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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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山地處縣城東南方,按照目測推算。就是出了城進了山,可能還得走上七八十裏山地。

    而且因為地形關係,彎彎繞繞的錯路可能也得耗上不少時間。早上霧氣還沒散,山林子裏容易迷路,

    加之周寧的氣候溫度驟降起伏大。所以這進山的時間定在了隔天的早晨十點。那時候太陽正當毒辣,

    能將這周寧異常的寒意驅散不少,再一點。那山裏采藥打獵的。大多也都依據著太陽辨認自己大概的方位,

    防止在老林子裏迷了路。打定了主意,我們返回鎮上又買了些野外用品。一旁上,看到淑芬這姑娘連日來耗費自己的時間陪我們跑前跑後的,主要是又不要酬金,大老爺們幾個心裏過意不去,合計了一下,在鎮裏還算排得上號的一個小飯館請了她一頓。

    “妹子,這杯酒,那是我幾個敬你的。算是謝謝你這幾天鞍前馬後的帶哥幾個四處瞎溜溜。”大寶的老爸小寶叔是個酒鬼。那大寶生來的時候就是酒桶子裏麵泡大的。這一說,一口高粱酒就給飲了個幹淨。

    淑芬酒量不行,這畢竟是姑娘家,平日裏也不可能有什麽應酬,所以依著我們三人,也就隨意的抿了兩口。

    大約吃了有一盞茶飯的時間,期間淑芬又在大寶的勸說下小小喝了一口。那小半杯酒都沒喝完,淑芬紅暈就給上了兩邊臉頰。

    酒足飯飽後,大寶叫上服務員又給上了些茶水。我們這才閑聊了起來。

    “六子哥。大寶哥,瞎爺爺。這我看你們買的那些東西。怎麽像是要進山似的?“

    淑芬的個性算是比較爽朗的,再說這幾天相處下來。她覺得我們人還算不錯。所以說話的時候,也是有什麽問什麽。

    這普遍也是當時,山裏姑娘樸實沒有城府的優點。

    “額。“大寶坐在淑芬左側。冷不丁給這小丫頭一問,停頓了有幾秒。這才回答道:”我們麽,是要進山,

    因為這遊玩麽,不能隻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享受,還得講究返本歸元,體驗那種最原始的求生狀態。“

    聽這瞎話編得,坐在大寶對麵的九爺爺一口氣沒給續上,喝到嘴裏的茶水差點就給噴了出來。

    我心裏思忖著,這可能麽?,體驗原始生活的,為毛就非得跑到這周寧來。而且,這人民隊伍裏,九爺爺眼睛不行,這帶著盲人中老年人體驗戶外求生。那這姑娘再傻,也不能相信大寶這渾話。

    我沒好氣的撇了大寶一眼,罵咧道:“你別淨說胡話。”

    轉過頭,才又重新想了一套比較貼切的說詞。

    :“淑芬妹子,我們呢,除了是來周寧遊玩來的。本身從事的,也是地質勘探的工作。這周寧大山裏,那外頭傳的就是礦產資源十分豐富,種類分布上可能有幾十種之多。所以我們這次打算進山幾天。考察一下山裏礦產的實際情況。”

    這確實了我們要進山,我看那淑芬臉上的表情馬上就擔憂了起來。看了看大寶,又看了看我,

    這才說道:“六子哥,這周寧的山不比外頭。縣裏采藥的,打獵的。都不敢往深了裏去。就是這外圍林子裏,也時常有人走失。再也沒回來過。”

    “這不擔心”大寶嘻笑道,從褲兜裏掏出了一個指南針晃了晃。

    “這是最新型的指南針,英吉利來的。這進了山有了它,那鐵定不會迷路。”大寶得瑟著。

    那時候,指南針可是稀奇物。除了一些海員和做地質勘探的,平頭百姓哪裏見過。更別提功用。

    不過這淑芬,她顯然更相信山裏獵人,采藥人對大山的了解。

    看著一旁邊哈氣,邊小心翼翼擦拭鏡麵的大寶,淑芬無奈的搖了搖頭,說起了小時候她奶奶講述的一個山裏的故事。

    “抗戰時期,年事不太平,外邊的縣城裏餓死了好多人。不過好在周寧深處大山,動蕩的影響波及不大。可糧食的供給方麵,也處在了一個難以溫飽的水平線上。許多家庭,一家三四口人一天隻拿得出一碗稀粥。更窮一點的,隻能吃喂食家豬的厚皮菜。如果再熬下去,縣裏肯定也得餓死人,因此,每個鄉鎮的代表出來開了堂會。名為”靠山吃山“。

