成癡,不僅女兒住的繡樓盡善盡美,連周圍院落都要著重修繕,日日命人除草養花,年年都要重新修繕,力求阿瑤去正院請安時一路欣賞著美景、走得舒心。

    這樣一來,整個胡府最豪奢的地方就變成了圍著繡樓的這一圈。先前拜師時還能以男女大防為由把人安排在前麵客院,可這次從虎牢峽回來,小侯爺可是以病號的身份,而且還是因阿瑤受得傷,這下再不給最好的院落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在胡九齡尚在糾結中時,宋氏已命下人收拾出這處院子,以方便照顧為由將人搬了過去。

    夫人竟然如此扯他後腿!眼見著人已住進去,木已成舟,胡九齡隻能接受,轉而將注意力轉移到宋氏身上,力爭讓她跟自己統一戰線。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這句老話可不是白說的。因宋家之事徹底覺醒的宋氏也是個有主見的人,這會還真不像前麵十三年龜縮後宅養病時那般賢良淑德。本著攘外必先安內的原則,胡九齡開始將更多功夫投在此處。

    胡家夫妻二人鬥法,小侯爺漁翁得利。

    其實以他武功之高強,住遠點也沒什麽。可小侯爺表麵桀驁不馴,實際上也是個狂放不羈之輩,唯獨麵對喜歡了兩輩子的姑娘時,那些過往讀過、過目不忘的聖賢書上所教條條框框悉數冒出來。

    越是在意之人便越重視,重視一個人就要竭盡所能給她最好的,不止富貴榮華,還有顧及她的意願。

    他隱約覺得,後一點甚至比前一點還要重要。那丫頭上輩子吃了太多苦,他總忍不住多疼她些。就如現在,自打兩人確定心意後,私心裏他很想就這樣把她帶回京城,禁錮在隻有他能看到的地方,兩人朝夕相對,可他更清楚她有多放不下青城的胡家親人和產業,所以硬生生忍住了。

    山不來就他,他便就山。這次虎牢峽之事算不得嚴重,自幼遊走在黑暗中,他經曆過比這更加危險的境況。當時都能全身而退,這會丁點小事卻受傷如此嚴重,傳回去皇帝舅舅肯定不會相信。可不信又如何,他要的隻是個能留下來的理由。

    本以為離得近了能舒坦點,可真正住進胡家,他才發現情況不妙。那丫頭像是融入骨髓的致命□□,吸引著他離她再近點。與此同時,銘刻在骨子裏的教條卻讓他無法當眾做出逾矩之事。暗衛進來前,本該臥床養病的他正站在窗前,看著院牆外伸進來的一截桂樹枝,桂樹所在的另一端便是阿瑤繡樓所在院落。一牆之隔,深嗅一口氣,他隱約能感受到那丫頭的氣息。

    該不該去看看她?趁她睡著,捏捏她小臉…那丫頭的臉,手感真不錯。

    不行,現在還沒宵禁,院中尚有丫鬟走動。再等等,夜深人靜無人時,翻牆進去點掉青霜睡穴,他便能為所欲為……地抱著那丫頭睡一晚。

    恩,就這樣!如前些養傷的時日一樣製定好偷窺計劃,點頭默認,他便聽到暗衛進來的腳步聲。

    收斂心思,慣常發冷的目光看向暗衛:“哦?”

    “侯爺,埋伏在沈家的眼線來報,說是沈墨慈秘密歸來。據屬下查探,近來沈家在聯絡不少京中以及陪都的達官顯貴。”

    邊說著,暗衛邊從袖中掏出一封密信。若是沈墨慈在此定會大吃一驚,為防備小侯爺,明明她已經將密信處理過,但還是被發現了。

    餘光掃到信上名字,陸景淵臉色微變。順手接過去,隻見他將手掌覆在蠟封處,沒一會封嚴實的蜜蠟便如有火烘烤般,悄無聲息地融化。雙指入內,他從厚實的信封中取出薄薄一張紙。

    紙是江南最大的製紙坊出品,質地細膩且透著一股子若有似無的香味,上麵一手極其標致地簪花小楷,啟信之人尚未看內容,便知寫信之人是何等蕙質蘭心的美貌少女,連帶著再忙也會對這封莫名其妙的來信多幾分耐心。

