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救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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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追趕的人是韋家的老夫人,城破後她在一百多家兵的護衛下,從南門逃走,幾次遭遇回紇軍遊騎,但最終還是逃脫,眼看已經脫離回紇人控製範圍,卻忽然遇到了一隊五十餘人的回紇軍斥候,回紇斥候也似乎感覺到了馬車裏人物的重要性,竟窮追不舍,就在最危急的時刻,張煥等人救了她。
“在下太原士子張去病,參見韋老夫人!”
張煥眼前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滿頭銀發,年紀約六十餘歲,她是前相國韋見素的妻子,也是現任韋氏家主韋諤的母親,此時她驚魂稍定,連忙向張煥擺手道:“張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應是我向你施禮才對,請快快免禮!”
辛朗卻帶領隴右書院的士子們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叩了個頭,從某種程度上說,韋老夫人就是他們的祖師母。
“隴右書院金城校尉辛朗叩見祖師母!”
“原來你就是辛雲京家的那個彪郎!”韋老夫人的淚水流了下來,她拉著辛朗哀求道:“韋家為保衛大唐疆土,傾兵北上,卻無法保護自己,城破了,祠堂被焚毀,家財被搶光,連你們的書院也成為一片廢墟,我已經不知道有多少韋家子弟被殺被抓,還有清兒,他與我一同逃難,一個時辰前為引開回紇人,帶領家丁們向西逃去了,生死未卜。”
韋老夫人拭去眼淚,歎了口氣又道:“彪郎,說起來清兒還是你師弟,對你極為推崇,他曾不止一次向我提起過你,你能去救救他嗎?”
辛朗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他站起身對張煥平靜地說道:“韋清在隴右書院是我的手下,我不能坐視不管,去病兄!這是我書院內部之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張煥卻微微一笑道:“韋清也是韋尚書的嫡長子,韋氏家主繼承人吧!適才老夫人也說,韋家為保衛大唐疆土,傾兵北上,卻無法保護自己,如此,私事也是國事,我怎麽可能置身事外?”
辛朗默默地望著張煥,半晌,他點了點頭。
張煥走到趙三身旁,對他道:“你們保護韋老夫人先回船去。”
趙三見手下死傷累累,確實已無力再戰,便對張煥歉然道:“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公子一路保重!”
“你們也要保重!”張煥不再多言,他飛身上馬,放開韁繩便向西疾馳而去。
......
穿過一片片莽莽的森林,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前方的官道上越發人煙稀少,到處是殘垣斷壁,未燒盡的房屋還在冒著青煙。
好容易遇到一群逃難的人,才得知距回紇大軍撤離此地還不足二個時辰,此時天色已黑盡,朔風四起、寒冷徹骨。
“這樣走下去不是辦法,沒有一點頭緒。”
張煥勒住韁繩,有些疑慮地說道:“如果我是韋清,向西逃早晚會遇到回紇大軍,一定會折道再向南,再者,我們一路上都沒有看見家丁的死屍,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所以我推斷韋清向西跑了沒多久,極可能就轉向南而逃了。”
“我也是這樣認為,調頭吧!”辛朗也同意張煥的意見,眾人調頭向南而去。
往南走又重新進入密林,林中幽暗寂靜,清冷的月色不時透過雲縫和樹隙透入,顯得十分詭異,大家控製住馬速,以免走散,一路上隻聽見馬蹄踏在樹葉上發出的沙沙聲,夜梟忽然發出的一聲怪叫,撲向夜空。
又走了約一個多時辰,眾人終於在路旁發現了幾具家丁的死屍,也就是說,他們走對路了,眾人頓時興奮起來,再行了十幾裏路,張煥忽然停了下來,“你們聽,這是什麽聲音?”
眾人凝神細聽,寂靜的夜裏,似乎有‘嘩嘩!’的瀑布聲,“前方有河!”趙嚴脫口而出。
“不錯!是河流聲。”
張煥點點頭,對趙嚴道:“你去看看,有沒有回紇人宿營?”
趙嚴應了,下馬便向林中奔去,過了一會兒,隻見他滿臉興奮地跑來,急切地說道:“去病料得不錯,前麵河邊果然有回紇人的幾頂帳篷,約三十餘人。”
“終於找到他們了。”張煥將馬韁繩扔給了鄭清明,道:“你們先在這裏等著,我們去看看!”說著,他向辛朗和趙嚴一招手,三人迅速地向河邊跑去。
約跑了一百餘步,一條七八丈寬的河流果然出現在前方,河水是從西北方向流來,流到一個斜坡上突然斷落,形成一道小小的瀑布,水流在此此變得十分湍急,再向下約二百步,有一座小小的木橋。
他們悄悄伏在一道土壟之後,凝神向對岸看去,對岸林木茂盛,在月光下顯得格外亮白,隻見河邊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搭了幾頂帳篷,但回紇人都集中在外麵,圍著一堆熊熊的篝火,火上一隻整羊烤得正焦黃,肉香四溢,脂油落入火中,不斷發出‘滋滋!’聲,在離回紇人約幾步外捆綁著一個年輕人。
“是他,韋清!”