    代表們決定,由鄉裏先出錢出糧,每鄉鎮出年輕壯力。以村鄉為單位,十幾二十個男丁為一組。由對山裏較為熟悉的獵戶,采藥人帶頭,往山裏捕抓獵物。回來後,再根據人口的比例均分。

    一開始,這個動員得到了很好的反響。每天山裏出來的男丁們都是收獲頗豐。野豬啊,麋鹿啊。兔子,野雞什麽的,一堆一堆的。每家每戶因此也解決了不少吃食問題,至少在那動蕩的年頭,一家人能分一二兩山味,都是件比過年還要開心的事。

    隻不過好景不長,縣裏人多,鄉民們天天都得進山,這一來二去,山的外圍再也很難捕獲到什麽可觀的獵物。因此,狩獵的男丁隊不得不再縱深的往山裏前進一些。而這剛開始的第一天,就出了大事。

    獅城鎮下麵有個長安鄉。鄉裏組織了十一口男丁。最大的50來歲,是個經驗非常豐富的獵戶。而最小的也就十八歲。

    這一天,他們從縣的北側進了山。經過了一段爬涉。在一處可能出現獵物的山坳處預埋了十來個野豬夾。天漸漸的黑了下來,原本隊裏的預計,是天一暗,獵隊就要撤出深山。可就在一行人打算打道回府的時候,山坳裏傳出了動靜。

    ”喀“一聲脆響。

    “中了”,這是大夥當時的第一反映。這等了一天,十幾個人隻逮了兩隻野兔,其他啥的都沒。這一下,老獵戶判斷應該是幹上大家夥了。一夥人提著長矛從山坡上就衝了下來。可這到了山坳裏,卻連個獵物的影都沒撞見。

    老獵戶心想不對,剛才那一聲響可是實實的。大夥不也都聽見了。心裏疑惑著,老獵戶開始對自己安放的夾子挨個的檢查了起來。這才看到第三個。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野豬夾的陷阱安置,得先用千斤鐵一樣的工具將野豬夾撐開,然後削一截樹枝埋進土裏。接著,將已經撐開的野豬夾平鋪在上麵,並用一小塊木板固定住。最後,再在野豬夾上麵覆蓋一層幹枯的樹葉。

    這第三個夾子安放的位置,枯葉全給搗碎了。老獵戶小心的撥開自己掩蓋的一層土,這奇怪。剛才自己安置的那個野豬夾子不見了。坑洞中,老獵戶隻發現了幾滴血跡和一點毛屑。就在老獵戶叫來其他人點上火把,正要分析毛屑是什麽動物的同時。不遠處邊上的一處灌木叢裏,一對注視著一切的瞳孔突然放大。

    ”桬,桬“兩聲,灌木叢裏的一個影子動了起來,因為速度太快,肌體碰撞枝葉後傳出了一種難聽的刺耳聲。

    ”在這“旁邊最先反應過來的兩個鄉民喊了一聲,徑自提著火把追了上去。

    這年頭,餓著肚子是比死還可怕的事。再說山裏民風彪悍,這平日雖然不曾進山,可這要真打進了,那他們還真沒感覺這深山老林子裏有什麽唬人的。現眼下,還是一隻受了傷的獵物。

    老獵戶看前頭兩人追得緊,天色又暗。沒兩道轉口人就沒了影。隻好組織其餘人順著原路跟了上去。

    ”爺,剛那影子好像是個人。“小許是隊裏最年輕的男丁。眼力勁一直不錯,這追上去的半路,他在老獵戶身邊說了這麽一句。把老獵戶滲得腳下步伐子都給亂了許多。

    進山捕獵了幾十年,這深山裏頭,奇了怪的東西不少老獵戶是知道的。可這人哪能在中了野豬夾以後還跑得跟風一樣。

    再說天已經黑了,就那幾根火把視線又不好,老獵戶打定了小許剛才肯定看錯了。就那東西的迅捷,指不定就是一頭山獐。

    大約循著前兩個鄉民的足跡追了有二十來裏路。到了一處林子。老獵戶這才發現壞了。無意間,他們一行已經快到深山的腹地了。這周寧祖祖輩輩吃山裏飯的,都說這深山裏不幹淨。所以一般都隻會在外圍活動。

