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營第一天摸底考試, 兩張卷子考完下午三點半。四點鍾點王梨婧就和一個京城來的女生李固在宿舍門口吵架, 要不是保安路過把人分開，說不定還能動手打起來。兩個生活老師回到辦公室交流, 覺得小姑娘們太會搞事情, 都喪的想哭。梁青荇聽了一耳朵，和江初照吐槽：“我小時候要是在外麵犯錯，回家我爸把我吊起來打。這兩位就差把家裏親戚做成卡牌了，都什麽家教！”

    “我現在犯錯還會被收拾。”江初照繼續做考試分析, “隻養不教，打算養大了送去仇人家和親的吧。”

    梁青荇揉著臉收文具, 答應：“可不是。”

    江初照接著看卷子對比考生資料，她要在明天早上前把考試分析做出來, 時間很緊張。

    接近下班時間杜虹過來找江初照, 問唐田考的怎麽樣。江初照把唐田的兩份卷子抽出來給她看, 等辦公室的人走的隻剩她倆才說：“小唐田很聰明, 努把力少年班也能上。但是她可能承受不了太大的壓力，按部就班讀高中考大學壓力會小點。”

    “留在瑞城讀書她壓力也大。要真讓嫂子把她帶去海城讀書吧, 我們擔心他們那個小家就這樣散了。”杜虹長長歎氣, “做為女人來講，發生這麽多事我是主張我嫂子離婚的。但是我嫂子父母都是中學老師, 她自己也比較清高，教育孩子也是朝清高上走。讓她把唐田帶去海城上學, 就怕唐田以後和爺爺奶奶這邊來往越來越少。唐田遇到什麽人、遇到什麽事不知道怎麽辦, 有長輩親人指點迷津總好過她自己摸著石頭過河, 聽說你也是老人家言傳身教帶大的，你覺得她去海城合適嗎？”

    杜虹口口聲聲為唐田考慮，其實現階段唐伯誠才是迫切需要維持家庭穩定的那個人。江初照拿不準杜虹為唐田打算裏有幾分真心，反問：“你和唐田談過嗎？年紀再小的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如果確實想上少年班，家裏人推一把可以的，要是她隻是想逃避壓力，在少年班她麵臨的壓力隻會更大，她再逃避會有什麽後果她不知道，我們是成年人應該能想到。”

    “明天我找她好好談談。”杜虹扶著桌角站起來，笑著說“這段時間覺得特別容易累，說話做事總是考慮不周全。”

    杜虹實在能屈能伸，江初照也就不再提唐田，體貼的問：“查過沒有？”

    “前幾天驗過，沒有……”杜虹很忐忑。

    江初照拉開抽屜，把三隻不同牌子的驗孕棒都給她，“我懷琴寶先驗一條杠，後來吐的要死要活，另外換牌子驗兩條杠。”

    “正好要去洗手間。我去試試。”杜虹抓住三隻驗孕棒去洗手間。江初照就在辦公室等著，過了一會兒杜虹歡天喜地過來，說：“三根都是兩條杠。”

    “再去醫務科驗個血確定一下，你的工作要調整。”江初照幫她拿包，“好消息要告訴顧西北的吧。”

    “我給他打電話。”杜虹從包裏翻手機，打了兩次都沒打通，她的喜歡好像被澆過水的火苗，一下子全部熄滅了。

    “我先陪你去醫務科。”江初照安慰她：“我家陸華年也這樣，上回我被綁架，我人都快到葉城了才聯係到他。”

    醫務科驗血挺快，結果出來杜虹懷孕三周了。江初照陪重又開心起來的杜虹去食堂吃過晚飯，又把人送回家，再跑回辦公室加班。

    試卷分析做完已經兩點，辦公區已經沒有人活動。江初照路過灌木林，覺得餓的難受，摸出一塊巧克力撕開，陰影中有人問，“謝林林？”

    江初照聽出是唐季琛的聲音，含著巧克力點頭，“是我，剛加完班。”

    “怎麽這麽晚。”唐季琛從陰影中站出來，“我送你一程。有吃的分我點。”

