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群雄割據 第二十六節 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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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群雄割據第二十六節逼迫

    是夜,劉備徹夜難眠。

    雖然和陶謙說得漂亮,但劉備知道,攻城,是一場最消耗攻方兵力的戰鬥,而他再也承受不住兵員損失了。

    訓練一個軍團需要三年,近衛軍團士兵訓練了五年,都是久經戰火的老兵,這次,自己帶出去六個軍團,卻隻帶回來三個軍團,半數精銳戰士埋骨虎牢,自己現在的任務,就是把戰士們完整地帶回青州。他們在,外勢力必然不敢窺視青州。

    夜深了,劉備仍在苦苦地思索,門口侍衛的典韋見到屋內昏暗,順手拿了幾支火把進屋,一一插在了周圍的牆上。

    劉備看著典韋,心不在焉地問:“典韋呀,人皆有表字,你的字是什麽?”

    典韋惡聲惡氣地回答:“表字,那是你們大人用的,小民不需要字號。”

    劉備心中一樂,道:“你知道嗎,在青州,人人都搶著當兵,是因為一旦成為軍隊中的士官,就跨入了武士階層。所謂武士和文士,是高於六民的士子階層。如果士官立了戰功,再進入軍校學習,就會成為尉官,尉官可以直接獲得勳位,成為不拿薪酬、不能繼承的下層爵士。你現在就是校官,校官嘛,應該是中等爵位。典爵爺,你也算小民嘛?”

    典韋瞪大眼睛,頗不敢相信地說:“真的假的?那我到真要好好取個字了。”

    劉備暗暗搖頭:這社會,人的等級觀念真是好強,連典韋這樣的粗人,聽說自己成為高官都要失態。齊人多收了三五鬥就想易妻,也不過如此啊。

    “就叫樂濤吧,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勇者嘛,應該弄浪潮頭,踏風飲血,縱橫千裏,所謂:手把銅虎符,身引虎狼騎,臨老一聲笑,曾斬萬人敵。”

    典韋低頭嘟囔著:“典樂濤,典樂濤。也好,謝主公賜名。”

    劉備走到兵器架邊,順手拿起了一支戟鉞,對典韋說:“明日我們就要戰鬥了,我看你還沒有一個稱手的兵器,就把這支戟鉞賜給你吧。我曾持此戟鉞與呂布戰鬥過,希望你不要辱沒了這支打敗過天下第一將的利器。”

    典韋接過了戟鉞,連連地舞動了幾下,驚呼:“好東西,好東西,真稱手。”

    天明,劉備空群而出,撲向郯城。

    天色陰沉,曠野中風嗚嗚的吼叫。觸目之下,一片蕭條。

    不管曆史上如何誇耀,臧霸作為盜匪隊伍,接受招安後,本身沒有治國的才能,隻知道餓了向百姓要糧,窮了向百姓要錢,至於百姓如何生存,不在臧霸的考慮範圍內,或者說曆代統治者也考慮地不太多。即使是最為臧霸鼓吹的三國誌,也指出臧霸部隊劫掠甚為嚴重,甚至化身為盜匪,直接搶劫民眾。在曹操委托他兼管青徐兩州時,治下百姓民不聊生,千裏渺無人煙。

    東海郡,本來是水網密布,土地肥沃,種下糧食幾乎不用管理,自己就會成熟,然而,經過臧霸幾年的治理,百姓逃散,天地間荒草沒膝。

    在陰霾的天氣裏,劉備統軍逼近了郯城,5000近衛軍團士兵仿佛在進行一次騎術表演,派著整齊的隊列,衣甲鮮明、耀武揚威地緩緩馳近城池。身後,新編第14軍團挺立著長矛,氣勢洶洶地尾隨著騎兵隊伍。

    “不錯,以1500名老兵,加上張昭家丁2000人,讓一名第一軍團老兵帶兩個新兵,重新編列的第14軍團看起來氣勢很足嘛。”劉備眯起眼睛,讚歎道。

    “第一戰就是攻城戰,不知道他們能否承受。”徐庶憂慮地說。

    劉備舉起望遠鏡,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郯城。

    城樓上,軍旗隨風舞動,獵獵做響。旗下,守兵們麵色死灰,神情絕望。

    劉備放下望遠鏡,轉頭對陶謙謙讓道:“陶公,你來指揮吧。”

    陶謙立刻把腦袋晃的像撥浪鼓:“玄德,你勇名冠於天下,還是你來指揮,我不下軍隊但聽所命。”

    劉備點頭應允,隨即對孔融說:“文舉公文章華麗,詩詞雋永,此戰,由你開始如何?”

    孔融猶豫:打仗,與我的詩詞雋永有什麽關係?

