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舌戰群雄(下)

    “趙小姐，我很欣賞你的才華，這份報告我有百分之七十是讚同的。你有獨立的見解很好，但現在還無法得到大家的認同，我們希望你說明得更清楚一些。”

    “趙小姐，不是我們懷疑你，經濟學家和學者都是男性，因為男性對於經濟分析與邏輯推理有天然的優勢。請別介意，我們沒有貶低女性的意思，你有點急於表現，這些結果全是靠推論得出的，你沒有羅列理據，這報告還是有點靠不住。”

    從質疑報告到質疑性別，突然改變的風向讓趙紫薇措手不及。剛才說了一大通，又激烈討論一番，這些人不斷點頭，誰料轉身就翻臉不認帳，這些老家夥怎麽這麽無賴。趙紫薇幾乎想將文件擲過去，特別是那個女副總裁，點頭最多，但質疑的聲音也最大。

    “你們要證據，是吧？現在給你們！”趙紫薇惱了，保護自己的最好方法是攻擊敵人，就拿研究部開刀吧。“兩個月前，建設部副部長批評發展商人為製造房屋緊缺，暗示政府不會坐示不理；上月國家統計局公布全國住宅價格，特別說明上海房價漲得很厲害；也是上個月，國務院經濟研究中心副主任談到上海有外國資金參與炒樓，影響居民置業，還批評上海市政府不作為；那個以政論智囊著稱的經濟小組，提出打擊炒家的幾點意見，其中……”

    趙紫薇來了個一言堂，不讓他們插話。“焦經理，這些都是公開的信息，你們收集到的可能更詳細。另外，我從一個渠道了解，北京幾家機構聯合起來，準備做空陳氏地產和萬科地產，這兩家公司是房地產公司的旗幟，你們比我清楚是什麽情形。”

    在場隻有陳牧最鎮定，因為這些問題他已經問過了。黃總裁道：“趙小姐，你太武斷了吧，做空陳氏和萬科需要很多資金，那些機構不敢冒這個險的。陳氏已經經曆了多次阻擊，股災的打擊都挺過來了，不是那麽輕易能撼動的。”

    “錯了！”趙紫薇認真地道：“這次不是機構對付陳氏，而是政府動手，陳氏再硬也逃脫不了，會跌下去！商場上除了喜歡踩著別人身體往上爬，還喜歡落井下石！如果是我，損人利己的事情我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也幹，你們比我更有經驗，用一點代價就讓競爭對手傷筋動骨，這樣的事誰不願意幹！”

    眾人吃了一驚，不相信這話是從一個年輕女孩嘴裏說出，他們一齊望著陳牧，似乎問：你從哪兒找來這麽一個分析員？

    趙紫薇繼續道：“這種事情陳氏以前就幹過很多次，一定輕車熟路吧，我想別人也一定樂意做，即使不能扳倒陳氏，打成重傷也行。別找借口說這傷天害理，難道別人不能幹，隻有陳氏做才是理所當然？在座這麽多位，別說你遇到這種情況，隻是本份地做老實人。還有一點，這份報告我也交給另一家公司，至於他們準備用來自保還是傷天害理，我就不管了。我來這裏是因為我認識陳先生的女兒，所以先交給陳氏，由你們決定這份報告是否有價值。”

    這番不喘氣的長話，顯露出趙紫薇的強人本色，而且令眾人臉色變了。聽到話裏罵陳氏公司缺德，他們不約而同地看著陳牧，有人眼神在問：你找來分析員怎麽不站在你這邊？有人的眼神問：這個女孩似乎夠狠，到底是什麽角色？

    陳牧笑笑：“趙小姐對陳氏企業有點誤解，以後多了解吧，觀點不同，並不妨礙我欣賞她的才華。趙小姐是專業人士，肯定樂意討論這些論點，報告能否經受考驗，大家盡管質疑、討論！”

    這幾句話簡直是鼓動大家朝趙紫薇進攻，不用留麵子。趙紫薇的確惱火了，之前隻能表達對陳家姐妹的不滿，自周影明說不要介入陳家姐妹的感情後，她就一肚子氣。現在終於找到個機會發泄不滿，而且剛才被圍攻得有點狼狽，現在不再客氣了。

    “各位，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這麽年輕的女孩，憑什麽來教訓大家。你們懷疑我很正常，可是請你們認真看報告，是不是寫中你們的要害了？如果你們不需要我的意見，那我將這份報告交給另一家公司，不管是華建地產還是章氏企業，他們一定歡迎！”

