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增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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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 阮思澄化了個深色係的眼妝, 抹了個正紅色的口紅, 去思恒上班。

    她把自己弄“老”了點。過去, 出於一個小姑娘的愛美本性,阮思澄一直化十分清淡的妝,而現在呢, 她想成熟一點、強大一點。作為碼工, 阮思澄對這些隻有簡單了解,會但不精,今天卻是特意早起,上網學習教程,化了擦擦了化, 終於搞出一個比較精致的了。

    早會時,阮思澄對員工們說:“希望大家能夠了解,裁員,不是因為思恒醫療行將就木, 而是因為公司渴望涅槃重生。不是為了死,而是為了生。大哲學家海德格爾有一句話, 叫‘向死而生’, 今天我們化用一下, 叫‘向生而死’。因為兩次人事動蕩,如今公司預算不足, 隻能裁員, 但是我和一非, 依然相信ai醫療,依然相信ai急診,依然相信思恒,依然相信大家。等挺過去,我會邀請離職的人回來工作……盡可能地邀請。這幾個月不是融資用的,而是做產品用的,所以,希望大家千萬不要自暴自棄,那樣思恒醫療才是當真要完蛋了,咱們一切心血都要付諸東流。要記住,真正的失敗隻有一種,就是放棄希望。這是正常人事變化,別想太多。公司不會再次裁員,我們一起努力工作,共同度過這個難關,謝謝大家。”

    本來眾人多少有點樹倒猢猻散的意思,歪歪斜斜懶懶散散,也沒打算認真工作,可阮思澄開誠布公的一番話後,好幾個人眼神變了,疑慮擔憂消失不少。

    陳一非也道:“對於結果不理想的根本原因和解決方式,我、邵總、易教授,已經想的差不多了。大家要有信心,思恒醫療能行。”其實這話純屬扯淡,然而卻能安撫人心。

    接著,陳一非又雷厲風行安排了些工作會議,幾個高管顯得很忙,帶著下屬們連軸轉,把公司的氣氛變得緊張肅穆。

    到下午的時候,昨天被裁的人中有兩個姑娘結伴來找阮思澄,一個叫吳九如,是ui設計師,一個叫葉青,是程序員。coo告訴她,看樣子是吳九如領著葉青來公司的,問阮思澄要不要溜。

    “……”阮思澄知道,員工又來鬧了。

    昨天是樊勝男,今天是吳九如。

    可她不能逃避。這是她的責任,她要承擔。

    阮思澄把嘴上口紅補了一補,請coo把吳九如和柳青都帶進屋子。

    兩人很快落座。吳九如是發言人,她絞著雙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九如,”阮思澄在皮椅當中,還特意把屏幕關了,擺出一副專心談話的樣子來,語氣分外和緩地說,“別緊張。有什麽話你盡管講。情況不會變得更壞了不是嗎?”

    被這麽一激,吳九如抬起頭,知道不能再拖於是終於開口:“阮總……我和柳青是想,我們不要工資……能不能繼續在思恒醫療工作?”

    阮思澄明顯呆了,半晌沒講出話來。

    “阮總,”吳九如繼續道,“我們兩個好舍不得這個東西。我是ui設計,界麵美觀、人機交互、操作邏輯全都是我一點一點做起來的。思恒急診ai是我畢業以後的第一個產品,做了一年……就像女兒一樣。我希望能親眼見她發布、上市、進入醫院、被人使用,聽客戶的反饋意見,改進、完善,一直陪著……這樣離職,我舍不得。而且,陳一非、陳總,真的特別厲害,跟他可以學到好多,這半年來進步特快,也舍不得,工資就當交學費了。”

    說到最後,吳九如竟有些哽咽。

    “阮總,”一旁柳青插話,“我昨晚上看朋友圈,幾個平時一起工作的工程師12點多才離開公司,拍了燈下一排影子,配字說:幾個哥們一同努力,把破問題給解決掉。我就覺得特別羨慕,想跟大家一塊兒渡過難關。這肯定是個終生難忘的經曆,就算最後不行,也沒有遺憾了。我知...道,我一直做腦部急診,可也懂點腹部病症,也能幫忙。這幾個月不要工資,等有錢了,公司願意補就補,不願意補就不補。”

    “九如……葉青……”阮思澄的兩隻眼睛濕濕熱熱,思索幾秒,又抬眼道,“我肯定不會讓員工們免費幹活。這樣行嗎,我想辦法再湊點錢,你們二人工資減半,等有資金,我連工資帶著利息地給你們補在卡上。”

    她想,這種員工無論如何都要留下,她們的忠誠是公司最寶貴的東西。

    “謝謝阮總!!!”吳九如的聲音裏麵帶著興奮,那樣真實,不摻虛假,“我ok的!!!”