    江初照把包裏才拆包的巧克力連袋給他，他接過袋子縮回陰影，一轉眼空著手出來。

    “晚飯沒吃？”江初照沒問唐季琛在幹什麽，又遞過去兩根能量棒，天氣熱巧克力吃多了會膩的，她婆婆在她包包裏塞滿了各種口味的零食。

    “嗯。謝謝。”唐季琛餓不擇食兩口一根。

    江初照又遞過去一隻小瓶蘇打水。

    “你這個包裏是不是連帳篷都有？”唐季琛算是服了她了。

    “我婆婆好像有放一次性的應急睡袋，還有瑩光棒和哨子。”江初照笑起來，拿自己被綁架的經曆調侃：“高危人群，時刻準備著自救。”

    他倆沿著山路走了一截，唐季琛把喝完水的飲料瓶扔進垃圾筒，短促的尖叫聲從牛莊那邊的山林傳過來。他不太確定，問江初照：“聽見沒？”

    “我也聽見了。你回原地待命吧。”江初照拿出瑩光棒，“我擰亮它，一直到宿舍區，你都能看見光亮的。”

    “不保險。”唐季琛接過瑩光棒塞回她包裏，“走快點，送你到家回去來得及。”

    又是一聲尖叫。夜深人靜，尖叫聲分外清晰，那是十幾歲小女孩的驚惶喊聲，和剛才那聲尖叫還不是一個人。

    “兩個！我要去夏令營宿舍看看。”江初照掏手機打給值夜的生活老師。

    “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這種時候沒人接電話，差不多等於出事了，江初照掛斷給朱科長打電話。

    “什麽事？”朱科長問。

    “我在辦公區回家屬區的路上，唐季琛遇見在陪我。剛我們聽見牛莊那邊山上傳來兩個不同小女生的尖叫，隻有兩聲。我給值夜生活老師打電話一直沒人接。”江初照急促的問：“咱們在夏令營宿舍那邊安排人了沒有？”

    “有兩個保安住男生那邊。女生那邊隻有生活老師。你讓唐季琛陪你去宿舍。我通知男生那邊的保安先過去看看。”朱科長掛斷電話。

    “要麻煩你跟著我走。”江初照把手機收起來。

    “那麽客氣幹什麽，我侄女還在宿舍裏呢。”唐季琛想到唐田心裏也有點慌，步子邁的比江初照還快。

    他倆緊趕慢趕趕到宿舍區，女生宿舍院子裏除了保安還有兩個舍管阿姨，樓下院子裏的燈都打開了。

    “張老師呢？”江初照問值夜的生活老師。

    “手機擺在宿舍桌上充電，人不知道去哪了，另外兩個生活老師就到。我們先把出口守住了。”一個保安跟江初照說情況，“男生那邊生活老師在查宿舍。這邊都是小女孩，舍管阿姨也不認識，我們上去怕女孩子們受驚嚇。”

    “每個孩子我都認識，我去。”江初照問舍管阿姨要來手電，開門挨間查看。

    六人間的宿舍稍有點擠，床上有沒有人卻一目了解。江初照開門挨個看一眼，安撫一下醒過來的孩子，說：“剛才看見一隻大鳥飛進宿舍了，老師進來看一眼，給你們關紗窗。”看人臉和床號都對上了，她就看看紗窗出來。

    女生宿舍少了兩個人，王梨婧和李固。男生宿舍那邊少了三個，都是京城來的，和李固關係不錯。熄燈前人都在，現在不見了五個還搭一個同事，男女生活老師聚一起都想哭，兩個保安很鬱悶，男生宿舍他們是和生活老師一起查過才關門落鎖去休息的，看的這樣緊熊孩子都能不見，他們也很無奈啊。

    顧西北帶著一身汗味趕過來，聽完匯報說：“明天白天夏令營的課還得上。謝林林先回去休息，小唐你送她回家。謝林林，陸華年留的應急背包你拿一個給小唐，再給他裝點你們家的小零食。小唐送人到家去停車場找朱科長。”