    眾人發現趙紫薇發火，視線又轉向陳牧，似乎想搞清楚這位分析員怎麽會罵老板。黃總裁最先出來打圓場：“趙小姐，你誤會了，我們是在討論你的報告，對研究部的報告，我們也這樣質疑。我很欣賞你，如果這份報告經不過大家的推敲，即使我一個人讚同，也是沒有意義的，你說呢？”

    趙紫薇緩了一口氣，明白自己太急了。“對不起，剛才我有點激動了，語氣不太好。不過我剛才說的話仍然有效，我隻是想說明，倘若陳氏可以掌握先機，那就不要猶豫。商場如戰場，現在不都是大魚吃小錢了，快魚也可以吃慢魚！”

    忽然，桌上的電話響了，氣氛驟然改變。趁陳牧接電話的時候，趙紫薇走出會議室，她簡直喘不過氣了。

    方小玲見她用手按著胸口，奇怪地問：“紫薇，裏麵開什麽會啊，我從來沒見過陳先生那麽嚴肅，而且也沒找我做記錄。咦，紫薇，你好象很緊張啊！”

    “是嗎？”趙紫薇心裏一驚，才發現手心都是汗，“我的確有點緊張，他們根本不懂得憐香惜玉，一群中年人在圍攻我！”

    方小玲吃驚地問：“啊，怎麽回事啊？”

    “就是張洪剛才想打聽的事！”趙紫薇笑笑，“這些人好厲害啊，還好我不在陳氏地產做事，不然我老得肯定快！”

    “他們當然厲害了，不然怎麽管理這麽大一家上市公司！”方小玲道，“剛才張洪問過你的情況，說好像見過你吧。不過你放心，我什麽都沒說，公司裏其他人問你是不是新來的秘書。紫薇，你今天太耀眼了，這白色的套裙很好看！”

    “不要跟他們說我的情況，我不想認識那麽多人！”趙紫薇笑笑，她更想穿女性化的花裙，套裙是工作性質的。

    透了氣，舒緩了神經，趙紫薇提醒自己，不要再攻擊陳氏“幹缺德事”了。走回議室，熱鬧的景象不見了，有人翻閱著報告，有人在討論。一直少說話的陳牧，與黃總裁在低聲交談，而那位焦經理，表情不太好看，他需要補救了。

    趙紫薇知道不足於讓人信服，她打開電腦文件，將資料投影出來，包括學者的文章、政論官員的談話、官方統計資料等。

    黃總裁扭頭問研究部焦經理：“這些資料你們都有吧？”

    “有，那幾篇都有。嗯，這一篇沒有，那一篇也沒有！真奇怪，她是怎麽弄到的，是不是內部文件？”焦經理的表情疑惑。

    趙紫薇聲音平緩，解釋圖表，由哪些論據得到結論。眾人開始驚訝，焦經理的額頭已經滲出汗，知道自己有麻煩了。陳牧表情難看，甚至有點傷心，他已經確定趙紫薇打敗了研究部。他想發火，還是忍住了，他問：“好了，聽趙小姐說了那麽久，你們現在幾個人讚同她的結論？”

    結果十分意外，讚同的隻有兩人，竟然是那位女副總和研究部焦經理，其他人沒有表態。焦經理舉起的那隻手，令現場的氣氛變得十分緊張，陳牧臉色發青，黃總裁的樣子像要打人。趙紫薇害怕出事，立即道：“剛才我與焦經理談過，研究部的報告正好有一些結論是我疏漏的地方，如果兩份報告綜合，就全麵了。我的錯誤請大家諒解，如果研究部有錯誤，也請一樣對待。以前我寫的文章也有錯誤，但人家沒有因為這樣不讓我再寫。”

    焦經理感激地看著她，說：“在地產日報上，我曾經寫文章反駁過你的觀點。”

    “我記得你的文章，謝謝你的指正，我也很敬佩你的學識。”趙紫薇見目的達到，便道，“我想說明一下，這份報告我提交給兩家公司，一個是陳氏地產，另一個是華建地產。”

    陳牧驚訝了：“為什麽給華建，你答應過隻給陳氏。”

    趙紫薇淡淡地回答：“因為這資料有一大半是華建提供的，我沒有從陳氏得到任何資料，所以，這份報告寫得很辛苦！”

    黃總裁問：“老陳，她不是你請的分析員嗎，怎麽會這樣？”

