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戰事微瀾(清軒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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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處幽靜山穀,向上望去四周怪岩高高聳立,氣勢非凡。穀底卻竹林片片,水清草綠,一派生機盎然。自山岩縫隙中流出的溪水匯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泉池。池水清澈見底,池底各色各樣明豔的岩石可見紋理。陽光透過泉水照射到池底,反射出五顏六色的光,煞是誘人。池邊不遠處的長方形天然巨石上,兩位同樣出塵的俊雅公子思量著麵前的棋局,宛若棋盤石上入定的仙人。這方被隔絕的世外天地,隻餘下潺潺流水聲,林間歡快鳥聲,極其安寧。唯一不搭調,便是遠處茅屋前大樹下一對相互憎視的少年男女。

    那少年望了眼遠處仍在盯著棋盤的兩人,踢了踢旁邊的少女,極力壓低聲音,憤恨不滿地道,“我說醜女人,你們家那變態主子什麽時候肯放我們走。”

    那少女踩上他的腳尖,咬牙切齒,道:“你叫誰醜女人,本姑娘叫如蘇。”少女看著被踩痛也不敢喊出聲,隻得咬手止聲的男子,不厚道一笑,又惡補上一句,“還有你家主子沒本事解開那死局,還敢抱怨我家主子。真是欠揍,爛男人。”

    “你個醜女人,叫誰爛男人。小爺我叫清雨、清雨。還有這世上還沒有我主子贏不了的局,你們就等著認輸,哭鼻子吧……”

    “你個蠢貨…。”哭鼻子這種丟臉的事,怎麽會發現在她家那睿智無雙的主子身上。如蘇仇視地盯著清雨,已準備祭出她那巧小有力的右拳,“是你家主子哭鼻子才對……”

    “你個笨蛋…”哭鼻子這種丟臉的事,他就沒有在他家主子那俊雅無雙的臉上看見過。清雨也不承多讓,伸出他寬大有力的右手阻住如蘇的小拳,“是你家主子才對……”

    “是你家主子”

    “你家主子”

    “……。”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讓,麵麵相對,壓著聲響爭吵著。遠遠看上去,倒像是一對小情侶的耳鬢廝磨。那岩石上謫仙般的人看得嗬嗬一笑,“清雨潤如蘇,不錯,不錯,倒是絕配。我說清軒兄,把你家清雨許給我家如蘇,如何?”

    陸清軒看著對麵正調笑望著自己的楚瑾瑜,笑答,“好啊,敢明兒我替清雨準備聘禮。”

    “…。”要聘禮,還叫“許”嗎。你應該是準備彩禮好嗎。揣著明白,裝糊塗,真是個難纏的家夥。楚瑾瑜收住臉上笑容,眯眼閃著寒光,不悅道,“你一定要跟我爭嗎?”

    陸清軒笑得更明媚,“抱歉,我們家清雨不缺聘禮。”

    “……”難道本公子缺嗎。就算本公子缺,東楚也不會缺那點東西的。真真氣死人不償命呀。楚瑾瑜看著陸清軒臉上的笑,頓時心生幾分“既生瑜,何生軒”之感。於是更覺得他麵目可憎,無比欠收拾。明知道本公子委婉得問得是眼前這棋盤的棋局,更是外麵齊、楚兩方的戰局,還給本公子裝糊塗。好,好得很,本公子想讓你好看點退場你不依。本公子倒要看看在這注定敗勢的生死劫下,你臉上的笑容還能保持到幾時。這麽想著,楚瑾瑜心中那口卡住的氣頓時順暢了許多。再看看棋盤上明顯已到收官階段的棋局,黑子已占據完全優勢。白子在中腹重要位置幾子,經過中盤絞殺,已完全被鉗製合圍,根本再無提氣的可能。而最關鍵上方是他的無憂劫,陸清軒的生死劫。他倒要看看已無有用的棋子,他陸清軒如何扭轉乾坤。

    “咚”一聲,陸清軒輕飄飄落下一子,“何況,即使清雨缺,有我們陸家在,也不會讓他麵子上太難看的。”

    楚瑾瑜看著那位置上剛落下的白子,剛放鬆的心又收緊起來。這種為救活局部棋局,明顯置自己於死地自殺式下法,也隻有他陸清軒那麽無所謂般輕飄然。不,還有人也會這般。那個人曾經也是如此絕決……楚瑾瑜不自禁握緊右手,臉上戾氣突現,“你確定僅憑這麽個小棋子,能幫你挽回整個局麵。”

    陸清軒輕搖頭,“行與不行,總要一試。”

    “瘋子”楚瑾瑜壓抑著內心的暴戻,半天從嘴縫裏擠出兩個字。

    陸清軒不做任何評價,隻看著外表出塵,靈魂卻被惡魘撕扯著的楚瑾瑜,清清淡淡地道:“誰不是瘋子。”

