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腳踢烏鴉

    車隊中那些普通馬匹，雖然已經加了眼罩但它們依舊嘶鳴不斷，顯得極為不安。不光是馬匹，架車的車夫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也在不停的顫抖，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樹林外的天空，恨不得能夠立刻飛出這布滿屍體的林子。

    坐在馬匹上的伊蘭，冷冷環視著樹林中橫七豎八的屍體，心神凝聚到了極限。雖然森尼帶來的危險暫時過去，但殺死這麽多蒼狼傭兵的凶手依舊不明，這讓伊蘭的心無法有一絲放鬆。

    也許是適應了血腥、也適應了失去心髒的屍體，馬背上的克洛神態到顯得比較平靜。他不停打量著手中的強弓，似乎在尋找著那暴烈一箭的原因。

    時間過了似乎很久，當清新的空氣再次充滿空間，當一具具屍體被遠遠拋到了身後，車隊中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那種無形的壓抑感也隨著空間中那微微吹拂的小風而消散。

    一出樹林就跳下馬背，不斷比劃著手中硬弓的克洛，讓四周很多傭兵開始懷疑在剛剛的戰鬥中，克洛是否傷了腦子。克洛看向手中硬弓的眼光，就如同在看一件神器。

    “到底是什麽東西殺死了那麽多傭兵……”伊蘭心中充滿了疑惑，數千人的死亡，數千顆心髒的消失，讓伊蘭不得不去想這件事到底代表著什麽。

    “該死的烏鴉。”克洛罵罵咧咧的飛起一腳，將地麵一團漆黑的東西踢向遠方。烏鴉這種亞格大陸常見的禽類，象征著詛咒和厄運，難怪克洛看到地麵的烏鴉“屍體”反應這麽大。

    烏鴉“屍體”在被克洛踢入樹林後，消失在幾條縱橫交錯的綠色線條中……

    躺在雜物馬車上的司空浩玄在剛剛出了樹林後，眼神就開始緩緩冰冷，毫無情緒波動的眼神如同被寒冰封死一般。

    能夠讓卡拉斯如同屍體般，處於睡眠狀態。隻會是一個種族，蝶精靈。

    “你們明明知道卡拉斯是我的手下，還敢對它出手。景晨給了你們這麽大的膽子？還是你們的族長，艾薇爾？”

    一縷淡淡的藍色漣漪出現在司空浩玄身上，整個車隊沒人發現，司空浩玄那本來如同寒星般漆黑的眼睛，緩緩幻化為淡淡的水藍色，眼神的波動也變的如同一縷溪水般柔和。

    位於西部貝琴海岸，鎮守著整個海洋，如同由海水凝聚而成的衝天華表間，少了一個淡淡的影子，它凝聚在數千裏外的一輛馬車上。

    當分身將司空浩玄代替後，他的本體已經出現在距離車隊十數裏外的山丘邊緣。

    一名身著蒼狼傭兵鎧甲的蝶精靈，在山丘間以極快的速度向撒克帝都方向飛馳，四周的景物在高速中變的模模糊糊。蝶精靈似乎並不滿意這種速度，他臉上的有著幾分焦急，也有著幾分懼怕。

    漆黑的烏鴉，他曾在部落界，那神一樣的男子肩頭見過。他也不想去攻擊，但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他別無選擇。

    飛馳中的蝶精靈紛繁的思緒突然中斷，一雙褐色的眼神猛然一凝，心髒的瞬間痙攣讓他額頭浮現出一滴滴冷汗。

    驚懼、不知所措，四周本來因速度而模糊的景物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重新清晰，耳邊那“呼呼”的風聲也不知在何時消逝，很靜。

    眼神有些僵硬的蝶精靈停下了不斷交錯的腳步，前方一顆翠綠大樹下模模糊糊的影子緩緩清晰，蝶精靈的眼神也由僵硬變的有些灰暗，他靜靜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審判。

    由墨綠光芒構成的線條憑空出現，處於沉睡中的卡拉斯在線條泯滅後出現在蝶精靈腳下。

    “弄醒他。”一個理所當然的聲音，如同對屬下命令一般出自於蝶精靈的靈魂中。

    那聲音對蝶精靈的思緒沒有任何影響，當他心中剛剛浮起該如何解釋，要不要將卡拉斯救起的思緒時，他的身體已經完成了弄醒卡拉斯的動作。

    思緒與本體的分離，讓蝶精靈如同一個旁觀者一般注視著自己的動作，他的心已經沒有了懼怕，沒有了驚駭，隻剩下了麻木。

    清醒的卡拉斯，血紅的眼神中散發出一種極為邪惡、殘忍的光芒，這道光芒讓它不再像是一隻飛禽，更像是一頭凶獸。

    繼承黑炎鳳凰靈魂的卡拉斯，有著不死鳳族那根深蒂固的驕傲，一種淩駕於所有種族之上的自豪。如此無聲無息被一隻小小的蝶精靈放倒，如此恥辱將卡拉斯心中那縷蘊含著無數詛咒的邪火點燃。