    葉青說:“我也ok的。”

    “嗯……”阮思澄說,“謝謝你們。”

    “說這幹嗎。”吳九如道,“那,阮總,我們兩個幹活去了。”

    “嗯,好。”

    望著二人離去北京,阮思澄的胸膛脹滿。

    思恒醫療的員工裏,有趁火打劫、借機鬧事要三個月工資的人,但也有吳九如和柳青這樣寧可不拿工資也想留下的人。

    邵總,阮思澄想:您看到了嗎?不想分離的小夥伴,是有的啊。

    是有的。

    …………

    接下來的兩個來月,阮思澄每天都幹到淩晨三點,包括大年三十大年初一。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她和一非倆外地人在後半夜離開以後,聽著馬路上的鞭炮聲、吵鬧聲,拐進一家24小時全年無休的肯德基,點了一堆東西,拿著可樂碰杯,對每一個服務生說“過年好呀”。

    人家好奇,問怎麽來吃肯德基,他們兩個嘻嘻直笑,說:“剛下班。除肯德基和麥當勞,所有飯店都打烊啦。”

    對方幾人一臉驚悚,問:“哪個公司?大年三十現在下班?!”

    阮思澄認真地說:“我們自己開的公司,人工智能醫療公司。”

    人家聽了,也笑著說:“加油。你們這麽拚命,會有好結果的。”

    兩個月間,阮思澄與更多醫院的cio聯絡、約談,爭取更多患者病曆還有統計數據。

    這回她還特別注意分布區間,患者樣本開始平衡男性、女性、老人、孩子、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她還發現,有些心髒病北方患者較多,有些心髒病南方患者較多,而她因為“近”的原因沒太合作南方醫院,導致了樣本傾斜。

    過去以為沒有問題,數據足夠,如今看來是天真了。

    心髒病有好幾十種,又要根據人群劃分,所需要的病曆數量遠遠高於其他病症。

    ai學習能力很強。隨著病曆越來越多,準確值也越來越高。

    …………

    到了三月,嫩樹發新芽,牡丹花初開,風裏長刺那段日子終於過了。

    好像,再挺一挺,便是一年春好處了。

    胸部急診的準確率差不多有75%了,雖然距離“接近100%”的目標還差得挺遠。

    然而腹部進展緩慢。

    陳一非左調右調了兩個月,結果,十分神奇,一會兒對這部分患者準,一會兒對那部分患者準,一會兒是形狀準,一會兒是顏色準,然而,錯誤率forever維持在50%上下,陳一非也無比困惑。

    公司再次隻能堅持兩個月了。

    也就是說,完善產品的日子,再一次,最多隻有一個月了。

    某天,在早會上,幾個員工戰戰兢兢地提起了資金的事。

    “阮總,”他們問,“公司又要沒錢了嗎?”

    “嗯?”阮思澄的臉上帶笑,“為什麽會這樣講呢?”

    “我們算的……”

    “還好,”阮思澄說,“有了一些新的門路,還能堅持好幾個月,大家不要著急。”

    ...    “真的?”

    “當然,”阮思澄的笑容自信,“現在結果好了不少,相信馬上就能做出來了!”

    早春陽光射進窗子,照在阮思澄的身上。旁人看去,隻覺得她像一個聚光體,亮亮的,太陽照射著她,她照射著周圍。

    有幾個人鬆了口氣。

    阮思澄看著他們,心髒卻沉到穀底。

    沒錯,思恒醫療又雙叒叕要沒錢了。

    什麽“一些新的門路”,全部都是忽悠人的。

    這回還能怎麽辦呢。

    等到會議結果,吳九如、葉青在阮思澄的身後,說:“阮總,心髒部分,準確率已穩定地在75%以上了!”

    阮思澄笑:“嗯。”

    “腹部那邊腫麽樣了?”

    “一非在調。”阮思澄也沒有能夠安慰人的,隻笑著道,“我有預感,最後能行。我的預感一向很靈。”

    “阮總,”吳九如說,“昨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思恒真的黃了,大家聚在會議室裏全都哭得特別傷心。您哭了,陳總哭了,石總也哭了,還有葉青……好難過啊。夢裏的我,看著一年以來畫的幾百張圖都被刪除掉了,心都死了……叫著醒來,發現是夢,思恒還在,大家還在,一瞬間就特別感動。”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阮思澄也心尖一顫,回答對方:“九如,思恒不會黃的。”

    “嗯,我相信。”

    “咱們一直都在變好,”阮思澄說,“兩年以來,一起克服掉了一個又一個難關。拿到邵總投資,與p大合作,罷免錢納、搶回公章,告別貝恒招到一非,想到了心電圖ecg的做法,又解決了腹部b超的難點……資金關、人才關、技術關、數據關,一次一次邁過障礙。現在隻剩最後一搏,不能輕易放棄的啊。”

    每次都要挺不過去似的,然而每次在被扒掉一層皮後都還堅持活著。

    思恒醫療就像一隻初生小獸,不堪一擊,危如累卵,但卻那麽拚命地想要活下去。

    “阮總,”吳九如問,“真的不會再做一月就完了嗎?”

