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毒士毒計

    大軍撤退後，每過多久就被劉備所發現，曹真撤軍，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後方有變，所以劉備也由此知道了，魏延已經得手了，而曹真迅速回軍就是為了反撲長安。

    劉備立刻大舉進攻陳倉。陳倉在曹真離去後，隻留下了千人，麵對劉備二十萬大軍，隻堅持了半日就被劉備攻陷。而後劉備馬上進軍長安。

    劉備一路之上要攻城略地，所以劉備同樣是日夜兼程，還是比曹真完了三日才到達長安附近。

    劉備援軍到達也讓曹真意識到，已經不可能反攻長安了，麵對劉備二十萬大軍，曹真很識趣的退回了潼關。

    不過雍州的戰事仍然沒有結束，潼關是雍州的門戶，劉備將大軍屯於長安，伺機奪取潼關。同時因為雍州還有不少地方沒有歸附，所以劉備又派出了小股部隊，前往各地進攻那些仍然沒有歸降的城池。

    涼州方麵，劉備又向涼州馬超增兵兩萬，讓馬超盡快占領涼州。

    許都皇宮。

    曹真將自己反綁著，跪在堂上，低著頭說道：“臣無能，沒能守住長安，請陛下治臣死罪！”

    曹丕冷眼望著下麵跪著的曹真，厲聲說道：“曹真，看在你往年的功勞份上，這次先給你記下。先罰俸一年，撤去大都督一職。暫且鎮守潼關，戴罪立功。”

    “謝陛下不殺之恩。”曹真急忙站起來，退到一邊。

    曹丕可舍不得殺曹真。如今的魏國，正是兩代將領新老交替的時候，老一輩的夏侯惇等人都已經病死，而年輕的將領都還沒有成長起來，不足以委以重任，曹真已經是魏國為數不多的幾個可以帶兵的帥才了。

    不過曹真沒能守住雍州，所以還是要處罰一番的。一年的俸祿對於曹真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曹真並不缺錢，而大都督的職位雖然被削掉，但是曹丕卻沒有剝奪曹真的兵權，所以實權上麵，曹真並沒有任何的損失，潼關的十萬大軍仍然受曹真的指揮。

    曹丕看了看堂下幾排文武大臣，開口問道：“諸位愛卿，劉備大軍已經占了了長安，威脅潼關，不知道諸位愛卿有何良策？”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言語。劉備有二十萬大軍，兵力遠在曹軍之上；關張趙都是當世猛將，曹營當中沒有人是他們的對手；劉備身邊的龐統更是智略過人，通曉軍事，再加上漢中有諸葛亮這個強大的後盾，在任何一方麵，曹軍都沒有任何的優勢。

    堂中文臣武將都是明白人，都知道如今劉備強勢，遠不是青黃不接的曹軍所能比的，所以對於劉備占領關中之地，諸人都沒有辦法。

    過了良久，隻見王朗大步走了出來。

    “陛下，不戰而屈人之兵，當數上謀。臣願意憑三寸不爛之舌，前往長安說服劉備投降。讓劉備知道我朝乃是天恩浩蕩，眾望所歸，他劉備不過是倒行逆施之徒而已。劉備沐浴我朝天恩，必會甘拜下風，俯首稱臣，獻上關中及兩川之地。”王朗很大聲的說道。

    上麵曹丕白了王朗一眼，心中暗罵這個老書呆子，當真是讀書讀傻了，竟然要去長安說服劉備投降，劉備又不是傻子，哪裏會放棄這麽大一片基業投降過來，當真是癡人說夢。若是人人都能夠沐浴一下“天恩”就投降，那麽也不會出現如今三國割據的局麵。也就隻有王朗這種老書呆子才能想到這麽愚蠢的方法。

    不過王朗畢竟是當今大儒，身份尊崇，所以曹丕哪怕知道王朗說的不靠譜，也不能說王朗不是。於是曹丕隻好默默的點了點頭，而後說道：“王朗大人此話深有道理，隻是此去長安危險重重，況且王大人年事已高，恐難耐舟車勞頓，朕以為王大人還是不要去了。”