    “卡拉斯，你去吧。”司空浩玄淡淡的聲音如同一道清泉，自卡拉斯的靈魂中灌入，將它體內那剛剛竄起的邪惡火焰撲滅，眼中暴起的紅芒也隨之消散。

    “是的，主人。”

    卡拉斯的眼神沒有再看神情有些麻木的蝶精靈一眼，身體化為一道黑芒，瞬間消失於廣闊的天幕之中。

    “蒼狼傭兵，是你帶隊？”隨著司空浩玄的聲音，蝶精靈突然感到自己的思緒再次回來了身體，身體再次受到大腦的控製，他下意識的微微活動著手臂，以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身體。

    司空浩玄顯得並不著急，他也知道，也就是蝶精靈這種出自於索米娜亞中的遠古種族。如果換成普通人類，在極限的空間矛盾，以及受到自己掌控，意識與本體分離的情況下，根本無法保持完整的心智。

    “蒼狼傭兵是我帶隊，但我並不知道夏王駕臨撒克境內，請您原諒。如果不是卡拉斯追逐不放，我也不會向他出手。”蝶精靈不敢直視靠在樹木上的司空浩玄，微微低著頭戰戰兢兢的解釋道。

    司空浩玄心中本來極為濃重的殺機，隨著卡拉斯的清醒也消散了不少。蝶精靈這種遠古的種族剩餘的數量本就不多，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司空浩玄非常不願意對這些掙紮在繁衍線上的種族大開殺戒。

    “你們蝶精靈怎麽會和羅圖扯上關係。”

    不斷隱諱的活動著身體各個部位的蝶精靈，似乎還在確定大腦對身體的控製力，聽到司空浩玄的問話他不敢怠慢，立刻回答道，“我們蝶精靈和羅圖並沒有關係，隻是羅圖找到妖師府提出借調一個高手的要求，他是撒克帝國的皇子，景晨不好拒絕他這個小小的要求，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裏。”

    司空浩玄實在懶得去管撒克帝國皇子間的爭奪，他想了想開口道，“回去告訴景晨，這個車隊是我的，讓妖師府的勢力別再插手。”

    “是，我一定將夏王的話帶回去。”

    司空浩玄看著臉色依舊有些麻木的蝶精靈，微微一歎道，“你們既然已經回到了大陸，就該找個隱秘的地方休養生息，而不是冒出來參與大陸間勢力的爭鬥。”

    司空浩玄的話音似乎撩動了蝶精靈的心弦，他苦澀的笑了笑，“妖師府為我們提供了種族棲息地，我們也得付出相應的報酬。我想駐紮在華夏帝國境內的幾個種族，夏王也不會毫無要求的為他們提供領地吧。”

    司空浩玄沒再說話，向蝶精靈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這名蝶精靈離開山丘數裏後還是沒有想明白，司空浩玄為什麽會留他一命。枯木林中南星的血腥清殺、十字狂戰手中可怕的六管武器、景晨與族長的反複告誡，都讓這名蝶精靈不敢相信，自己此時還活著。

    “咚、咚、咚”砸在馬車邊緣的硬弓在克洛巨大的力量下木屑橫飛，看來半天時間的毫無所得讓這個大塊頭心裏有些煩躁，“小子……”

    克洛突然定定的看著司空浩玄眼睛，一時間竟然愣住。那如溪水般清澈、柔和的淡藍色眼睛，很漂亮、但很陌生。克洛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臂揉著自己的眼睛……

    “大塊頭，又有什麽事？你不知道打擾別人休息是不道德的行為？”司空浩玄懶洋洋的聲音，讓不停揉著眼睛的克洛停止了動作。

    漆黑而深邃的眼神，蘊含著一絲令人心顫的冰冷，這個眼神克洛無比熟悉，雖然他不理解這麽一雙眼睛怎麽會出現在一個野小子身上，但剛才那個漂亮的淡藍色眼神呢？！

    “你……小子，你的眼睛會變色？”沒有人發現，一個淡淡的影子在馬車上緩緩消失。

    “不過是一場小小的戰爭，就讓你如此緊張？有幻覺了？”

