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群雄割據 第三十三節 吹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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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群雄割據第三十三節吹捧
劉備這時才注意到簡雍身邊的信使,驚問:“此何人也?”
簡雍回答:“袁車騎派來的信使。”
劉備再驚:“他是如何進入青州的?”
簡雍三言兩語解釋了信使的經曆。劉備頗感興趣的問:“使者如此聰明伶俐,看來袁本初選對了人,不知使者如何稱呼。”
“軍中主薄陳琳陳孔璋”。
陳琳?劉備聽到這個名字,眼中掠過一陣殺機。
這個陳琳是漢魏間著名文學家,也是中國謾罵派的起源,糞青的鼻祖。他是“建安七子”之一,字孔璋。年齡約與孔融相當。何進為誅宦官而召四方邊將入京城洛陽,陳琳曾諫阻,但何進不納,終於事敗被殺。陳琳避難出逃至冀州,入袁紹幕。袁紹使之典文章,軍中文書,多出其手。最著名的是《為袁紹檄豫州文》,文中曆數曹操的罪狀,詆斥及其父祖,極富煽動力,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官渡一戰,袁紹大敗,陳琳為曹軍俘獲。曹操愛其才而不咎,署為司空軍師祭酒,使與阮籍同管記室。
陳琳開創了一代文風,那就是:詆毀一個人的觀念,不與他就事論事討論,而是從謾罵開始,從對方的祖宗三代*起,等罵倒了對方這個人,也就認為否定了對方的觀念。至於對方觀念是否有可取之處,則不在*派考慮範圍內。
殺還是不殺?這是個問題。沉吟許久,劉備下了決心:若是這塊土地的機製和土壤適合產生謾罵派,殺一陳琳就能阻止謾罵派的誕生嗎?反之亦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簡雍看著劉備的臉色,小心地問:“如何處置?”
簡雍所問,不是問陳琳如何處置,畢竟他是袁紹派來的使者,袁紹暫時還代表朝廷。既然他已到了青州,無論如何不好光明正大地收拾陳琳。
劉備明白,這是在問:如何處置涉嫌私自放外人進入青州的牟縣馬車行與當地官吏。劉備恨恨地說:“雖然,馬車行之間的競賽是為了更好的服務客人,服務官府。官府按慣例隻能作為公正人,不能幹涉民間相互爭利的事情。可是,牟縣馬車行與當地官吏不加詳查登記,私放外人入青州,違反了治安法、軍事管製法。你下命令,命令刑司逮捕相關人員,依律判決。”
一個身著紫色官袍的官員長身而出,自告奮勇:“還是我來寫吧。”
劉備親切地笑著,回答那位官員道:“這不過是個小吏犯事,怎好勞動文舉公的大手筆。”
文舉?陳琳立刻整了整衣冠,恭敬的向文舉公施禮:“失禮失禮,這位可是一篇短賦迫降東海臧霸的北海孔文舉公嗎?”
孔文舉(孔融)自矜地回答:“孔璋兄也知此事嗎?”
於是,兩個酸儒開始了彼此相互吹捧。
孔融在劉備強大的武力壓境的背景下,一篇檄文迫降東海臧霸,自己頗有點自得。聽陳琳說出大名後,馬上跳出來毛遂自薦,目的就是為了這一刻。
享受著陳琳的恭維,孔融心頭一熱:可算找見儒士的感覺了,青州在劉備的統領下,眾人都不尚繁禮,官府文書也盡量通俗。這種引經據典的交談方式,那文縐縐的相互謙遜禮節,孔融已多年未見了,這談話讓孔融渾身上下毛孔頓開。
“真是舒暢呀”,等孔融回過神來,整個塔樓隻剩下了三個人:他與陳琳。還有一的蹲在角落裏,捂著滿嘴牙的典韋。
“玄德公呢?”孔融問。
典韋捂著牙,伊伊唔唔地回答:“主公到主塔去了,臨走時,吩咐我留下來告訴你:這個小子由你招待,等主公忙完了手頭的事,再接見他。”
孔融興奮地邀請陳琳:“孔璋兄,走,我們回府暢談。”
典韋再次開口:“孔太守,主公說:今晚不許你借宿城主府,你們兩個酸儒在一起,主公的牙就要倒了。”
孔融理直氣壯地回答:“胡說,我在廣饒沒有府邸,不住玄德那裏,住哪裏?走走走,孔璋兄,休要管他,我們去城主府,到我屋裏詳談。”
陳琳緊緊追隨孔融來到城主府,才一進孔融借住的客房,孔融便連聲呼喚侍從們拿酒上菜。等仆役們退下。陳琳迫不及待的開口詢問:“文舉兄,我見青州百姓對玄德公異常恭敬,為何獨文舉公如此不客氣。難道,你不怕劉玄德震怒嗎?”