    陸景淵這會就很有耐心,不過他並不是為了精致信箋中所包含的無形魅惑之意,一目十行的他打眼便看完全信,準確地抓住其中重點。

    從虎牢峽湍急的江水中走一遭,曆經生死劫,沈墨慈心計比之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因禍得福,她得到了前世記憶,可她更清楚如今的自己處於一個怎樣不利的境地。

    沈家庫房被搬空,她本人容貌被毀,苦苦積累多年的名聲也蕩然無存,無財無貌無德,現在的她甚至比不上她一直都鄙視的蘇小喬。

    不過她畢竟是沈墨慈,永遠都打不倒的沈墨慈,很快她便從自怨自艾中醒來。就算一無所有又如何?那麽多年苦讀,無數個日夜揣摩人心的功夫可不是白費的,學到手的東西才是自己的。正是多年練就的對人心精準把握,才讓她在記憶中那輩子左右逢源,成功在權貴雲集的京城站穩腳跟、居於高處。而這輩子,即便境況再差,她依然對自己有信心。

    今時不同往日,想要得到那些權貴的支持,她必須得付出更高的代價。還好,她擁有前世那些記憶,這是她翻身的把握。

    渴望著重歸高處,密信中沈墨慈著實拿出了點真材實料。知曉這些事的嚴重性,所以在密信寄出時她格外小心。沈家肯定有人暗中看著,她特意聯絡了宋欽文,借他之手將信夾進了胡家進貢時的往來信函中。

    她就是算計個燈下黑!

    沈墨慈行事也算縝密,身為皇商胡家地位本就超然,在搭上小侯爺這條線後更是無人敢怠慢,本來這信能安然到達。偏偏她千算萬算,算漏了某位不按常理出牌之人。

    小侯爺雖然頂著囂張跋扈的名聲,可他著實不是那種倚靠上位者寵愛狐假虎威的酒囊飯袋。時間能讓人忘記許多東西,十幾年過去,大多數人都忘了,當初廣平侯府那個不被重視、幾乎透明的嫡長子。能從那種處境中熬出頭,陸景淵早已脫胎換骨。正如他在接受阿瑤表露心計時說得那般,他不需要身份尊貴的妻族來錦上添花,因為他本人足以支撐起這片花團錦簇。

    可以說他肆無忌憚的背後,靠得是自己本事在支撐。

    親眼見到沈墨慈跌落虎牢峽,他也沒有放鬆警惕,而是一直命青玉盯著沈家。不是沒能力收拾沈家,而是對有些人來說,活著比死了更難受。他本想如貓捉老鼠般,多逗弄他們些時日,讓這家人嚐嚐在煉獄苦苦掙紮的滋味,也好將那丫頭上輩子所受的苦千百倍報複回來。沒成想無心插柳,遇到個命大的沈墨慈。

    在青玉來報沈墨慈歸來後,他便知道對方不會善罷甘休。可他並未太放在心上,實力絕對懸殊擺在那,她翻不起什麽風浪。

    可麵前的信卻讓他再次驚訝。

    “沒想到她也能有此奇遇。”

    以陸景淵的聰慧,自然輕易看出了信中蹊蹺。一直身居青城的沈墨慈,怎會知曉如此多朝廷官員密信,並且一針見血地分析其中利弊,讓他這旁觀者看了也不得不讚服。

    不對勁,有那丫頭的先例在,他很快想到一種可能。剛想起來他便迅速確認,既然他能重生,那丫頭也能重生,為何沈墨慈不能。

    淩厲的殺機自眼中劃過,“此人,不能留。”

    被他若有實質的殺意影響到,前來通傳的暗衛身軀站得越發筆直,在聽到他吩咐後,用近乎機械地聲音說道:“屬下領命。”

    “慢著。”

    阿瑤重生在她前世死時,他亦然,那麽沈墨慈……會不會知曉更多?想到前世自己的突然暴斃,那隱在暗中的罪魁禍首,陸景淵忙伸手打住他。

    “也不急於這一時,查清她動向。”

