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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轉過頭來, 望向我跑來的方向,溫柔如湖麵的眼波中, 似乎總蘊含著說不出是欣喜還是憂慮的複雜神色。

    他就這樣望著我微微怔了片刻,急忙站起身來,迎著我跑了過來,見到我正想要張嘴說些什麽, 卻未曾想到我一頭就紮進了他的懷中。

    我才發覺我竟是這樣害怕離開他。

    當他這久違的溫柔又隱約透著淡淡木質香氣的懷抱,輕輕撫著我後背的堅實的手臂。我心中隻想著,此刻我終於可以不再和他分開,不用再患得患失總想著隨時可能到來的分別。

    這場懸心的等待,我竟覺得也已過了一萬年那麽久。

    “公主說, 我可以留下來。”我把頭埋在他的懷中。輕聲呢喃道。

    “嗯, 我知道。”他的聲音很輕,仿佛隻是在我耳邊的一聲嚶嚀。

    我鬆開他, 抬起頭來看他琥珀一樣寧靜的眼睛:“怎麽?阿青你早就知道了嗎?”

    他望著我笑了笑, 搖了搖頭:“也隻是猜測, 覺得殿下定然不會難為你我。”

    “嗯, 公主她還安排子夫姐姐關照我, 還記得我們來時看到的那個湖心的亭子嗎?興許以後我也能像子夫姐姐一樣在裏麵跳舞。”我興奮地說。

    “姐姐蕙質蘭心,性情寬厚, 你跟著她再好不過。”阿青說著抬起手來輕輕地撫了撫我額頭上的汗珠:“阿鸞, 以後平陽侯府就是我的家了。”

    我抬起頭來舉目四望著東邊正院中夕陽如火下富麗堂皇樓宇頂上金光閃爍的琉璃瓦, 不禁笑道:“我知道阿青是君子, 一諾千金, 可卻未曾想過,竟是這樣一座赫赫威名的侯府。”

    他久久地望著我的側臉,沉默著思忖了片刻,突然開口說:“你快別取笑我了,我知道是我沒有用,隻能讓你寄人籬下……”

    “謝謝你,阿青。”我打斷了他,此刻遠處的夕陽正寂靜無聲地燃在我的眼波之中,轉過頭來衝著他燦然一笑:“謝謝你,真的給了我一個家。”

    阿青望著我,久久不語,忽而也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那天晚些時候,他頂著早已西垂的暮陽,堅持要送我回住所。

    一路上他都緊緊地牽著我的手,默默不語。我被他這樣牽著,隻想著來時,這條路怎就那樣的長,如今,阿青牽著我回去,它竟又變得那樣的短了。

    到了屋門口,他站在那裏久久地望著我,似乎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遲遲不願離去。

    我問他,究竟是有什麽放心不下?

    他隻是淡淡地微笑,輕撫著我的頭說:“你一個人進去,莫要害怕。”

    未想到他竟這樣輕易就看穿了我的忐忑。

    屋子裏頭已經燃起了燈火,裏麵不斷傳來女子間閑聊的婉轉鶯啼之音,想必早上出去的那些侯府的舞姬此時依然歸來。

    看著初來乍到,又完全陌生的我,也不知她們會做何反應。

    “我看著你進去。”阿青輕聲溫柔地在我的耳邊附語道。

    “那……我們明日見。”我抬起頭望向夕陽之下,他寧靜如湖泊的眼中,閃爍的溫柔的潾光。

    “嗯,明日見。”他淺淺地一笑,鬆開了一直緊握著我的手。

    我轉過身去,朝著屋門走去,掀開門簾的一刻,仍不禁回首去望向身後的阿青。

    他仍站在那燈火闌珊處,漫天的星光似乎都被揉碎在他的眼眸裏。

    他如此沉默的注視,讓我覺得沒有一片溫熱,鼓起勇氣,走進屋裏。

    屋內原本一室的溫言軟語,卻似乎被我的莽然闖入兒打斷了。

    我舉目四望,隻見一雙雙漂亮的眼睛都用打量的目光望著我,方才談笑間的話語都僵在了嘴邊。

    “這就是子夫說的那個新來府上的小妹妹吧。她隻說年紀尚小,卻未曾想到,竟然還是個孩子。”

