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很脆弱，有時候甚至無法承擔一根手指的重量——當親眼目睹後，小風才真正意識到戰爭意味著什麽。

    一顆火球在空中爆炸開，就在五秒鍾前那還是一架飛機，但在這短暫的刹那後卻成了漫天散落燃燒著火焰的零件。小風發覺自己的喉嚨發堵，甚至無法發出聲音。

    “敵機確認摧毀。”

    米羅修的聲音將小風的意識拉了回來。剛才正是這男子向對方發射了導彈。小風無法理解，明明殺了人，明明手染了血為何他的聲音還能這麽平靜？

    “你……為什麽，為什麽發射導彈？”小風的聲音有些嘶啞，“指揮塔還沒有確認身份，你怎麽可以在沒有確認是敵機的情況下攻擊！？”

    “哈，小家夥，才訓練了幾個月，你就認為自己成熟了？戰場上隻有敵方和己方，沒有‘未知勢力’，如果對方首先開火的話，完蛋的是你自己的小命！”

    米羅修說的沒錯，這也是他作為傭兵能夠存活至今的經驗。但這並不意味著小風能夠接受，而事實上無法接受的不止是小風一人。

    指揮塔中，看著目標被擊毀的回饋信息，巴佛多將軍一拳砸在牆上，“他怎麽能私自攻擊！”

    “將軍？”

    深吸兩口氣，巴佛多果斷下令，“立即派遣地麵部隊搜集飛機殘骸，務必要盡快查出對方信息。組織搜救人員，如果有傷者幸存要第一時間救治！”

    話雖這麽說，但巴佛多也知道能夠在空難之中幸存的幾率實在渺茫，特別是沒有發現有跳傘的情況下。看著傳令兵們忙亂的下去傳達任務，巴佛多癱坐在指揮席的沙發上，任由整個身體陷入其中。

    “將軍，這次的事件是否要向安理會報告？”

    “嗯，琉璃，我需要你半小時內完成一份初步的書麵報告交給我，後續情況也必須在12小時之內查清，形成書麵報告。另外，那群家夥回來後讓他們來司令室見我！”

    巴佛多的後半句話是對通訊員的莎拉下令，畢竟隻是傳話的工作，沒必要讓一個少校去操心。

    事實上星野琉璃的工作效率比將軍預期地更快，在初步的報告後，兩個小時後一份追加的完整匯報已經出現在巴佛多的案頭。隨手翻看了一陣，巴佛多鬆了口氣，顯然結果比想象中的好一些。他抬起頭，掃了一眼在前麵站成了一排的十二位飛行員。

    “先生們……嗯，還有女士。”

    “將軍，您該將‘女士’提前，這才符合禮貌。”一個滑頭的聲音，小風記得他是‘萊傑魯隊’中的r3，真名是法利多·卡比利亞（faryd·gaviria），那是個一頭碎發的小夥子。

    對於這樣傭兵隊出身的老軍痞，巴佛多也不以為意，“那麽，女士和先生們。我想說的是，對於這次的演習我並不滿意。”

    一陣噓聲，顯然即使麵對將軍，萊傑魯隊的眾人也沒有太多的敬畏心。即使是巴佛多也難免不悅地沉下臉，他踱步走到站在首位的金發男子麵前，“米羅修，是的，我知道你。‘戰場的禿鷹’，但是我想說的是，既然你加入了維和部隊就必須遵守這裏的規矩。”

    “規矩？”米羅修泛起一絲嘲諷的冷笑。

    “是的，比如這個。”將軍將桌麵的一疊材料揮了揮，從封麵看就知道是這次擊毀未知飛機的報告，“我想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一個解釋？不，我不認為需要什麽解釋。這架飛機出現在戰場上，同時有可能是敵機，所以我擊毀了它。”

    “你說‘可能是敵機’？”巴佛多刻意重重咬了‘可能’兩個字。

    “是的，在戰場上我不願去賭任何的‘可能’，所以我和這些弟兄們活到了現在，而不是成了一團火球，乓！”米羅修說到最後一個音，還做了個爆炸的動作，引得萊傑魯隊的眾人哈哈大笑，而其餘人則是隻當沒看見，眼觀鼻鼻觀心。

    “但是這裏是‘馬迪內茲’，隸屬聯合國維和部隊，而不是傭兵隊！”

    “所以？”

    “所以你們要按照這裏的規矩來！沒有命令，就不能攻擊！”