辛朗一眼認出了那個年輕人,他眼中閃過的興奮忽然黯淡下來,對方有三十人,而且是斥候軍,他們一群書生怎麽打得過?
張煥沒有說話,他看了看河麵,又看了木橋,似乎想到了什麽?
這時一個回紇大漢拎著一隻皮囊走到韋清麵前,似乎要喂他,但韋清卻極為倔強,頭扭向一邊不肯喝,回紇人大怒,一把揪住他頭發,拖了兩步,猛地將他頭摁進河水裏。
辛朗看得眼中噴火,他拔身而起,卻被張煥一把摁住。
辛朗動彈不得,隻得狠狠地猛擊一拳土壟。
張煥凝視著寬闊的河麵,緩緩道:“或許我可以試一試!”
他回頭向趙嚴叮囑幾句,趙嚴立刻彎腰飛奔回去。
......
回紇大漢又將韋清從水裏拉了起來,隻聽見韋清含糊不清的怒罵聲,回紇大漢咧嘴大笑,又抓住他頭發,將皮囊裏的烈酒灌入他口中,隻片刻時間,韋清的罵聲消失了,回紇大漢哈哈大笑,將他推dao便揚長而去。
此時,張煥已經悄然入水,他無聲無息地在水下迅疾潛行,很快便遊近回紇人的火堆。
張煥貼著河邊,身子慢慢浮起,透過水麵,他緊緊地盯著韋清,韋清已爛醉如泥,躺在幾步之外沉睡不醒。
張煥迅速計算了一下距離和時間,韋清正好躺火堆和河的中間,皆是三步左右的距離,自己上岸一進一回需要走六步,而且肯定會被回紇人發現,從上岸到被發現這段時間自己或許能跑出兩三步路,考慮到燈下黑、抱韋清等因素,以及回紇人起身衝來需要的時間,應該能將韋清救下水。
這其中的關鍵就是一個字:快!
張煥慢慢地蓄足了力量,身子慢慢脫離水麵,蜷成了一個弧形,仿佛一張拉滿的弓,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微微顫抖,繃緊到了極至。
驀地,他象一支離弦的利箭,一步便竄到韋清的旁邊,借著身體的奔勢一把抄起了他。
就在張煥靠近韋清的瞬間,正對韋清的五個回紇人同時發現了張煥,尤其是剛才灌酒的回紇人,反應異常迅捷,他大吼一聲,拔刀而起,兔起鶻落間便衝了上來,但他還是晚了,張煥抱著韋清離河麵隻剩一步,而他離張煥還有三步。
張煥眼角餘光瞥見身後隻有一個回紇人,其他人都在五步之外,他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在跳下河的一刹那,他猛地回身將手中的韋清做勢向回紇人扔去。
後麵撲來的回紇人大驚,他本能地收刀伸手,要接住韋清,不料人沒有扔來,眼前卻是一道寒光閃過,他隻覺脖子一涼,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張煥一刀劈死了回紇人,他仰天大笑,象乳燕投林般反躍入水中,立刻不見了蹤影。
其他回紇兵被同伴之死阻滯了片刻,等他們衝到岸邊,隻見張煥已經在對岸冒出了頭,隨即跳上岸,扛著人向林中奔去,那裏還有一個接應之人,牽著兩匹馬,回紇兵們又驚又怒,一起上馬沿河狂奔,一直奔出百步外,從小橋衝過河去。
對岸的人馬早已沒有了蹤影,回紇兵加速向前疾衝,可就在他們剛剛走了不久,河邊的密林裏忽然衝出十幾個黑影,他們迅速上橋,一齊拔劍砍斷數根橋梁,便上馬向西麵奔逸絕塵而去。
......
天漸漸地亮了,天際被紫色的霞光染得絢麗奪目,在姚水以南,一座叫馬鞍嶺的山腳下,出現了一群疲憊不堪的騎馬士子,他們正是奔逃了一夜張煥等人,這裏距他們逃跑之地已有百裏之遙。
“辛兄,他怎麽樣?”張煥上前,瞥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語的韋清問道。
在紫色的霞光下,張煥才看清楚了這個韋氏家主繼承人的麵容,他披頭散發,肌膚雪白,長長的睫毛,清秀而富有輪廓的五官象極了女人。
隻是他的眼中不時透出深深的痛苦,家破人亡給他帶來了太深的刺激,從昨晚到現在,他始終都一言不發。
辛朗向張煥搖了搖頭,表示他也無能為力。
張煥笑了笑,也不再多問,他抬頭看了看延綿數十裏的山嶺,沉思片刻,回頭對眾人道:“我們現在極可能已經跑到了回紇軍的前麵,隨時都可能碰到他們的斥候,所以最穩妥的辦法是上山躲避,等他們走遠後再返回長安。”
說到此,他縱馬向山道上衝去,眾人紛紛振作精神,跟上了張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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