    “不會,”阮思澄答,“資金有著落的,你也告訴別人下吧。”

    “嗯!”吳九如挺高興,噠噠地跑掉了。

    阮思澄回辦公桌前,又搓搓臉。

    剛才,麵對九如還有大家的期待,她不小心,竟講出了幾段大話。

    可事實上哪有錢啊。

    阮思澄將賬戶打開,看著下方那個餘額。

    70萬。

    付完上月工資,隻剩70萬了。就算加上她的存款也隻有130萬,堪堪能挺兩個月。成本已經沒有辦法再節省了,公司早餐都不給了,基本隻付工資、房租、水電網絡,最近的差旅費都是她自己掏的。

    非常奇怪,在還能挺33天、32天、31天時,她好像都沒特別慌。然而,一旦開啟了倒計時,時間之沙簌簌地落,就真慌了。與一個月的倒計時同一時間出現的,是拿著鐮刀的死神那可以聽聞的腳步聲。

    本來在裁員時她心裏想的是盡人事聽天命,拚命工作,撐四個月,如果還是不行那也沒有辦法。

    不能強求。

    然而到了這個地步,又不甘心。

    好不甘心!!!

    創業整整兩年!!!她的27到29歲,最後的燦爛歲月,最後的青春年華。

    而且,不僅僅是她自己的寶貴兩年,也是陳一非的,石屹立的,coo的,梁言的,吳九如的,葉青的……他們全都放棄許多,絞盡腦汁,耗盡心血。

    阮思澄也知道,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些東西,無論怎樣日思夜想輾轉反側遍體鱗傷,也是終其餘生而不可得。你感動了自己,感動了戰友,感動了對手,感動了大眾,...卻還是沒法打動天和地。

    到最後,應該沒有挽留,沒有憂傷。這些阮思澄全都懂,可還是不甘心。

    明明已經看到希望!!!

    雖然,這個名為“希望”的東西上閃著的光那般黯淡。

    再去問問邵君理嗎?

    阮思澄不想。

    現在,與兩個月前,在本質上沒有區別,就是胸部腹部準確率都不夠,而且調得好的可能微乎其微。已經問過邵君理了,對方當時一陣沉默,她說隻想聽到實話,對方表示,他不會投,而且明確解釋,就像當初協議說的,產品初版出來以後,如果靠譜,他會行使增資權利,在那之前一切免談,這個主意並未改變。

    現在何苦再去問呢?隻是令對方為難,也令自己難堪。好像是在借著那麽點兒關係,讓他掏出800萬送給自己一樣。

    她沒辦法開這種口。

    真的就要完蛋了嗎……

    可阮思澄老是覺得,在技術上思恒醫療還並沒到窮途末路。

    …………

    難受一天,阮思澄沒加班太狠,晚上10點離開,打車回到住處。

    她甚至不能好好走路,隻用鞋尖踩著樓梯,一步一步地挪上去,細高跟全落在外麵。

    她想起了兩個月前邵君理講的故事。邵君理說,他創業時也曾遇到資金斷裂,可他覺得一旦遞了破產申請,信譽就沒了,於是咬牙向朋友借,把欠債全還清了,後來終於渡過難關,公司逐步走上正軌。

    但她沒有土豪朋友……

    就算有,她不是邵君理,還不上。

    正思忖著,阮思澄走到了自己家門前麵。

    深棕木門,貼著倒福。

    阮思澄沒開門,靜靜地凝視著。

    她沒有朋友,但她有個房子。

    雲京市區兩室一廳。

    她在2011年買的房子,當時還不太貴,70平200萬,已是父母畢生積蓄,首付40%,貸款60%,直到現在還沒還完。當時都說雲京房價會一直飆,而阮思澄保了p大,畢業肯定留京工作,她的爸媽果斷出手買了一個。

    現在,它值600萬。

    阮思澄想:有房子也沒什麽好。

    住膩歪了。

    租又哪裏不可以呢?她的室友、同學、朋友,不好多在租房子嘛?!還單身的都沒房子,又有什麽受不了的。何況,雲京房價已經在跌,這個時候出手說不定挺賺呢!現在賣了,等到房價再掉一掉,買回來,美滋滋。

    阮思澄把鑰匙掏了,開門進屋,打開壁燈,走到廁所卸妝洗臉,而後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她的心髒通通地跳。

    很快,一個中年女聲響亮地傳出來:“澄澄!!!”

