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荒歲月 第二十六章 入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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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山跑死馬,行走了兩日,隊伍才來到山下開始爬山。
東崤山,是北魏西部地區最高峰,進入西胡大地必經之路,雄偉壯闊,延綿萬裏,主峰直插雲霄,
爬上山頂放眼四周,隻見群峰競相呈秀,飛瀑流泉,蒼鬆布列,奇花異草,宛如仙境,讓人有一種心胸滌蕩,江山盡在腳下的感覺,雷少軒深深地被美景陶醉。
曆盡千辛萬苦,雨雪風霜,艱難前行,經曆了多少危險絕境,雷少軒從沒有心情觀賞過風景。此刻,雷少軒第一次有心情欣賞壯美河山風景,不由慨歎江山遼闊多嬌。
古人雲: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雷少軒對自己的命運已經不再有幻想和雜念,專心練習刀法,研修內功,一心一意準備即將到來的命運。
既然無法逃避命運的磨難,姑且享受好了。一心練武,默默前行,享受山河之美,拓展心胸,權當自己是行萬裏路的書生吧。
一路西行,一路風景,一路艱苦,一路心境。
涑水河,水闊不知幾何,站在河邊,望不到對岸,隻見水天一色,波濤洶湧,撲麵而來。一條巨蟒衝天而起,張著巨口,仿佛要吞掉河中躍起的太陽。隊伍靠著羊皮筏心驚膽顫地渡過。
渡過孟津峽穀,隻見兩岸絕壁衝天而起,傾斜的懸崖,被回旋破浪撞擊,巨大的石頭仿佛要落下,浪蹦萬尋,懸流千丈,怒浪翻卷,誓要把懸崖掀翻。走在橫渡的鐵橋之上,如行雲端。
跨越庚南冰川,冰原千裏,一望無際,死一般的寂寞,仿佛一切都被凍住,每個人把被子都裹上,依然凍死兩個人;然而此地竟然能偶遇采藥人,於絕望之地采集雪蓮,人類之毅力,讓人慨歎。
穿過百裏清風峽,颶風仿若九天垂落,撲麵而來,卷走一切;軍士,囚犯不分彼此,用鐵鏈串聯一起,逆風而行。
清風峽穀盡頭是九千台階,巨石堆疊,不知古人是如何修建如此雄偉的建築,其智慧讓今人慚愧。
下了台階,是懸崖天險。懸崖中修築棧道,緩緩而下,棧道如九天一線,掛在懸崖空中,羊腸盤道於群峰之間。
懸崖絕地,依然有路,可謂天無絕人之路,看似滅絕之地,往往隱含生機。
離開了棧道回望,隻見棧道如一根黑線嵌於石崖之中,懸崖之上有點點黑點,是一口口棺材,餘正說這是胡人懸棺,也不知道胡人是如何將棺材置於懸崖上。
從離開棧道算起,便是茫茫苦海荒原。
苦海荒原其實是草原,景色還算美麗。初春的草原上,綠瑩瑩的草延綿無盡頭,星星點點的各色野花將草原點綴得十分美麗,藍天白雲,鷹擊長空,唳傳千裏。
“草原好美,怎麽會叫苦海荒原呢?”雷少軒歎道。
草原上流傳一段話:相思苦,相思苦,多少淚,望歸路,茫茫苦海孤魂哭。
餘正道:“苦海自古為征戰之地,多少征夫無歸路,苦海苦在人心,此一苦;苦海春季沙塵暴肆虐,沙塵暴來臨之時,遮天蔽日,晝如黑夜,一不小心便被風卷走,活活刮死,冬季暴雪厚達數尺,滴水成冰,牛羊凍死,多少胡人整部落餓死,邊關衛戍如何不苦?此二苦。”
餘正歎息道:“苦海茫茫,千裏無人煙,稱荒原。連年征戰,物資匱乏,盜匪橫行。為吃穿,軍隊甚至被迫冒充盜匪劫掠,所過之處,寸草必掠,如何不荒?”
“這麽說,苦海荒原是因為自古戍邊征戰而成名的?”
“是的,如果沒有戰爭,何地不膏腴?”餘正點頭道。
走了數月,一行人大多衣衫襤褸,滿臉憔悴,精疲力竭,腳步踉蹌。雷少軒卻仿佛經過了洗禮一般,換了一個人,兩眼明亮,身材挺拔,似乎又長高了,高過了胡友德的肩膀。
專心練武,進步神速,刀法雖然稚嫩,卻頗有章法,隻專心練習幾個刀招,反而使雷少軒的出刀顯得更加淩厲。
一般人練內功,靠師父指導線路,自行修習,然而無法看到身體內部線路,即便師父指點無誤,要想真正找到正確運功線路,非數月慢慢探索不可。
由於有秦夫人留在體內的行功線路,雷少軒無需探索行功路線,隻需要牢牢記住,專心運功即可。不得不說,雷少軒運氣逆天,碰到了秦夫人,試問世上能將氣流留在人體之內有幾人?