孔融抿了一口酒,傲然地解釋道:“孔璋兄,看來,你是不了解青州,不了解劉玄德。也是,這幾年青州借口剿匪,封閉了對外聯係,隻有青州人自己走出去經商,外人難得進入。所以,你們不了解青州,也是理所當然。”
陳琳挪了挪身子,問:“此話怎講?”
孔融甩了甩長袖,答:“青州,是個等級最森嚴的地方,然而,也是等級最不限製的地方。說它等級最森嚴,是因為青州連百姓都分為幾等,每個等級都規定了相應的禮節,相互致敬的方式。
然而,說它等級最不限製也可以,因為,今天的平民,明天也可能成為勳民,武士,也可能,直接成為罪民。這一切都是因為功民獎賞法與律法。若你遵守律法,在律法許可的範圍內,你就可任意行事。比如:刑不及童子,童子之間相互爭鬥,那時小孩玩鬧,旅法不幹涉,家長也不能介入。
所以,前段時間,右軍師沮授的兒子毆打了劉備的義子(劉渾),這事要是擱在別處,是個大不敬之罪,或許,要誅殺滿門。然而在青州,雙方家長卻毫無芥蒂。小孩子玩鬧而已,劉渾要是有本事,他再打回來。否則,他活該受欺。
至於說到劉玄德嘛,世人都說他瘋狂,然而,他確是最寬容的人。曾有樂安郡豪強遣人行刺,但劉備卻截殺刺客後,要求刑司依律處置買凶殺人的豪強。高覽將軍你知道嗎,嘿嘿,他被主公自袁車騎那裏擄掠而來,常懷異心,然而,劉備卻毫不介懷,分配一支騎軍給他統領。”
孔融看著瞠目結舌的陳琳,繼續解釋說:“至於說到我與玄德的關係嘛,我與玄德治國理念不同,玄德掌控青州多年,除了我自願交出的北海地方軍權、稅權,他的官吏沒有一人踏入北海。這叫什麽?他說:這叫雙重真理。真理不應該隻有一個標準,應該容許每個人堅持自己認為正確的理念。
一丈布,用漢尺量是一丈,用出雲尺量,是兩米二。二米二和一丈,是一個事物的兩種說法,說不上誰對誰錯。這就是真理的雙重性。所以,我與玄德多年來並存與青州。
不過,從治國手段來看,我不如玄德多矣。自虎牢轉戰回來後,我已把北海交與玄德,我嘛,就做專職太守,無為而治。每日裏,我可以有大量的空閑時間吟詩做賦,往來交友。實在無聊,就來玄德府上,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順便和他老師盧公交談一番。
我想,相較我吃喝的這點東西,我拿一個北海郡相抵,足矣。況且,我們還有危難之中,轉戰千裏的情份。”
說完,孔融舉起了杯子,邀請道:“孔璋兄,你盡管放開胸懷吃吧。劉備好吃,天下美食無出其右者,好不容易來他府上一次,你想吃什麽,珍禽異獸,山珍海味,盡管說,我來安排。”
聽到這裏,陳琳放開心懷,舉杯暢飲起來。孔融卻仍保持三分清醒,等待著劉備的安排。
依孔融對劉備的了解,劉備絕不會在部族盟誓前與袁紹交涉的。等到部族盟誓後,青州就會有一大批生力軍加盟,那時,劉備決不會給袁紹好臉。孔融的挺身而出,與其說要與陳琳懇談,裝瘋賣傻,不如說幫劉備打岔。而在塔中,劉備正是明白了這點,才在雙方言談正歡時,悄然率人回避。
果然,不一會,簡雍率人走進孔融客房,商請孔融搬遷。孔融醉醺醺,假癡不顛的回答:“此地甚安,讓我搬家,休想。”
簡雍緩聲勸解說:“主公看到你在廣饒尚未有套房子,特地為你安排了梨花街的房子,那房子毗鄰張世平元老府邸,是張世平元老為主公建的別院。如今,街道兩旁正是碩果累累的時候,你住進去就可以吃到碭山大梨了。”
孔融不滿地說:“不去,讓我和張世平那個商人住在一起,豈不是侮辱斯文。嗯,若是有可能,我倒想住在“國士樓”附近。每日無事可以安步當車,去樓裏看書。”
國士樓,正是陳琳剛才見到劉備的那個書樓。
簡雍和顏悅色的解釋說:“主公說,國士樓附近今後要盡量少住人,要把印字坊(印刷廠)安排在那裏。另外,還要安排一些商人在那裏開書社,售書印書。今後,那裏就是鬧哄哄的書市,印字房機器一開,那裏的居民將日夜不得安寧。隻有書商願意住在那裏。文舉公若是願意住在那裏,我去安排。”
孔融大悔,連忙道:“不搬不搬,那都不搬。”
簡雍悠然地說:“張世平元老家的廚子,是從主公這裏走出去的。據說,張世平為主公建這所別院後,怕主公住在那裏吃的不滿意,特地領走了幾個廚子,還遣幾十人來主公府上打了一年的下手——該學的都學會了。”
“哦,一棟別院換了一群天下最好的廚子,張世平這個老滑頭,賺了。”孔融讚歎道。
簡雍繼續說:“張世平既然為主公建了別院,蘇雙豈敢落後?他如法炮製,也用一棟別院換了一群廚子。據說,這棟別院將安置大儒管寧管幼安。”
管幼安?聞聽此人大名,孔融陳琳不敢再坐著,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垂問:“大教席幼安公何時到達?”