    “……。”楚瑾瑜無語。是呀,誰不是瘋子。有人為了自己野心,無端挑起戰亂爭搶地盤;有人為了自己的私欲,果斷奉上自己的妻女。強者爭,弱者依。自然也該有人為了這埋入這煉獄的人,聲鳴叫屈。他自己不也是這麽個瘋子嗎。慢慢平複心緒後,楚瑾瑜看著陸清軒那跟自己有幾分像的眉眼,暗諷,道:“陸家人果然不一般。”

    陸清軒白了他一眼,無奈道:“我隻是不能讓這盤棋輸得太難看。因為輸不起。”接著陸清軒低頭研究棋局去啦,懶得理這個極端矛盾的變異體。想起同在西蜀遊曆初識時,他還因為這家夥與自己幾分相似的儒雅氣息,無端生出幾分親切感。到後來,幾次交鋒下來,他才方知對方是個斯文中的異類,十足十難纏的對手。想想當初有多兄友弟恭,他現在就有多想撞牆的衝動。

    陸清軒想安靜,可楚瑾瑜卻偏偏不想如他的意,言語挑釁,道:“所以旦凡對整個棋局有用的人,你都可以用來當棋子,包括月舒。”

    “是”陸清軒回答地無絲猶豫,抬頭看了眼楚瑾瑜。

    楚瑾瑜很容易就能從他那張清冷出塵的臉上讀出兩個字:坦然。利用起愛慕自己的女子都毫無愧疚感,果然無心。楚瑾瑜輕蔑一笑,“是呀,連自己都可以果斷舍棄的人,又怎會憐惜他人。都說陸家人有顆悲憫蒼生之心,要我說你們根本無心。”

    陸清軒注意到每提及“陸家”,楚瑾瑜都一副輕蔑憤恨的樣子,不由得心生疑惑,抬頭注視著楚瑾瑜,正色道:“既已開局天下人都已在這棋盤之中,我們能做隻有站好自己的位置,盡可能減少無端的傷亡,包括…。”陸清軒頓住,看了眼那剛被自己放在死位的白子,“犧牲自己。何況這局也不是我們開的。你困住我,卻同意月舒幫我傳書信。除了想賭一下,在月舒心中,家族和我哪個份量更重。還有就是想試探一下西蜀的態度,月家在西蜀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若月舒第一時間先幫我傳書信,那你們東楚勢必會在大齊援軍到來之前,短時間內全力攻下江夏郡都。若月舒第一時間先傳消息給月家,那你們東楚便會在西蜀有所動作之前,全力攻下宛平,直逼璃城汜水關。若說這利用,比起輕易便可利用自己喜愛的女子…”陸清軒瞟了眼臉色再次陰鬱下來的楚瑾瑜,淡然道:“這點清軒確實不如。”

    “……”好想撕破那張巧言善辨的嘴。不是平時提倡節約,話很少嗎。西蜀的態度固然重要,但一封那樣的書信根本無法影響大局。兩軍對壘,一方壓倒另一方,處於觀望第三方自會有所反應。他和陸清軒二人是在西蜀遊曆結伴而行時,同時認識的月舒,當時三人皆用的化名。如今彼此身份已道破,以後便是再無可能那麽肆意笑談。他放月舒離去,真得真得隻是想讓陸清軒這家夥看清如今他在月舒心中份量,借機打擊他一下罷啦。更何況月舒第一時間將消息傳回西蜀是沒錯,但同時也快馬加鞭奔齊都方向而去。如今江夏郡都未拿下,宛平那麽個小城池也疆持著好幾天啦。比起他陸清軒無形間做的事,他楚瑾瑜也就是小屋見大屋啦。他怕再繼續說下去,會被活活氣死。見不慣陸清軒即使得意也一臉清冷的樣子,楚瑾瑜看了眼那枚白子,“咚”一聲在其附近扔下一黑子,“即使如此,清軒兄還認為有反盤的機會。”

    陸清軒看著偏離中腹,在方寸之地奮力絞殺的兩子,微微皺眉,輕搖頭,“不到最後,還是不要輕易放棄的好。”想是在說給自己,又仿佛像在說給誰聽。他已脫不得身,為今之計隻盼著有人能明白他那封信的意思,有所動作才好。後來陸清軒得知,何止是明白,簡直是明白得太好啦,不由得一陣心驚,也帶有些許後悔。隻到後來的後來,他一直都在反思當年是否不應該寄出那封信。若不然,也不會有後來的種種,也不會親眼看著,那麽個清幽的人一次次落入這亂世紅塵折了一世芳華。

    再說陸清嫻在尚不清楚陸清軒身在何處,意欲何為時,在茶棚聽到“白衣少年”四個字便心有所係。又加上遇李慕白提醒,抓住臨陣逃脫的甄諾,便再不能猶豫,果斷揮手別了李慕白,帶上昏過去的甄諾,打馬直奔宛平而去。所以在芸芸眾生中,有些人注定要相遇,非一人一紙所能阻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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