    “陛下，為國為民，替陛下分憂，臣雖死無憾！區區危險，何足慮哉！”王朗接著很大聲的說道。

    曹丕很尷尬的一愣，隨後有些無奈的開口說道：“王大人乃是我朝眾臣，朝中大小事務繁多，哪能離得開王大人，況且朕平日還需要王大人提點，所以王大人還是不要去了。”

    沒等王朗插話，曹丕接著說道：“王大人忠心為國，其誌可嘉。諸位愛卿對於關中劉備，可還有對策？”

    見到曹丕問別人，王朗隻好默默的退回去，而其他人各個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那裏，沒有言語。

    “沒什麽事，就散朝吧。”曹丕說著揮了揮手。堂下眾臣子可看出來曹丕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紛紛起身恭送曹丕離去。

    曹丕鐵青著臉，走在禦花園當中，周圍的宮女見到曹丕臉色不善，全都乖巧的躲避開。

    失了關中，曹丕自然心情不好。不過更讓曹丕鬱悶的是這關中被劉備得去了。再加上劉備原有的益州，劉備已經完全占據了故秦之地。

    關中沃野千裏，民風彪悍，無論是在資源上，還是兵源上，關中都有著巨大的優勢。昔年秦人最耐苦戰，而經過數代秦王經營，最後始皇一統天下，而高祖也是以關中而興天下，如今的劉備，仿佛再走之前始皇高祖走過的道路。

    “龍興之地，龍興之地啊！”曹丕輕輕的歎了口氣，突然抽出了腰間的佩劍，狠命的向著旁邊一顆盆景砍去，頓時木屑碎土橫飛，盆景被砍的一片狼藉。

    “咳咳咳……”一聲幹咳從後麵傳來，曹丕回過頭去，發現後麵站著的正是曹丕的母親卞夫人。

    “兒臣見過母後。”曹丕急忙放下劍，給卞夫人行禮。

    曹丕稱帝以後，追封帝位追封到自己的爺爺，而卞夫人身為曹丕的生母，也被封為太後。

    “哎……皇兒可是為了關中之事煩心？”卞太後問道。

    曹丕點了點頭：“母後，劉備本來就是當世梟雄，原本劉備占據兩川之地，已成大患，如今更是奪取了關中沃野去千裏，數年之後，恐難擋劉備大軍。”

    “當年天下大亂，群雄並起，大小諸侯數十股，如今也隻剩下劉備一人健在。當年你父親在世的時候，就曾言劉備乃是當世英雄，絕對不可小視。”卞太後說著，看了看曹丕的臉色，話音一轉接著問道：“朝中文武可有何對策對付劉備？”

    曹丕搖了搖頭：“哼，那幫廢物，用得上他們的時候，全都啞巴了。朕已經派曹真鎮守潼關，張郃鎮守武關。絕對不能讓劉備進入司隸半步。”

    “皇兒，我是婦道人家，這大漢本不許後宮幹政，不過今天我這個當娘的卻想破例給你出個主意。”卞太後說道。

    “母後請講。”

    “此等大事，這朝中恐怕隻有一人能有對策。”

    “是何人？”曹丕急忙問道。

    “嗬嗬嗬，這個人已經有大半年沒有上朝了吧！”卞太後笑著答道。

    “大半年沒有上朝？”曹丕腦子中馬上出先了一個幹瘦文士的身影，這人平日不喜歡說話，但是眼中卻始終透著一股子深邃的陰暗。

    是賈詡。那個曹操最為倚重之人，那個曹魏勢力當中的政壇不倒翁，同時也是最會保命的一個人。

    “是賈太尉！母後，我這就派人去請賈太尉過來。”曹丕開口道。

    “皇兒，你又錯了。你可記得這些日子賈太尉一直告病不朝？你不會以為他是真的病了吧！此等大事，你應該親自前往賈府，才能顯出誠意來。”

    曹丕馬上明白過來卞太後的意思，人家賈詡告病不出，很明顯是表明不願意參與朝政的意思，如此還真的需要自己親自去請才是。想到這裏，曹丕點了點頭：“母後說的是，朕這就親自去請賈太尉。”