    “爺,虎子他們的足跡斷了。”跑在前頭的一人停了下來,側過身朝著老獵戶招呼了一聲。

    這山裏獵戶最擅長的就是追蹤足跡。根據路線上的足跡深淺和步態特征,再結合自然環境物質變化的跡象,

    以此來判斷方向尋找目標。

    小許跟著老獵戶往前去了幾步。這山裏前幾天才下過雨,山路上泥濘,這足跡判斷也是非常的直觀。

    就在老獵戶招呼其他人在一旁尋找看看有無其他線索的同時,小許站著的位置。幾滴雨滴落在了他的發絲和額頭上。

    抹了把臉,小許喊道;“爺,這要下山雨了。我們是不是要避一下。”山裏頭下雨可不好。雨大的話,山路不好走不說,視線也模糊。再說要不找避雨的地,火把失滅了的話,這深山老林伸手摸不見五指的,想找方向都難。

    可這下,就小許之外,其他八個人都傻了,這天涼快得,哪裏有要下雨的征兆。老獵戶舉著個火把,恰好這回頭一看。渾身卻是不自覺的打了個囫圇顫。

    不知什麽時候,眼前地上竟站著一“血人”。那臉頰上陰紅的血跡順著顴骨落在了地上。在火光的照耀下。詭異得令人發怵。

    小許看著老獵戶望著自己的眼神不對。下意識的想起剛才有點稠的水滴,抬頭向上方看去。

    深山的林子幾千年了,樹幹都長得老粗,頂上盤根交錯。氣根一根纏著一根,就是在白天。這地兒也透不進多少陽光。可是小許手裏有火把。那往上方一頂。他看見交錯的氣根樹杈上。有個人影半蹲著凝視著他。被小許一驚,人影突然在樹杈上躥了起來。嘩嘩的引起了不小的動靜。

    就在所有人為這動靜投去目光的霎那間。小許的頭上“呼呼”兩股風聲,似有兩個人被砸下。

    不對,更加確切的說,是砸下了幾具肉塊。到地時已然七零八落。

    火光下,那肉塊的軀體裏翻扯出了各種內髒,肉團的沫子濺到了在場的許多人。

    新鮮而又腥臭的味道蔓延了開來。許是砸下來的力氣太大。其中一個頭顱在陰紅的血跡下已經有明顯的凹陷。

    眼球的眼白和腦漿攪在一起淌了一地。

    “嘔”離屍塊最近的小許捂住了嘴,腸胃翻滾出來的嘔吐物滲過指縫。

    夜陰森森的,老樹的氣根像是鬼手一般隨著風肆意撫動。

    在深山的腹地中蕩出一陣陣莫名的回音,令人無法克拒心中的懼意。一些膽小的,雙腿顫抖著失了禁。

    “虎子和二娃,是虎子和二娃”吼叫著聲音裏帶著顫抖,試圖用來掩蓋自己內心的恐懼。

    鄉民認出了眼前這些碎屍上的服飾。

    “出來,給我出來”老獵戶冒出了一股肅殺之氣,狂吼著,手裏端著他的一把單發火銃朝樹杈裏接連打了好幾槍。

    鋼珠嗦的一聲穿過樹層,或打入空中,或沒入樹冠。許久,鄉民們就這麽昂著頭等了許久。

    可除了他們自己凝重的呼吸聲。隻有夜風帶動的氣根啪啪的響了一陣。

    “不,那一定是妖怪。”

    血絲布滿了雙眼,牙關不住的打著磕。老獵戶在山裏這麽些年狩獵經驗,可從沒見過什麽能將人撕扯成肉塊的野獸。

    他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可心裏又忍不住去聯想。

    “出山,我要出山。”終於有鄉民忍不住這種平靜的可怖嘶吼到。

    這下子,其餘的鄉民們也才反應過來。

    最後,就這樣仗著人多手裏還有武器,隊裏又有熟悉山路的老獵戶,頂著那戾人的詭異,這隊鄉民半逃命的從山腹裏撤了出來。可是出了山,這剩下的九個鄉民裏。陸續的幾年內不是瘋了,就是病死了。至於他們到底碰到了什麽。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打那以後,縣裏就取消了鄉民獵隊。而老人們也都告誡自己的孩子不能到深山裏玩。就因為,裏頭還有那吃人的怪物。

    這故事裏出山後不久便得了失心瘋的小許,便是淑芬的爺爺。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