    克洛顯然不堪刺激，他雙目一瞪，吼道，“我告訴你小子，我參加傭兵的時候你還在家裏玩泥呢。大大小小的戰爭我經曆了數百次，我會有幻覺？！”

    “好吧，偉大的傭兵大人，你叫我有什麽事？”

    克洛確定了司空浩玄眼神沒有問題後，將手向車隊前一指，“岔路，該走哪條？我們花錢雇你是帶路的，不是讓你來睡覺的。”

    司空浩玄用拇指揉了揉眉心，苦笑道，“你們的地圖呢？這裏的道路並不複雜。”

    “地圖？我看了地圖還要你做什麽？”克洛顯得有些不耐煩，不停用硬弓砸著馬車的邊緣，催促之意非常明顯。

    司空浩玄無視在旁邊嚷嚷的克洛，懶洋洋的重新躺下，在克洛即將抓狂的瞬間，開口道，“走右邊。”

    克洛狠狠的瞪了眼躺在馬車上的司空浩玄，心中有些不解，為什麽伊蘭會帶上這麽一個懶人，進入撒克帝國後，完全可以讓他離開。

    次日清晨，向撒克帝都行進的馬車隊伍，終於看到距離撒克帝都最近的城市，米蘭特。

    隻要是大陸中的傭兵，必然會對這座城市非常熟悉。這座城中不光聚集著大陸頂尖的傭兵團，而且因為傭兵身份的認證，讓大陸上每個傭兵都至少來過一次這裏。

    看到米蘭特城，伊蘭的心中總算透出口氣，一路上的緊張讓伊蘭心中有了些許疲憊，就在他剛想下令進城修整時，一支千人組成的騎隊衝出城池向著車隊而來。

    伊蘭心中微微一緊，當看清這隊騎士的裝束時，心裏隨之一定，如果連帝都禁衛都要謀害他們，他們就算抵抗也沒什麽用。

    “你們是寧鳶舞者的演藝隊伍？”隨著一聲聲馬嘶，這支禁衛軍已經停在了車隊四周，一名沒帶頭盔的騎士向車隊喝問道。

    伊蘭不敢怠慢，策馬來到車隊前，恭恭敬敬的向那名騎士道，“禁衛大人，我們是寧鳶舞者的演藝隊伍……”

    那名禁衛騎士顯然對車隊非常不滿，他冷冷的開口打斷了伊蘭的話，“你們遲到了，我們奉羅格殿下的命令已經等了你們整整一天。”

    伊蘭並不在意禁衛騎士的態度，對於普通的向導來說，他們是貴族，但對於禁衛軍來說，他們就是平民，有時候貴族與平民並不像各國法律規定的那麽死板，“禁衛大人，因為負責護送我們的蒼狼傭兵，突然反叛襲擊，讓我們耽擱了一些形成……”

    禁衛騎士再次將伊蘭還未說完的話打斷，“行了，我不管你們遇到了什麽襲擊，但如果耽誤了羅格殿下的事，我保證你們一定會再次受到襲擊。現在立刻前往帝都，後天將是陛下的壽辰，不能再耽擱了。”

    伊蘭看著霸道的撒克禁衛，無可奈何的應道，“是的，大人。”

    在撒克禁衛軍的護送下，車隊雖然少了一些自在，但多了些許安全感。毫無顧忌的禁衛軍，讓整個車隊行進的速度提升了不少，在日落前，他們已經望到了撒克帝都那高大的城牆。

    躺在雜物馬車上似乎被人遺忘的司空浩玄，突然睜開雙眼，看著在撒克帝都城牆上的一個個身著綠色鎧甲的戰士，一個個金色的魔法符文，讓這些戰士多少顯得有些詭異。

    司空浩玄雖然沒有見過這些戰士，但通過青樓也對他們有些了解，他們是妖師府中真正的精銳，大妖衛。

    “教廷看來對撒克帝都滲透的非常徹底，否則景晨不會舍得讓妖師府中的精銳接管帝都城防。”司空浩玄心中暗暗笑道。

    在城門前等待演藝隊伍的羅格，心中更是在暗暗咒罵著妖師府，嚴密的城防，讓他不得不親自來接一個小小的演藝隊伍。

    看著剛剛出現於地平麵的演藝車隊，羅格向身邊的禁衛騎士咆哮道，“你不會等他們到了城門再來通報？！該死的蠢豬，你耽誤了我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