    “不，她是獨立的分析員，所以寫出來的東西立場才不會偏倚！這報告我昨天才看到，所以召集你們開會。”陳牧滴水不漏，像一隻老狐狸。他明白，能得到報告的是因為兩個女兒的關係。

    趙紫薇道：“摩坦公司也會得到相同的結果，他們很快會把報告賣給投資公司，如果你們的動作慢，就會被人家搶先一步。陳氏的股票已經有波動，如果被人家落井下石，可能更麻煩。”

    陳牧暗歎一口氣，站起來道：“我現在沒有時間罵研究部，可你們要自己反省一下，為什麽會這樣？如果這份報告不是交給我，而是交給對手，或者賣給那些投資公司，陳氏會不會有一場災難。也許說災難是過份一點，但損失肯定是免不了啦！”

    黃總裁過來拍拍趙紫薇的肩膀。“不錯不錯，年輕有為！”沒等趙紫薇對這個曖昧動作有所反應，他已經轉過身，一臉凝重道：“待一會繼續開會，擬定一份應對方案，下班前一定要完成！”

    趙紫薇還在猜測黃總裁的動作，這是中年男人對年輕女孩的“小意思”吧。陳牧也看到這個動作了，不動聲色地說：“趙小姐，今天麻煩你了，得出結論之後再下班！”

    趙紫薇有點氣。“陳先生，我不參加討論，我對自己的結論負責，你可以在應驗後再付那二十萬給我！”

    “什麽？”陳牧一愣，沒想到她在關鍵時刻提錢，而且一開口就是二十萬。

    眾人聽到這數字也嚇了一跳，這女孩是趁機勒索麽。黃總裁離她最近，問：“趙小姐，你不覺得你提這個數字太過份了？”

    趙紫薇冷冷回答：“如果我賣給其它公司，不是這個價錢！”

    陳牧道：“錢不是問題，但我們要對整個上市公司負責，在座幾位都是一樣！所以這報告提到的事情，你也必須參與！”他盯著趙紫薇，仿佛知道她是賭氣叫出來的數字。他轉身對黃總裁道，“老黃，你們可以在這裏討論，也可以回你們辦公室，但你要參加。不管到幾點，隻要方案沒出來，誰也不能下班！”

    “我五點半就走，我今晚還有事！”趙紫薇抗議了，這個獨斷的老頭，有點可惡。“再說，我不是陳氏地產的員工！”

    “但你是陳氏集團的員工，今天完成工作才能走！”

    眾人驚訝地望過來，這個獨立分析員竟然到是陳氏的員工。黃總裁問：“老陳，她到底是哪家公司的員工？”

    陳牧想了想，道：“新海，她是怡倩的助手！”

    “新海？”眾人驚異了，猜不出新海怎麽會出一個經濟人物。“她既然是陳氏的員工，怎麽好意思說賣報告，這是工作任務啊！”“可是，如果她賣給其他公司，還不是賺錢？”“報酬是應該的，可她不該趁火打劫啊，叫個兩三萬就算了！”

    趙紫薇臉色變了，這下完了，想保密都不成。她惱怒地瞪陳牧一眼。“陳先生，你答應為我保密，我不想天天有人打電話來煩我。早知道這份報告不給你了，你不守信用。”

    “你的要求我可以答應。”陳牧對眾人道，“各位，你們誰也不要透露這件事出去，就當作今天的會議沒有趙小姐參加。”

    眾人紛紛點頭，可這種保密有什麽作用。黃總裁微笑將椅子挪近，輕輕拍她的大腿，道：“趙小姐，這幾天就麻煩你多過來，我們要詳細討論一些細節。”

    這一拍令趙紫薇一震，這種明目張膽的騷擾居然發生在會議室，她將大腿一側，偏離了那隻手。她抬頭一看，才明白那寬大的桌子擋住人們視線，怪不得這男人如此放肆。在黃總裁再拍第二下時，她忽然握住這隻手，黃總裁臉上露出了喜悅，可是那表情立即變成了痛苦，因為他的手竟然被這女孩握痛了。

    陳牧明白怎麽回事，想笑卻不敢笑，便捂著嘴巴咳了兩下，這裏隻有他知道趙紫薇的身份。趙紫薇對黃總裁冷冷一笑，如果不是人多，一定要狠狠收拾這老男人一頓。黃總裁已經變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那眼神裏已經有了一絲害怕。

    這時，陳牧掏出手機摁幾下，道：“請大家記一下趙小姐的電話，寫在報告首頁吧，這幾天多谘詢她的意見。號碼是138……”

    趙紫薇幾乎要飛一腳過去，可是，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