    阮思澄叫:“媽媽媽媽。”她撒嬌。

    “最近都沒打電話來!!!”

    “太忙啦……”阮思澄說,“產品正在最後衝刺。”

    “哎,”媽媽又開始嘮叨,“早就叫你別開公司,你就是不聽。現在29了,還沒結婚。本來春節說好安排幾場相親,你倒好,大年三十都在工作。”

    “媽……別嘮叨啦……”

    “爸媽也是心疼!”

    “我知道的。”

    母女兩人說了一陣,媽媽又問公司近況。阮思澄用力咬牙,腮都酸了,道:“媽媽媽媽,是這樣的,公司賬上沒資金了。”

    “啊……”雖說老叫女兒上班,不要創業,真的聽到公司黃了二老心裏也不好受。

    “媽媽媽媽,”對著最親最愛的媽媽和爸爸,不知怎的,阮思澄又淚如傾盆,“我想賣房。”

    “……!!!”

    “最後再拚一個可能。”她哭著說...,“200萬,以後還給爸爸媽媽。”

    “我們都有退休金,也有養老錢,哪兒需要你還錢了。”媽媽雖然嘴上老說“還錢還錢”,實際心裏從來沒有這個意思,“但是,澄澄,你需要房!現在雲京市區八-九萬塊一平,爸爸媽媽再也不能買得起了!”

    “我知道……”阮思澄說,“我租房,也挺好的。好多同學都是這樣。要是思恒醫療真能發展起來,以後賣點股份,也就買回來了。如果回大公司,隻要嫁個收入不比自己低的,也能買得起的,頂多地方差點……”雙碼工的家庭至少一年50萬,苦日子過幾年總歸能有房子,如果雙碼工的另外一個碼工是邵君理,就更能了。

    “等等……我問問你爸爸……”阮思澄的媽媽一直外強中幹,看著倍兒厲害,其實家裏大事全都得問老公。

    過了會兒,阮思澄的媽媽回來,說:“澄澄,我和爸爸還是覺得,你在雲京得有房子。”

    “我不要房子……”阮思澄哭,帶著決絕,好像是在逼迫父母,“我要公司,我要同事們。”

    幾人談了一個小時,最後,阮思澄的媽媽也無奈地歎氣:“澄澄,你也大了,重要事情自己決定。我們要是強行如何,你後悔了,肯定要恨爸爸媽媽的。現在,以後後悔了,也隻能怪你自己了。”

    阮思澄輕輕地:“我知道。”

    “房子早就給了你了。我和爸爸建議不要輕易賣掉……但你要是不聽,我們也沒辦法。”

    “我知道。”阮思澄說,“媽媽,爸爸……謝謝你們。”

    掛斷電話,阮思澄把眼淚抹幹,從沙發上爬了起來,走進書房,生怕自己後悔似的,飛快地在“二手房網”把信息給掛出去了。

    我這是個什麽性格,好奇葩啊……阮思澄想:她喜歡的一定得有,撞上南牆也不回頭。

    高中時,有回想當全班第一,於是天天學到三點,六點起床,困到不行,整整堅持了兩個月,終於拿到全班第一 覺得也沒什麽意思。她連打電腦遊戲都非爆機不可,有個寶箱沒有拿到她就重讀昨天的檔,有條支線幹不過去她能連續刷一個月……更不要說非保p大讀書、非到愛未實習、非進澎湃工作了。

    要命……

    …………

    第二天,揚清集團互聯網加總裁辦公室。

    邵君理的私人助理章錦曦將文件放下,看看皮椅上麵眉目俊朗的男人,突然說:“還有一件事……”

    “說,”邵君理道,“我不知道什麽時候你也變得婆婆媽媽。”

    “是這樣,”章錦曦說,“阮小姐,昨晚12點左右打算賣掉房子。”

    邵君理手頓在原處,兩道長眉狠狠一擰。

    一分鍾後,他才問:“你怎麽知道?”

    章錦曦的眉目順從:“自從邵總那次半夜接人回家,我就寫了一個程序,電腦每天在百-度上搜索兩遍,如果某個新的網頁提到阮小姐的名字或者電話、郵件,程序就會自動給我發送郵件,帶鏈接。我覺得也許某天能派上大用場。”

    邵君理抬眼,感到不可思議,說:“你倒機靈。”

    章錦曦十分謙遜,回答:“沒有您和阮總機靈。”

    邵君理盯著他的助理足足有十幾秒鍾,才又開口:“哪兒學的馬屁?拍這麽溜。”

    章錦曦繼續謙恭:“沒有阮總拍的溜。”

    這回,即使是邵君理,都隻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