    待暗衛退下後,陸景淵立在窗前,透過桂樹枝頭看向天上那一彎上弦月,心底思量著沈墨慈那封密信上透露出來內容。

    前世他是真心囂張跋扈,通身武藝也隻是用來給皇帝舅舅當打手,朝廷那些盤根複雜到讓人頭疼的關係他很少關注。論鑽營他遠不如沈墨慈,這次密信上好些事他也不清楚。

    總歸還有點用,暫且先留著她。將信塞回去,恢複原狀後交給暗衛,他心中隱隱有了成算。

    上弦月隱匿到樹梢,更鼓聲傳來,神色淩厲的他如上了發條般手扶向窗欞,以不符合自身尊貴身份的輕靈翻窗越牆,精準地避開胡九齡在繡樓圍牆上設置的重重機關,熟門熟路地摸到正中間閨房。

    閨房外的臥榻上,起夜回來的青霜正在自我反省。自打從虎牢峽回來後,她總是一覺睡到天亮,中間都不帶醒的。

    姑娘晚上起夜都得自己去,身為貼身大丫鬟,她著實失職。雖然姑娘沒說什麽,但那也是姑娘善良不難為他們這些當下人的,正因如此她才要更盡責。

    “唔,今晚得警醒些。”

    打個嗬欠,她掐下手心,強行抑製住不斷上湧的睡衣。剛這樣想著,隻覺麵前一陣風吹過,腦袋上酥麻感傳來,她再次睡了過去。

    點睡穴解決閨房外最後一人,陸景淵大搖大擺地進了內室,輕手輕腳地走到拔步床前,撩起帳幔掛在金鉤上,手無意識地撫摸過那對玉環,他的目光最終凝聚在她枕頭邊那本賬冊上。

    冊封大殿在即,宋氏忙裏忙外張羅此事,胡府後宅中饋便交到她手上。這丫頭算不得頂聰慧,本身卻有股跟她嬌憨有些類似的癡勁。深信勤能補拙,她每天泡在了賬本上,連去鋪子的時辰都少了不少。

    拿過賬冊,因習武而夜能視物的他一目十行地看著,邊看邊點頭。

    “倒是跟往常一樣,慢歸慢,核算完的賬目沒有丁點錯處。”

    這丫頭倒是個想得明白的,沒有如一般大戶人家初掌中饋之人般急於抓權或者表現自己,凡事都想插一手。她穩了下來,從最基本的地方看起,廚房、花圃、各院用度一點點熟悉,弄清楚一塊再弄下一塊。初時可能有些生澀,可時日漸久,她速度越來越快。

    不愧是他看上的姑娘,就是這般識大體,知曉輕重緩急,不貪功冒進。

    “今日又比昨日快了些。”

    從賬冊上,陸景淵便能看出阿瑤一日日的進步。這會四下無人,他也絲毫不掩飾臉上的讚賞之情。

    月光從拔步床半開的門中照進來,打在他上揚的唇角上,少年本就無懈可擊的容貌因這笑容再度增色三分。睜開眼的阿瑤看到這般美景,一時間有些目眩神迷。

    “景哥哥。”

    說夢話都想著他,這丫頭是有多喜歡他,也不枉他費盡心機為她敲打不聽話的下人。

    賬冊上能看出許多東西,陸景淵天資聰穎,很容易從中看出哪些下人在糊弄阿瑤。按他以往的脾氣,這般奸滑的下人直接亂棍打出去了事,可胡府並非他的定北侯府,客居之人總得懂些分寸。

    不過這等小事難不倒他,不能明著來他便暗中出手。帶來青城的暗衛大都隨空海大師北上進京押運銀兩,手上無人可用他隻能親自出手。輕功翻牆找到下人房,重者直接蒙被子裏暴打一頓,輕者打輕些,輪番拳頭下去,夜間不得安歇的他白日精神不濟,倒真有幾分養傷之人的虛弱麵色。

    他做事向來光明磊落,打人時也沒有藏頭露尾。可身份擺在那,胡府下人被打了也隻能把苦水往肚子裏咽,時日尚短倒沒露出什麽馬腳。

    當然這事也不是全無人知,比如掌管後院的宋氏便隱約知曉。知道後她對未來女婿的滿意度更是蹭蹭蹭往上漲,在麵對胡九齡的攻勢時越發鬥誌昂揚。這般打燈籠都找不到的女婿,過了這村可沒這店,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糊塗老爺給趕跑!