    旋即,孔融恍然,催馬來到城下,琅聲道:“虎牢雄關,並州勁騎,呂布驍勇,我軍一戰而下。郯城,城池堅固不及虎牢;東海,兵丁戰力不及並州;將軍,將領驍勇不及飛將呂布。如今,我軍兵臨城下,將軍外無援兵,內無糧草,試以為郯城可以守多久?是降是戰,一言以決。”

    好一個孔融,不愧是文章大家,這篇勸降文做的花團錦繡,慷慨激昂。

    城上,死寂一片,劉備,手心淌汗,難道真的要強攻嘛?

    城門緩緩地打開,一個孤獨的身影催馬絕望地走出了城門,身後,城門再次哐當關閉。

    劉備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這人——信使嘛?似乎不像。

    此人30多歲,盔甲齊全,胯下駿馬雄壯,麵上帶著一條刀痕,讓整個臉顯得異常凶惡,可是,現在,那凶悍的臉上,卻顯得異常心灰意冷。

    “前陣散開,讓他進來。”是臧霸,這年頭,除了青州兵,各地還沒有為兵丁們配甲的習慣,尤其是臧霸這樣的一支盜匪軍。

    “是臧霸那廝”陶謙低低的轉告劉備。

    臧霸在死一般的靜寂中,催馬緩緩地步到劉備麵前,戰陣上,上萬人屏住呼吸,冷冷地看著臧霸。靜寂中,隻有臧霸的馬蹄聲,甚至,可以聽到馬蹄揚起的土塵,帶著斯斯的微響,飄散在幹燥的空氣中。

    臧霸翻身跳下馬,立定,看著高高騎坐在馬上的劉備,緩緩地說:“你我二人有大仇,你的家奴殺了我父親。本來,聽說你的家奴在與呂布的戰鬥中受了重傷,我以為,傷好後他能否恢複戰力,很難說,我以為,今後我有機會報得家仇,可惜,沒想到你要替你的家奴出麵,來找我消除隱患。

    你的家奴有你這樣的家主,是他的幸運。你的家奴有你這樣的家主,是我的不幸。

    我打不過你,我聽說你攻克虎牢,十萬並州兵,不帶傷的不足3000人,我的部下因此而恐懼。

    你的仇人是我,不是我的部下。我今天把自己呈現給你,免除你的仇恨,希望你因此放過我的部下,他們老了,多數在此娶妻生子,落葉紮根,他們已沒有戰鬥的yu望。”

    臧霸說著,抽出了自己的配劍,雙手呈上,一名士兵接過了佩劍,轉遞給劉備,劉備不接。

    臧霸開始解開衣甲,脫下頭盔,扔掉護腕,同時,心情沉重地說:“你可以拿走他們的糧食,但請你給他們留下一點口糧,讓他們的家小度過這個冬天;

    你可以拿走他們的衣物,但請你給他們留下隨身的衣物,以便他們遮羞避寒;

    你可以把他們當作奴隸,但請你不要拆散他們的家小,以便讓他們一家團圓;

    你可以拿走他們的武器,你可以奴役他們,踐踏他們,但請你讓他們活著,哪怕是屈辱地活著,像狗像馬一般活著……”

    臧霸說完,五體投地的匍匐在地上,臉貼著泥土,淡淡地說:“活著,真好。”

    劉備伸手按住了想說話的陶謙,簡短地回答:“他們可以活著。”

    幾名士兵衝上前去,按著了臧霸,把他捆綁起來。劉備看著陶謙,一字一句地說:“青州兵不是盜匪,青州沒有奴隸。”

    陶謙意會,點頭答應。

    劉備鬆開了陶謙的肩膀,淡淡地扔下一句話:“根據我們的協議,現在,他歸你了。”

    軍旗降下,城門打開,郯城陷落。

    臧霸隨後被陶謙斬首,20萬士兵與婦孺被重新編製……

    稍後,劉備謝絕了陶謙的挽留,過城不入,穿越蒼山,直赴琅邪開陽城。

    平陰城內,樂進謙正對著盟主袁紹的一封信件沉思。

    此時,正是三月末,幾十萬大軍空耗無數錢糧,在酸棗徘徊不前,坐吃山空下,糧草吃盡,全賴青州兵的奮戰,攻克了虎牢,然而,隨著劉備的迫走,戰事又成膠著狀態。

    糧草吃盡,眾諸侯的聯歡詩會不得不結束,各路諸侯紛紛引兵回到了自己的領地。虎牢,隻剩下曹操與袁紹、河北太守王匡的隊伍,王匡新敗未久,兵力已被袁紹兼並。

    聯軍前有徐榮擋路,鑒於劉備的遭遇,曹操已不願力戰。戰局如此,徐榮又不願和袁紹以詩文好壞決定戰事勝敗,袁紹沒有了辦法。謀士逢紀隨即建議:既然軍對不能進,那就不如退。

    這個退是退往青州,戰亂之中,隻有青州的糧草可以支持袁紹繼續舉行酒宴,談論詩文,以此來戰勝徐榮。

    可惜,袁紹“退”入青州,甚至退往平原,就必須經過平陰。平陰城,樂進統領的四個軍團是一個攔路虎。以前,劉備在自己的統領下戰鬥,自己的軍隊可以大搖大擺地來往於渤海與酸棗之間。現在,擺明了袁紹要侵占劉備的領地,樂進會讓自己的軍隊與袁譚軍匯合嗎?