當然,雷少軒從來沒有想過秦夫人是什麽人,隻是覺得不一般。
春天的一天晚上,經過馬少騰及胡友德護法,雷少軒練出氣感,完成周天運行,從此氣力生生不息。
馬少騰不得不佩服,這簡直是百年難遇的天才,雷少軒沒敢告訴他,這一切不過是秦夫人的功勞。
這天,終於來到了一座大城,胡穀關。
胡穀關城高十丈,高聳巍峨,背靠磅礴延綿太燕山,麵臨一望無際苦海荒原,西湟水細帶般蜿蜒而過。
胡穀關城門盤查非常嚴密,讓人感覺到了一絲緊張的氣氛。雷少軒頓時意識到這是前線,北魏西胡征戰之地。
入城後,城裏卻熱鬧非凡。商鋪鱗次櫛比,客棧,當鋪,醫館,青樓,布店,糧鋪……熙熙攘攘,車馬流通,頗為繁華。
雷少軒驚奇發現,商人之中,各色人都有。
雷少軒第一次看見了黑皮膚的人,全身黑袍,有些臉上還遮著麵紗;也有穿獸皮的西域來人,趕著高大駱駝,駱駝走動,發出叮鈴鈴的駝鈴聲;有趕著大群牛羊的,吆喝著,夾雜穿梭人群中,行人紛紛躲避。……
各式買賣吆喝聲,此起彼伏,嘈雜熱鬧,仿佛是內地大都市,隻有各色人種提醒著,這是邊關。
穿越如此熱鬧城市,馬少騰頓時緊張起來,將所有人的鐵鏈穿在一起,嚴加看管。
隊伍沿著街道前行,不時有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發出噓聲;還有好事之徒,往囚犯身上扔各種東西,菜葉、垃圾、土塊和雞蛋等。雷少軒這才又想起來,他們是囚犯。
於是,雷少軒低下頭,沉默著,跟在囚犯隊伍後麵往前走,將自己手上的鐵鏈藏在袖子裏。
穿過城,來到了城外西郊一座大營,這是此行最終的目的地——苦海死囚營。
每個人都緊張起來,雷少軒被重新夾上了木枷,到了新的地方,馬少騰再也無法照顧他,雷少軒頓時有些彷徨起來。
死囚營很大,用粗大的木頭柵欄圍成一個巨大的營房。木頭柵欄裏麵,數排尖利的拒馬樁連成柵欄牆,和外麵的柵欄之間,隔開一條寬大的通道,這是供看守的軍士巡邏所用的通道,拒馬樁可以延遲逃犯逃跑。
通道內每隔數十步,就有軍士握刀執槍站立,戒備森嚴。
穿過拒馬樁柵欄帶,便進入死囚營。
死囚營裏,座座營帳分布排列整齊,大多營帳簡陋破舊,營帳周圍,靠近柵欄的地方,搭起數座高台,這是監視用的瞭望塔。
營帳地麵泥濘肮髒,汙水橫流,到處是垃圾糞便,臭氣熏天,仿佛幾百年無人打理,觸目驚心。
這就是死囚營?雷少軒不由有些發冷,雷少軒心裏湧起一個念頭——地獄。
新來的囚犯和押送的軍士在校場列隊,等待交接。
馬少騰跟在一名校尉後麵交接,囚犯列隊一一點名,驗明罪行身份。
點到雷少軒的名字時,那校尉看了一眼雷少軒,卻也不甚驚奇,隻是歎了口氣,這又是一名倒黴的少年犯。
雷少軒年紀雖然小,死囚營裏也不是沒有過,隻是大多活不了多久,就算活著,也是生不如死,這卻不是一名校尉能管的。
點名驗身,除去鐵鏈、枷鎖,訓話,領被子、囚衣,沒人多看雷少軒一眼,顯然他這個年齡的死囚,並非特例。
囚犯被士兵壓著往營帳各處走去。
帶著恐懼和不安,雷少軒頻頻回頭看著胡友德和餘正,試圖給自己找一絲安慰和依靠,然而隨著腳步越走越遠,他們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這一別再也看不到他們了吧,雷少軒淚水漣漣。
胡友德穿著軍士服裝,冒充軍士站立在軍士隊伍裏,臉上焦慮不安,卻無可奈何。
終於走遠了,再也看不見了北川的軍士隊伍了。軍士的喝罵,囚犯的推攘,讓雷少軒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命運從此翻開新的一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