    自從曹丕登基以來，賈詡上朝的次數用一隻手都能夠數的過來，大多數時間，賈詡都是在家裏，稱病不朝。

    賈詡當然沒病，賈詡稱病不朝也不過是一種自保的手段罷了。新皇登基，最忌諱的就是像是賈詡這種老臣倚老賣老，況且賈詡也看出來曹丕急於培養自己的勢力，像是賈詡這種七八十歲的老人，行將就木，就不要去跟那些年輕人爭寵了。所以賈詡幹脆告病在家，樂得清閑。

    此時，賈詡正坐在府中的小亭中，身上裹著好幾層厚厚的裘皮，旁邊一個小炭爐上煮著一鍋酒，酒香飄蕩，充斥在正個亭中，旁邊小桌案上擺著一盤青梅，顯得格外的誘人。

    賈詡拿起一顆青梅，輕輕的放進嘴裏，慢慢的咀嚼著，而後微微添了一口碗中的熱酒，閉上眼睛，一臉很享受的表情。

    “父親，父親！”賈穆急促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打攪了賈詡的雅興。賈詡微微睜開眼睛，開口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父親，陛下他來了。”賈穆說道。

    “快扶我起來，去迎接陛下。”賈詡立刻開口說道。

    “嗬嗬嗬，太尉大人不必多禮！”曹丕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而後隻見曹丕走進了院中。

    今天曹丕穿了一身便服，身邊也隻帶了一名內侍，看起來很輕鬆的樣子，不過從曹丕那一對黑眼圈看，恐怕曹丕昨夜是徹夜未眠。

    “老臣賈詡參見陛下。”賈詡說著就跪了下去，而曹丕則趕走幾步，上前扶住了賈詡，同時說道：“太尉不必多禮，朕廷尉最近太尉身體不好，特意來看看太尉。”

    “臣惶恐……”賈詡畢恭畢敬的說道。

    曹丕掃了一眼賈詡後麵煮著的那一鍋酒和旁邊的一盤青梅，道：“太尉，不準備請朕一起去喝一碗麽？”

    “陛下請！”賈詡說著，將曹丕請到了亭子當中。

    曹丕喝了一口酒，而後開口說道：“我記得當年父親跟劉備煮酒論英雄，也是在一個亭子當中。哎……當年若是父親殺了劉備，又怎麽會有今日之禍。養虎為患啊……”

    賈詡笑了笑，賈詡早就料到了曹丕是為了劉備占據關中的事情來自己。而如今曹丕說煮酒論英雄之事，自然也是為了想賈詡求教這事起個頭。

    賈詡是個聰明人，見到曹丕開了個頭，立刻借口說道：“我觀陛下精神欠佳，可是為了劉備占領關中之事煩心？”

    “太尉大人說的不錯，朕近幾日為了關中之事夜不能寐。如今劉備占據了關中，先秦乃是龍興之地，而劉備也是當世雄主，再加上關張等虎狼之將相助，諸葛亮龐統等智謀之士輔佐，劉備羽翼已成，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陛下，如今天下三分之勢已成，陛下認為，陛下、劉備與江東孫權，孰強孰弱呢？”賈詡突然開口問道。

    曹丕思量了一陣，而後開口說道：“江東孫權雖然占據江東與荊州，但是江東之地無論是人口還是資源都遠不如中原，所以江東孫權應該是最弱。而劉備如今本來隻有益州一地，如今占領了關中，而朕也享有中原富庶之地，所以朕與劉備應該隻是毫厘之間。”

    “陛下，那若是劉備沒有得到關中，又是孰強孰弱呢？”賈詡接著問道。

    曹丕想都不想，直接說道：“若是劉備沒有得到關中，僅憑著益州一州之地，就連江東也比不上。”

    “陛下所言極是。陛下所慮的無非是劉備得到關中以後，實力大增而已，若是劉備沒有關中，僅憑益州一地，則不足為以大患，所以隻需讓劉備無法得到關中即可。”賈詡說道。

    “可是太尉大人，如今劉備已經占據了關中，就連長安都被劉備攻下了……”