    柔順了十三年的宋氏小宇宙大爆發,胡九齡勸解難度再次升級。

    占便宜的小侯爺對此樂見其成,此時此刻,聽到那丫頭軟綿綿地呼喚他,他如著魔般扭過頭。四目相對,看到那雙越發清明的杏眼,腦子一個機靈,他終於反應過來。

    她醒了。

    被發現了!運起輕功,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退出拔步床。

    臨睡前補湯用得太多,半夜阿瑤被憋醒了。眼睛睜開,意識尚且朦朧。

    “青霜。”

    外麵沒有動靜,她也沒多喊,而是順手抓過床邊衣裳,披好趿拉上鞋,朝拔步床後有恭桶的屏風處走去。在解決個人需要後,她如夢遊般回來,窩在床上繼續睡。

    平穩的呼吸聲傳來,隱匿在拔步床後的陸景淵走出來,臉上帶著絲無可奈何的寵溺。

    這種事並非頭一回發生,起初他著實有些尷尬,夜探閨房什麽的,顯得他有多重視她似得。雖然事實是這樣沒錯,可私心裏他就是不想讓那丫頭知道。當時他狼狽地逃回院子,糾結了一夜,第二日清早就聽她跟青霜竊竊私語。

    “昨晚我夢到景哥哥了,他就站在我床邊,可手伸過去卻沒碰到人。”

    原來她當自己在做夢,意識到此點他終於放下心,然後薄施手段,讓她從客院下人口中聽到自己睡覺很熟、一夜無夢的消息。兩相印證,她對此深信不疑。

    有了這層基礎,再做一些事便很簡單了。站在拔步床前,陸景淵脫掉鞋子和外袍,身輕如燕般翻上床,扯開礙人的薄被,將小小的身軀牢牢禁*錮在自己懷中。少女身上獨有的馨香傳來,疲憊感襲來,唇角輕揚他很快睡去。

    陸景淵這邊睡得舒坦,阿瑤這邊睡得卻很不安穩。睡夢中她變成了一隻小蝦米,被隻八角章魚纏住了。

    太陽照常升起,因姑娘管家“嚴明”而越發勤懇的胡府下人早早起身灑掃,胡九齡與宋氏這對老夫老妻間因連日拉鋸戰而有了些年輕人的活力,這一切看得阿瑤忘了昨日睡不好的疲憊,翻閱著賬冊與宋氏商討完後,眼見時辰差不多,她套上馬車向書院趕去。

    書到用時方恨少,接手管家事物後,阿瑤才知道她有多少需要學的東西。青林書院諸位師長雖不筆墨大儒有名,但在這裏她能結識不少青城商戶子弟,嚐試著如何處理人際關係的同時,日後胡家生意也少不了跟他們打交道,這也算是為將來做準備。

    所以即便很忙,即便顧山長允許她忙時不去書院,除去虎牢峽那次,約定好的三日去一次書院,阿瑤也從未中斷過。

    沒有了沈墨慈等人從中作梗,書院諸人也能更理智地看待阿瑤。少年人的思緒沒大人那般功力和世俗,他們不會因阿瑤強大的家事背景而巴結上去,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隻看她個人品行。而阿瑤秉性和善,人也長得嬌憨,是最容易讓所有人接受的那種,加之她謙遜上進,學子們倒是打心底裏喜歡她。

    馬車停在書院門口,阿瑤剛下車,便有幾位差不多同時到的姑娘走上前來,跟她並行向書院內走去。而這其中離她最近的當屬早早過來等著她的蘇小喬,她可不能讓別人搶占阿瑤最好朋友的位置。

    其他人嫉妒歸嫉妒,但阿瑤親近的態度擺在那,也隻能笑著搖頭。一堆年少姑娘討論著衣裳吃食,擔憂著夫子課業,阿瑤也喜歡這種輕鬆而單純的氛圍,時不時附和幾句。

    嘰嘰喳喳走進女學房舍,阿瑤剛坐定準備收拾東西,旁邊蘇小喬探過頭來,一反往常的大大咧咧,神色間帶著些緊張,神神秘秘道:“阿瑤,你猜昨天我看到誰了?”

    “誰?”正在收拾書本,擺文房四寶的阿瑤隨口問道。

    蘇小喬探過身子,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奶娘。”

    什麽!阿瑤握住端硯的手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