    “哈，你是說即使對方有可能會攻擊我，而因為他開槍沒我快，所以我必須像傻瓜一樣等著他先出手？”

    “如果你想要我的回答，那麽，是的！這就是這裏的規矩！也許你覺得不合理，但是米羅修，還有在場的各位，你們都給我記住。這裏不是傭兵隊，甚至也不是任何國家的軍隊。你們的戰鬥是為了什麽？”巴佛多猛然指向米羅修的肩膀，那裏是一個藍白色的徽章，蔚藍的地球在一片橄欖枝下，那是象征著和平的橄欖枝——這也是聯合國的國徽。

    “和平，不是戰爭！我們為了整個世界的和平而戰，而不是為了世界挑起戰爭！”巴佛多重重道，“我們的敵人隻有一個——恐怖分子！不是任何國家，也不是plant，我們隻能向恐怖分子開火。在未確認對方身份的情況下，你們沒有開火的權利，即便他們有可能是敵人，但同樣有可能是無辜！而我們，絕不能夠傷害無辜的人。”

    不能傷害無辜，即使那僅僅是可能‘無辜’，而代價是自己的生命。因為聯合國維和部隊從沒有‘第一開火權’，而這就是馬迪內茲的規矩！

    “之前被你擊毀的飛機經過確認是一架無人偵查機，這次的事件所幸沒有人員傷亡，但米羅修，我希望你能夠反思一下，下一次我不希望類似的事情再發生。在這之前我暫時免去你空軍小隊隊長的職務，由夜月少尉暫代。”

    米羅修不屑的一笑，道了一聲“隨你喜歡”，也不理會將軍是否還有其餘事情交代，轉身離開了司令室，而塔尼爾·歐爾瑪（daniel·oruma，代號r2）、法利多·卡比利亞（代號r3）、托尼亞·奇利亞可夫（tolia·kiriakov，代號r4）這三位原萊傑魯隊的成員也不顧將軍沒有發話，魚貫跟著自家隊長離開了。

    而直到現在，小風才意識到將軍剛才所說的‘夜月少尉’指的是自己，她不可思議的用手指指著自己，“將軍，您說讓我暫代隊長？”

    “是的，因為隻是暫代，並非正式任命，所以不會有任命書下達。但我會以通知的方式傳達給各部門。以後的任務戰場上就由你來指揮了。”

    巴佛多的回答讓她意識到剛才並非自己聽錯，但依然有些荒誕的感覺。在場的所有人都比她更有資曆，資曆最淺的也至少是從軍六七年的老兵，這個隊長（暫代）怎會落到才加入隊伍幾個月的她頭上？

    “不用懷疑自己的能力，夜月隊長，根據之前的考核，你的成績僅次於米羅修，我也相信你有能力帶領馬迪內茲引以為傲的空軍小隊。”

    馬迪內茲隊雖然隻是維和部隊下轄的一支特別行動隊，卻包含海、陸、空力量，以及情報部隊、網絡部門、技術開發部門、後勤裝備維修等多個部門。小風所在的正是其中的空軍部隊，也是馬迪內茲隊立體戰爭體係中重要的殲敵力量。

    將這樣一支力量交付到自己手上，直到出了司令室小風還是有些暈乎乎。

    “恭喜你，夜月隊長。”

    肩膀被人一拍讓小風回過神，說話的是演習中代號l1的男子，德國人特有的高凸鼻子讓人印象深刻，男子名叫艾薩克·克拉克，本是德國空軍上士，三年前加入維和部隊，如今晉升至少尉，三個月前報名參加了馬迪內茲的考核，如今總算被錄取。

    其餘的幾人過去也都是艾薩克的同僚，對於小風升任隊長也都紛紛道喜。這並非是他們對小風的本人有多了解，誠心誠意聽從她命令，事實上德國本就是一個崇尚服從命令的國家，在軍隊中更是如此，既然巴佛多將軍已經下令，他們也絕不會違抗。

    對於空軍部隊內部的問題此時巴佛多無心多管，此時他正認真的看著手中的報告。被擊毀的是無人機這讓他鬆口氣，因為這意味著沒有人員傷亡，但無人機的所屬卻依然不明，機身上沒有任何的所屬國標誌。經過確認，挪威軍方已經做出了否認，而周邊的幾個國家也都表示對此一無所知。

    “這究竟是什麽人……”巴佛多苦惱的揉了揉太陽穴，他有預感，出現在演習場附近的這架偵查的無人機，或許針對的正是他們馬迪內茲，這實在不是一件能夠讓人愉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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