    最重要的事,以前自己有個討董的大義支持。如今,董卓封了劉備青州牧、列侯、將軍,如果劉備借著董卓的旗號半途襲擊自己,那自己會死的很難看。

    此時此刻,樂進的態度就最重要了,如果樂進還認自己這個盟主,那麽劉備不足為懼。兼並了樂進的四個軍團後,袁紹完全可以順勢進入濟南郡,趁劉備沒返回時,攜盟主之威直搗劉備的大本營——齊國郡。

    想到這,袁紹馬上以盟主的身份,寫了封口氣很大的信,任命樂進為鎮東將軍,兼領青徐兩州兵馬,並作為前趨進入齊國郡,接管當地政權,迎接自己的到來,“如是,則大業可成,漢室可興矣。將軍之名,必婦孺傳送。”袁紹在信最後寫到。

    樂進看這信使,回憶往事,用夢囈般語調敘說著:“昔日,進初歸主公,寸功未立,主公在野外打了一隻大雁,分食給自己的老師盧公與在下。當日,主公撕下最肥美的雁肉給樂某食用,自己情願啃雁頭雁頸,進當日泣淚交加,是含著眼淚吃完雁肉。你說,這樣對待臣下的主公,古今可有之?”

    不等使者回答,樂進站起身來,湊近了使者,繼續說:“進初入青州,主公就委我以重任,令我專守一方,現在,青州兵三分之一的戰力在我的手上,你說,這是何等的信任?

    袁紹令我背主投他,其何德何能也?我家主公在前線奮戰,公,為國家除國賊;私,為袁紹報家仇,可袁紹如何待我主公的?

    請問,以袁紹這樣的心胸,以袁紹這樣的氣度,以袁紹這樣的待人接物,就想讓我離開待我如此厚恩的主公,袁紹,他不知道無恥是怎麽寫的嗎?”

    使者強辯道:“樂將軍,我家主公四世三公,又是當今聯軍的盟主,你怎麽能直接稱呼我家主公的名姓。再者說,我家主公以盟主的身份,代朝廷頒布詔命,給你高官顯位,讓你為朝廷出力,你若不從,豈不枉顧大義?你若隻甘心做一個臣下之臣,豈不委屈了這一身武藝?”

    樂進冷冷地笑著:“樂進,粗人也,不知道何為大義,何為臣下之臣。我家主公委托我守衛此處,若無主公手令,別說是袁紹的亂命,便是真的朝廷誥命,若無主公許可,我也是神來殺神,佛來殺佛。”

    使者高喊:“謙,你何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不怕誅你九族嗎?”

    樂進掀翻了桌子,大叫道:“誅你九族?就怕袁紹不來!來人,斬使示威,命令副使轉告袁紹:袁譚不退出平原,他今生別想回到渤海。若他敢離開虎牢,我必乘勢而擊之。二十萬大軍,不夠我殺的。”

    暴雨傾盆而下,使者抱頭而歸。自此,袁紹與劉備正式決裂。

    傾盆的大雨下,劉備艱難地行軍,暴雨讓天色昏暗,暴雨同時澆滅了火把。在嘩嘩作響的雨簾中,不時的有士兵滑倒,戰馬傾覆。

    “士兵們,相互用長槍連起來,別著急,慢慢走,我們就要回家了。”雨中,劉備扯著嗓子高喊。

    回家了,這話語溫暖著士兵,跌倒的奮力爬起來,路滑騎不成馬,士兵們把馬韁連接到一起,相互拉扯著,奮力向前趕。

    雨夜中,一點點的火光星星點點的亮了起來,這星星點點的火光組成一個類似飛機跑道樣的兩行長路,火光盡頭,正是開陽城。

    “歡迎主公回家?”走近了第一個火點,火把下麵,一個農夫滿臉的笑容,欣喜地跳躍著。身後,幾個農夫高高舉著傘,保護著火把不被雨水澆滅,他們雖然不能跳躍,但滿臉的笑容,用力的點頭附和著。

    “歡迎主公回到青州”,開陽城下,陳群淚流滿麵,嗚咽不成聲。

    “哭什麽”,劉備攙起了陳群,意氣風發地說,“既然老天不讓我死,我回來了,青州還是我們的,快跟我說說,現在局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