    我循聲望去,隻見正對著我的梨花木的圓桌上,一個妙齡女子,手輕輕第托著腮,倚在桌前,看起來比阿青還要你年長幾許,一雙美妙鳳眼盯著我打量了半晌,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

    “長得倒真是十分漂亮,怪不得殿下就見了一麵,便願意收在府裏了。”

    不知有是誰從身後走上來,一雙纖纖玉手輕輕地搭著我的肩,我一驚,倉皇地轉過頭去,有看到一張秀美的麵龐。

    她拉著我來到桌前,在鳳眼女子的身邊坐下,推了推桌上的一盤精致的點心給我:“你這回來的可不巧呢,方才膳食都已經被收走了,就剩這盤子,就都給你吧,快吃吧。”

    “謝謝姐姐。”我輕聲應道,覺得似乎也真是有些餓了,伸手接過盤中的一塊點心,咬了一口,隻覺得唇齒之間一股蕩漾的花瓣清甜之氣。

    “這是桃花糕,殿下賞賜的,可還和你的胃口?”

    “甚好。”我又呷了一口,輕聲答道。

    “倒真是長得玲瓏剔透,這樣的容色,再過上幾年,怕是連子夫也趕不上了。”女子伸出手來,輕輕地抬起我的下巴,端詳了半晌忽而一笑,從懷中掏出手帕輕輕地擦了擦我沾著糕點碎屑的嘴角,鬆開了我,輕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姐姐們叫我阿鸞就好。”

    “我叫清棠,這位是長瓊姐姐,聽說子夫姐的小弟今日回來了,她請示了上麵,今日可回家裏與兄弟母親團聚,明日便回來,今日先有我來照顧你吧。”

    “勞煩姐姐了。”

    “快些吃吧。”鳳眼的長瓊姐又拿起一塊點心,放在我的掌心:“一會兒我們還要去湖上練舞,你今天才來,還沒有吩咐你的事情,一會兒可隨我們一同去,算是先見見教舞的洛白師傅。”

    “姐姐是說前院裏湖心上的那個亭子嗎?”我忽然想起來時路上,那個佇立在碧水藍天之間,那個宛如瓊廊仙苑般的亭子,不由欣喜道:“阿鸞當真可以去嗎?”

    長瓊姐見我這般,輕笑道:“那僻靜的地方也值得你激動成這樣?”

    “湖上寧靜避世,倒是適宜練舞的,隻是去沒有廊橋,隻能行船登島。”清棠姐附和道。

    “我今日來時,遙遙聽見姐姐們在湖心上餘音嫋嫋的絲竹之聲,倒是覺得甚是美妙,還以為是湖中仙顯靈了呢?”我急忙說。

    “你這丫頭,嘴巴還真甜。”長瓊姐看了看周圍的幾個姑娘,幾個人都跟著她的眼神哄然笑出了聲。

    “阿鸞隻是實話實說。”

    “聽說今日,進到侯府的新人還真是不少呢,其中還有個漂亮的少年……好像就是子夫姐姐的弟弟?”

    “是啊,我也聽馬廄那邊的說了,據說還是個翩翩少年,聽說是衛大娘和一個縣吏的私生子,雖然是同母異父,但相貌眉眼和子夫姐倒是有幾分相似之處呢?”

    “若是說和子夫姐姐有幾分相似的,想必定是個極俊俏的男子了?”

    “還不止是這樣呢。據說那少年涼的身手十分了得,懂得禦馬之術,今日在馬廄裏,還當眾降住了一匹發性的烈馬,在場的幾個丫頭都說,那馬可是凶極了,差點把侯爺從馬背上摔下來,還好有那小哥在。”

    “瞧你說的,臉都紅了?”