    唐季琛有點愣。江初照很適應顧西北的風格，推了下唐季琛，說：“趕緊的。回去裝東西還要時間。”

    學生宿舍樓和教授樓離的不是很遠，一會就到。江初照開門，公公婆婆都從臥室出來了，連阿姨都打開臥室的門，說：“林林你媽媽給你燉了肉骨茶，盛一碗吃了再睡。”

    “哎。阿姨你休息。爸爸媽媽你們睡吧，我自己盛來吃。”江初照請唐季琛進廚房，給他盛了一大湯碗肉骨茶，“你先吃。我給你們裝吃的。”

    廚房裏有個大櫃子，抽屜拉開全是抗餓的方便肉食和迅速補充能量的食品飲料。江初照找來一個大登山包，整盒朝裏丟。

    陸教授打著嗬欠進廚房，把廚房門掩上了，問：“發生什麽事了？”

    “夏令營的孩子少了五個，生活老師也不見了，要找人。”江初照指指頭都要埋到湯碗裏的唐季琛，“小唐他們晚飯都沒吃，顧西北讓他來拿點吃的帶上。爸，上次陸華年裝的應急包放哪兒了？顧西北要。”

    “在儲藏室，我去拿。”陸教授拉開門去儲藏室提過來一個登山包，“小唐你慢慢吃，再盛一碗。林林，裏麵櫃子裏還有兩個大袋子，拿出來裝滿，我幫小唐提過去。”

    唐季琛盛了第二碗，一邊吃一邊道謝，說：“你們家真能囤吃的。”

    “你別看我這一櫃子多，我們組要是加班，一周就能幹掉。”陸教授掂一掂裝滿的袋子，一本正經和兒媳婦開玩笑。“林林，下次多訂幾桶壓縮餅幹，顧西北再用公事當借口蹭我的零食吃，隻給他壓縮餅幹。”

    “好的爸爸。”江初照笑死了，“我覺得剩下的也不一定能看見明天的月亮，咱們裝好了提您辦公室藏起來？”

    “放辦公室孔令傑又要跟我抱怨他爸爸不愛吃飯愛加班怎麽辦。”陸教授找了個小碗盛了一碗肉湯擱桌上，“吃完早點睡。爸爸送完東西去保衛科看看，六個人失蹤不是小事。”

    江初照早上被婆婆喊醒，才知道公公一夜未歸。吃完早飯她背著婆婆給她裝的零食包包去辦公室，就看見青河的直升飛機降落在樓頂的停機坪。她到辦公室路丁和幾個青河來的保安已經等在門口了。

    “你們吃早飯沒有？”江初照開門先從從櫃子裏拿出兩個大餅幹罐。

    “沒吃，有什麽吃的都拿出來，”路丁接過罐子打開讓手下拿，“咱們就在這吃點。林林你把你昨晚上發現情況的過程說一遍，越詳細越好。”

    “我加班到兩點鍾才離開辦公室。整個辦公區都黑了，然後我有點餓，就在路邊拆了包巧克力。”

    江初照把她的零食包倒桌上，拿出一包巧克力，“就這個，拆開就吃了一塊，唐季琛從灌木林裏出來問我要吃的，我就把整包給他了，他轉手給了林子裏的誰，太黑我沒看見人。然後他怕不安全送我回家。”江初照想了想，拿平板過來開地圖，指她站在哪兒。

    “唐季琛喝完水扔瓶子，我們就站在這個垃圾筒這兒，聽見第一聲叫，很短，也不是很清楚。唐季琛不太確定他聽見了，問我，我聽的很清楚。然後就是第二聲，聲音比第一聲大，我能確定不是一個人，而且是十幾歲小姑娘遇到事害怕的哭叫。”

    “為什麽你確定是小姑娘……”

    路丁打斷他的發問，“林林參加打拐接受過相關訓練，對這種事很警惕。”

