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風咋起,起微瀾(雲玦見清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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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後沁心書院

    風吹動竹葉沙沙作響,一條曲徑幽深的小路不知通向何方。路的兩旁植滿各式各樣的竹子,高大的竹林遮住了陽光,隻餘下斑駁的光點映射在鋪滿青苔的石子路上。光斑隨著竹葉的晃動,在這狹窄的小路上不停地變幻著位置,似追逐戲嬉玩鬧的孩童。路的深處,竹林越發密集,似是要隔斷一切外來的打擾,包括無形的輕風、強烈的陽光。誤入的人兒不得不止步,心裏庠得像是有貓抓似的,糾結萬分,退似怕錯過這秘境深處的風景,不由得喃喃低語:“進嗎?”

    幾聲清幽絲竹聲響起,心豁然開朗,不由得加快腳步,誓要尋一尋這洞府內的仙人。路的盡頭全竹木建築的精致閣樓隱現,庭院內更是別有一番風景。色彩斑瀾的雨花石鋪成月牙形的小湖。湖中植滿芙蕖,中心一支白蓮高高突起,含苞待放,亭亭玉立。由紫竹截植而成的另一半月牙形竹林與月牙湖對立,從上方望去像極了由兩個半月月牙組成的滿月。更點睛之處,是滿月中心攀坐著一著白色素錦衣的少年,麵遮絲紗,輕閉雙眸,纖纖細指,輕撫瑤琴。偶起的風調皮地輕輕掀起麵紗一角,膚若凝脂,朱唇飽滿若隱若現,好一個絕色佳人,似這紫竹林中仙,雨花台上仙,形若琉璃,深若虛穀,真真是一片“冰心”在“玉湖”啊。

    一曲終畢,陸清嫻雙手腹於琴弦之上,仍閉目,將心中一絲絲不寧掩去,睜眼,抬頭看向來人。隻見一著朱紅色錦衣公子,長相陰美,雄雌莫辨,姿態優雅,舉止毫無輕浮之感,瀟脫至極。此時施展輕功端立於青竹之上,張揚的紅鑲鉗於淡雅的青竹林中,卻毫無違和之感,好似他本就屬於這青竹上一枝明豔的火花。那種顏色,心底不由得泛起絲絲微瀾,麵上卻淡然道:“公子好雅興。”

    清爽的嗓聲響起,似在火熱的心頭澆下的甘泉水。一雙桃花眼似水含霧,卻毫無勾人的媚態,清澈純亮,像極了暗黑幕布上閃光光暈的星辰。在這樣雙眸注視下,藏不下任何汙濁,容不得絲毫褻瀆。雲玦不由得麵露紅暈,耳根微紅,第一次知道什麽叫不好意思,也不由得暗自抱怨自己的莽撞。握拳,放在嘴邊,輕咳兩聲,掩下心中的不自在。抱拳施禮,歉意道:“在下並無意冒犯,隻是尋著這琴聲而來,還望見涼。”

    “無妨的,不知者不罪。想必公子誤入此處,公子還是請原路返回吧。”陸清嫻淡淡的說完,毫無責怪之意,卻也無交談之心。拂衣,起身,抱琴,轉身,一係列動作超然出塵。

    “嗯”雲玦片刻錯鄂後,一個飛身飄至陸清嫻身前,動作快得讓他自己都不知所為。

    “公子,這是何意?”陸清嫻仍舊沒絲毫惱意,很平靜問道。

    雲玦下意識地“嗯”了一聲,沒了下文。他心裏一片茫然,他也想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失態,隻是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叫嘯著:留住。內心忐忑,留下對方,卻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仿佛靜靜看著心裏也會湧出絲絲喜悅,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他不知道到底要留住什麽,但是見對方轉身,他總覺得會錯過什麽,他很肯定自己不想錯過。

    “公子,若無事,還請早些離去的好。”見對方陷入自己思緒,半天不語,陸清嫻逐客之思明顯。說完,欲與雲玦擦身離去。雲玦幾乎同一時間,下意識地就抓住陸清嫻左臂,慌忙解釋道:“我…。”

    “大膽狂徒,放開我家小…。小公子…。”暴力地聲音咋起,隻見一十四五左右的侍童,幼氣未脫,圓圓娃娃臉上一臉怒色。雲玦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罪惡滔天之事。

    “放手!”陸清嫻淡淡警告道。

    順著對方的視線,雲玦看向自己緊抓著對方左臂的手上,也不由得臉泛紅暈,麵露尷尬,“嗯”了一聲,迅速抽回手。心裏暗暗鄙視自己怎得頻頻失態。不自然咳了一聲,歉意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你就是有意的。”旁邊那小侍童將陸清嫻拽到身後,不依不饒道。