    “陛下莫急，且聽我說，陛下可是十分在乎關中，非取不可？”

    “中原地大物博，人口眾多，而關中這幾年戰事不斷，又有羌、氐、匈奴和鮮卑等族在旁，極難治理，而且涼州連年叛亂，所以有沒有關中，對朕無所謂。對朕來說，這關中並非是非取不可的。”

    賈詡微微一笑，開口說道：“陛下所憂慮者，無非是劉備得到關中以後，實力大增而已，既然這樣，在下有一計，可使劉備得不到雍州，不過使用此計，陛下也同樣無法奪回雍州。”

    “太尉大人請講。”曹丕擺出一副很謙虛的模樣，開口說道。

    賈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中寒光一閃，而後字字鏗鏘的說了四個字：“引胡入雍！”

    “引胡入雍？”曹丕滿臉疑惑，很明顯沒聽明白賈詡話中的意思。

    賈詡也知道曹丕對於軍事上的覺悟遠不如曹操，於是賈詡耐著性子開始給曹丕解釋。

    “陛下，這雍州西麵涼州邊境的地方，有羌氐而族，在雍州的北麵，是鮮卑步度根部、扶羅韓部，而附近還有南匈奴左賢王劉豹一部；同時東麵鮮卑軻比能部也可以經過上郡進入雍州。在雍州西北，有羯族數十萬。所以陛下隻需燒毀北麵的蕭關，鮮卑步度根和羯族人便可以直接跨過長城，進入雍州，而同時陛下要是開放上郡，允許匈奴劉豹和中部鮮卑軻比能便可經過河套進入雍州，之後再許以重利，使羌人、氐人入寇雍州，此五胡人馬越有七八十萬之眾，劉備有如何能夠抵擋！所以劉備必然撤軍，而我們隻需緊守潼關與武關便可使五胡無法進入中原，此舉陛下雖然失了關中，但是劉備也得不到關中。”

    曹丕倒吸了一口冷氣，馬上開口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是按照太尉大人所說，那雍州之內的百姓該如何是好？五胡入關中，百姓必然遭到荼毒，到時候恐怕會生靈塗炭啊！”

    “百姓？關中的那些如今已經是劉備的百姓了，而非陛下之百姓！這些百姓的生死，與我等何幹！”賈詡很無所謂的說道。

    “可是……”

    見到曹丕猶豫，賈詡接著勸道：“陛下，兵者乃是國之大事，生死存亡之道，陛下若是不如此，讓劉備安穩的待在關中，不出三年，劉備便可再多出十萬大軍！至於那些百姓嘛……這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就怪他們生在這亂世了！”

    “太尉大人，朕總是覺得此舉有些不妥，朕若是真的引五胡入關中，屠戮我漢民，這後世人又會如何看朕，恐怕會留下千古罵名啊！”

    “陛下無需擔心，隻要陛下能夠一統天下，到時候大權在握，享有四海，害怕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麽？至於史官該如何來寫，還不是陛下一句話的事！”

    曹丕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賈詡說的對，這史書永遠是由勝利者所寫的。隻要能夠一統天下，天下間哪裏有人還敢說自己不是！

    “陛下，這亂世當中，人命如草芥。當年先主糧草不濟之時，也曾命程昱以人脯衝為軍糧……”賈詡接著開導曹丕。

    賈詡口中的先主自然是曹操。而人脯便是人肉。建安初年，那時候是曹操最苦難的時候，當時曹軍缺糧，而程昱便用人肉充作軍糧，供大軍食用。賈詡說這個主要是為了告訴曹丕死一些百姓根本不算是什麽，就連曹操也用人肉當過軍糧。

    聽賈詡的口氣，再想想賈詡剛剛所說的引胡入雍的計謀，曹丕開始權衡起來。若是真的按照賈詡所說，這關中恐怕三四十年難恢複元氣！這簡直能夠算是絕戶的毒計！

    “這個賈詡真的不愧被稱為毒士！此計當真也隻有賈詡能夠想的出來……”曹丕心中默默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