    “其實我聽不出來那兩聲叫聲是誰。但是我們夏令營有五十七個女生，而且下午還有兩個女生吵過架。我不是太放心，這種事隻怕萬一，我就給睡在宿舍裏的生活老師打電話。半夜兩點多，電話一直響卻沒有人接。我就給朱科長打電話說了這事。他讓睡在男生宿舍那邊的兩個保安去看，倆保安發現睡在一樓樓梯口宿舍的生活老師不見了。我到的時候其他生活老師還沒到。因為我看過所有學生的資料，人我都認識，我和舍管阿姨上去查了一下，少了兩個人，就是下午吵架的那倆。同時男生那邊查少了三個人。後麵顧西北讓唐季琛送我回家順便拿應急包，還叫我裝點零食。我公公提著兩袋零食和唐季琛一起走的，後麵我就不知道了。”

    “顧西北給我電話的時候，陸伯伯在保衛科打盹，肯定沒讓他老人家參與找人的行動。京城的聯合調查組來肯定還要找你。這幾天不要加班，別一個人去偏辟的地方。”路丁在桌上的一大包飲料食物裏翻出幾個帶糖包的紅茶包，給大家每人泡了一杯紅茶，把零食劃一劃，讓大家揣口袋裏，匆匆走了。

    夏令營的孩子們得到的解釋是昨晚上兩個小姑娘約架，參與的都關了禁閉，同學們一無所知情緒穩定。江初照發完卷子上了一上午的分析課，才回辦公室被喊保衛科。

    保衛科的小會議室拉著窗簾正在放監控視頻，江初照進門聽見謝嘉田喊她就過去在他身邊坐，輕聲問：“孩子們找到了嗎？”

    “有線索，路丁正在追。三個小男孩和李固是親戚兼發小，有一個帶了攀岩裝備。約好了熄燈後爬到女生宿舍。李固熄燈以後把王梨婧喊樓後麵說話，四個人一起嚇她。正好在生活老師住的宿舍窗外麵，上麵還有一個監控攝像頭。生活老師喊了一嗓子出來捉他們，經過監控死角人沒了。這幾個孩子分成兩股躲老師。王梨婧一個人鑽黑影裏，喊了聲你是誰沒動靜了。那四個過去找她，進黑影跟進黑洞似的。那塊黑影我們看過了，有幾枚成年男人的腳印。五個孩子加一個老師應該都是這兩個男人擄走的。我們猜測他們的目標是你，發現擄錯了人，亡羊補牢把這五個孩子帶走了。”

    “我？”江初照完全沒想到。

    謝嘉田拿過來一個文件夾給她看，“你們的值班表上，昨天晚上值夜的人是你。”

    “這是出錯的第一稿，怎麽打印出來了？”江初照抓頭，“我昨晚下班前杜虹來找我聊天，拖了一會，和杜虹一起去了趟醫務室，陪她去食堂吃飯送她回家……”

    “為什麽拖一會，又為什麽去醫務室？”謝嘉田前麵的中年人回頭問。

    “夏令營有個孩子是杜虹親戚，之前遇到點事心理情況不大穩定。杜虹很關心那孩子，下班過來找我聊聊。杜虹不舒服，打她愛人電話打不通，我就陪她去醫務室，檢查懷孕了。這種時候朋友該應多多關心她啊，我就陪她吃飯送她回家嘍。”

    “繼續說你幹什麽了。”那人說。

    “我回辦公室加班做試卷分析，一直到兩點多。出來辦公區已經沒人了，半路上遇到唐季琛說了幾句話，他不放心送我回家，路上我們聽見動靜。”江初照指了指大屏幕上放的畫麵，“就到那，後麵應該視頻都拍下來我們行動。”

    “辦公區有人蹲守，假設那兩個男人不敢過去，他們就隻能在家屬區打轉。謝林林一直沒回家，他們根據貼在宿舍樓的值班表，判斷謝林林在宿舍值夜。”謝嘉田握住江初照的手，“還好耽誤了那一會。不然現在路丁哥肯定在哭著找你。”

    “在葉城上高速的收費站的監控裏，孩子們輪流露過臉。既然孩子們還安全。他們應該是想拿人質換好處，或者換你。”中年人咧嘴笑，“你敢拿自己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