“三日後”。
“兩棟房子是否毗鄰?”
“牆挨著牆,後花園都是打通的。等幼安公住進去後,主公準備封死花園通路。”
“何需封死,能日夜聆聽幼安公教誨,融之幸也。走,搬家。”孔融爽快的答應著。全不顧剛才睥否過張世平。
“瞧,占劉玄德便宜,就是這麽簡單。”站在新居內,孔融左顧右盼,自得的告訴陳琳。與此同時,屋外,成群的侍衛開始在屋周圍站崗放哨。陳琳不知青州規矩,見到孔融漫不為意,不好開口詢問。
自此,陳琳被軟禁在孔融新居,一晃就是兩月。
好在不久,管寧果然搬入鄰舍,三人杯來盞去,吟詩做賦,倒也其樂融融。
某次,孔融醉後,也曾憐惜地對陳琳說:“孔璋兄,可惜你是車騎將軍的主薄,車騎依仗權勢,辱我青州最甚。嘿嘿,讓劉玄德惦記上的人,今後會很麻煩地。至今,所有得罪劉玄德的人,跑到天邊也逃不過一個死字。遼西鮮卑如此,慕容鮮卑如此,公孫度坐擁40萬雄兵,也如此。
孔璋兄,我看你……”
可惜,孔融話說到這,被管寧打斷並掩飾過去。
聽出了這話中的凶意,陳琳不敢再催促,隻好放開胸懷,每日裏借酒澆愁。
六月初五晚上,天色陰沉沉的,遠處,沉悶的雷聲連續在天際回響。聽到雷聲,管寧放下了手中的書本,仰臉看了看天色,淡淡地說:“來了。”遂退入後堂重整衣冠。
孔融見此,不敢怠慢,也回身更換了嶄新的元老袍,與管寧端坐在大堂中,等待著事情的發生。
陳琳見到兩人一臉嚴肅,分明是兩人有事瞞著自己,但卻不好開口,一頭霧水陪坐的廳堂上,發呆。
稍後,第一次閃電在天空閃起,傷愈複出的管亥出現在廳堂——“主公召喚”,管亥簡短地說著,扭頭就走。
管寧高聲吩咐:“備馬,我們騎馬去。”
孔融訝問:“去哪裏?”
“國士樓”,管寧學著管亥的語氣,簡短地說。
孔融一驚:“盟誓開始了嗎?”
管寧默然點頭。
“這樣的天氣?”孔融疑惑。
“正該如此。”管寧簡短地回答。
天空,驚雷響成一片,淡藍色的閃電一次又一次地在鉛灰色的天空中閃耀,遙遠處,隆隆的雷聲像洶湧澎湃的海濤餘波似地不斷滾滾傳來。在這一切陰霾慘淡的情景中,突然間無數的戰馬蹄音在廣繞城內響起來。馬脖上的鸞鈴清脆,在雨中,閃電中,隆隆的雷聲中,那聲音讓人如醉如癡,它要壓倒雷聲,唱亮昏暗……
一道鋸齒狀閃電出現在國士樓塔尖上,那一刻,地動山搖,火花四濺,耀眼的閃電照亮了光繞街頭,照亮了整個世界,光亮過後,大地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