    看著這小侍童緊張護住自家小主子,憤恨譴責自己,像是在教訓一個色大包天的登徒子。這突變的畫風,讓雲玦一陣無語。就算是自己再貪戀美色,也不可能對一個美少男有想法呀。更何況他百分之百肯定自己不好男風,可這剛剛舉措,又如何作解。他生性灑脫,從不在乎他人評價。如果換成旁人,他一定懶得多說,直接動手解決完就走。可今天,他不想給對方留下絲絲不好印象。無法動手,又無從解釋,雲玦第一次有了想撞牆的衝動,隻得無奈地好聲,賠禮道:“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更不是有意的……”

    “你還敢狡辯。”小侍童不依道。

    “小魚,不得無禮,給雲世子道歉。”見小魚得理不饒人的樣子,陸清嫻不得不點明對方的身份,省得那丫頭再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何況,剛才她在雲玦的眼裏,除了看到些許茫然之外,看不得絲毫輕浮之意。

    “啊,他就是那個雲世子。”小魚驚訝地大聲說道,轉身看向陸清嫻,大有像從自家小主子臉上讀出點什麽意思。

    “嗯,我是。”雲玦覺得更尷尬啦,雖然對方語氣中有些許好奇,卻無任何輕蔑之意。不過雲玦總感覺這不會是個很好的開始。

    看著小魚一驚一乍樣子,毫無穩重樣子。陸清嫻無奈搖頭,上前賠禮道:“雲世子,請見諒。小魚她年幼無知,有些許衝動,是我管教無方,還望世子海涵。”

    按對方語中意思,雲玦覺得他要真跟一個小侍童計較起來,豈不是顯得他心胸狹隘,年幼無知嗎。再者對方語氣誠懇,無絲毫謙卑之意,卻很難讓人心生惱意。更何況,他不願,也不會。

    雲玦剛想開口,慢半拍的小魚,突地雙膝跪地,慌忙道:“雲世子,都是小魚的錯,跟我家公子無關。是小魚衝撞了世子,要罰就罰小魚吧。”語氣誠懇,一氣視死如歸樣子。雲玦毫不懷疑,若是砍了他的頭,為了不連累自家小公子,他也不會有絲毫退縮。這主仆倆雖年齡相仿,可相處方處方式卻著實有意思,主子沉穩似長輩般一臉寵溺,下人卻性子至純似孩童。他本就不在意這些,於是揮手道:“無妨的,本就是我失禮在先。”他更在意的是這少年如何得知自己,便順勢問道:“小公子,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語言中有絲絲緊張,心中帶有些許期盼,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麽。

    陸清嫻眼神若有似無瞟了眼雲玦腰間環佩,淡笑不語,眉眼柔和,清涼聲音道:“世子在此已經耽擱不多時間啦,想必雲侯爺應該等急啦。”

    “哦,對了。小…。小公子,我忘了,我是來稟報小公子:老夫子有請。還有,侯爺正到處尋世子呢。”反射弧超長的小魚,右手抓著耳邊鬢發,憨笑道。

    雲玦心中有一陣失落,其實問完,他就後悔啦。雖知對方不似世俗之人,但想起京都對他的那些傳言,也不想再繼續執著這個問題。再加上今天不怎麽美好的相遇,於是幹脆告退。行至庭院門口,卻突然轉身,道:“我姓雲,單名玦,叫我雲玦。”說完有些慌忙轉身離去,頗有幾分落慌而逃的味道。

    雲玦離去後,小魚錯愣半天,開口道:“小姐,那雲世子腦袋沒問題吧。京都連個三歲孩童,都知道廣安侯有個獨苗,姓雲,名玦呀。”

    “哦”

    “不過那雲世子跟傳聞中的不完全一樣。”

    “哦,怎麽講?”

    “傳聞說雲世子狂妄不羈,乘張暴戾,喜怒無常,手段狠辣,目無章法……。今天看來,雲世子性子挺好的,就是有點傻愣傻愣的,果然傳言不可信……不過有一點跟傳聞挺像的,就是雲世子長得很美,比醉仙樓花魁還美。……唉,小姐你別走那麽快呀…等等小魚呀…”

    “對啦,小姐你怎麽知道他是雲世子的…。”

    “……”

    再說,雲玦回去後,他覺得生平第一次做了超乎自己想象的丟臉的事。但他卻不後悔,甚至於還有些許慶幸。本來,他父親突然說要帶他一同拜訪陸老國公,他還有些許抵觸。並不是他不喜陸家老公,相反他對陸老國公為人有十二分敬重。他隻是不喜書院那個地方,在他心中“書院”二字就代表著方方正正的規矩。與其說他為人乘張,倒不如說他性子有些慵懶。不過還好…還好他去啦。唯一讓他遺憾的是,他怎麽慫得連對方名字都忘了問呢。思及此,雲玦不由得喃喃低語:“紫竹閣…。沁心居…。沁心…沁心…。你到底是誰?”壓不住心底泛起的微瀾,雲玦立刻譴人打聽去啦。內心深處,他覺得他今天似乎遺落什麽東西,卻也不知到底遺落什麽。直到後來得後來,他終於明白,當日當時他遺落的是心,自己的心,那顆眷戀在空穀幽蘭上的心,那顆他無怨不悔的心。所謂:誤入幽塵,一見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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