    “我才沒有呢,我看倒是你有些想要一睹那少年郎的風采了吧。”

    她們七嘴八舌地開始講了起來,似乎姑娘們隻間總是對府中這些新奇的事情樂此不疲,她們眉飛色舞地講著阿青。

    不知為何我心中竟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既覺得胸中溫暖,畢竟我一直癡癡喜歡的阿青,確實是如此一個招人仰慕的男子。可是看著她們又用那樣興奮的神色講著我的阿青,又覺得不知為何心中莫名地有些懊喪和酸楚。

    畢竟阿青的光芒著實難以遮掩,初見他時,我便有這樣感覺。

    他是那樣的不同,即便是粗布簡衫和他自覺低微的出身,依舊遮不住他身上的君子軒昂之氣。

    我總覺得,就像在集市上醫館裏的劉老大夫,初初見到我們之時,說的那樣。

    簡衣粗食確實難掩其質,他終究不像是會成為滄海遺珠,隻得明珠暗投的人。

    來了平陽,他似乎也有了更加廣闊的天空,他的美好也再也不用浪費在那樣廣袤無人的草原之上,而是讓所有人都能看得到。

    然而我卻開始有些害怕,不知如何才跟得上他的腳步。

    那日,我終究是隨著她們,伴著朦朧的月色,登上那湖心上的小亭。

    湖水在月色中升騰而出一層薄如蟬翼的的霧氣,隔著湖麵遙遙地望向岸邊璀璨的燈火闌珊,恍如被分割成了兩個世界一般。月光遙映在微微蕩漾的湖麵上,星輝斑斕,恍如仙境一般。

    我不禁想,若是岸那邊的阿青也能看到這般的景致又該有多好。

    我獨自倚在石欄望著對岸侯府的燈火,夜風涼爽有溫柔,輕輕第吹拂著我的麵龐,我忖度著阿青此時又在幹什麽,身邊絲竹弦樂之音靡靡,倒是讓我有些許的倦意來襲,心中念著阿青,眼皮卻越發有些發沉。

    不知何時,一手輕輕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微微一怔回過頭來,看到一個年長的一身素色月白羅裙的美麗女子,月色之下,宛若月宮仙子。

    “你可就是阿鸞嗎?”她的聲音如同絲綢一般柔軟細膩。

    我有些迷糊,身子也有些倦怠,不知自己是否是在夢中,隻是望著她點了點頭。

    “你為何一直盯著岸那頭張望?”聲音依舊比習麵的晚風還要溫柔。

    “因為我心中記掛之人,正在那燈火闌珊之處。”我有些昏沉,竟將實話就這樣輕易地脫口而出。

    “哦?”她在我身邊坐下,美麗的眼睛也與我一樣望著對岸閃爍的燈火,輕歎道:“那倒是巧了,我竟與你一樣。”

    “姐姐心中記掛之人也在對岸嗎?”我轉過頭來,看著她美麗的側臉,輕聲問道。

    她也轉過頭來看我,美麗的唇邊一絲淺笑,一雙如湖水一般澄淨的目光幽幽地望著我:“你說的沒錯,可是……你著實不該叫我姐姐,而是該叫我師傅。”

    他掘起一柸黃土灑下,惹得我不由潸然淚下。

    想起她親切地喚我的名字阿鸞,想起她夙興夜寐地在昏暗的油燈下為我縫製新衣,想起她撫摸著我的額發教我唱大漠的歌謠,想起平日裏與大娘相處的點點滴滴,我的心仿佛被千刀萬剮一般絞痛了起來。

    那個不大的土坑被阿青一柸一柸地填滿了,鼓起了一個小小的土丘。阿青找來一根半尺寬的木板,插在了那土丘之上,咬破手指,擠出血來,抬手在上麵寫上幾個漢人的文字。

    我悠悠地望著他的背影,眼淚似乎也幹涸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烏雲詭譎,一陣冷風吹過,蟄得臉頰生疼。

    他立好墓碑,轉過身來,怔怔地看著站在原地目光遊離的我,默默地走過,輕輕地拉起我的衣袖。

    “跟我走吧阿鸞,我來照顧你。”

    他的聲音那麽溫柔和緩,仿佛生怕刺傷我一般,我抬起頭望著阿青的臉,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說:“我答應大娘,得去尋我大哥。”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我望著他,感覺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定是麵如死灰一般的難看,但聲音卻冷淡如冰:“你不許再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