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裏懂那些？還不都是我在一樁一樁的吩咐？”王洪全的聲音突然從側麵的灶房裏出來，這老漢，這樣的天氣，竟然還穿著厚厚的黑色外衣，頭上還戴著一頂黑色的帽子，一眼看去就像還在過冬。
    雖然身上的帽子和衣裳都是黑色，但是都抵不過他臉的黑。
    可不是沾惹了鍋底灰，而是因為看到了老楊家人，所以才臉黑。
    楊若晴和楊華忠互望了一眼，父女倆心有靈犀，都猜測這王洪全老漢說的都是真的，這些事情肯定都是他在吩咐安排，光靠小黑自己，就算願意去收拾家裏，隻怕也是無頭蒼蠅到處折騰。
    不過，父女倆還猜測，這王洪全老漢先前就一直待在灶房裏拾掇，後來聽到楊若晴和楊華忠過來了，並跟小黑在院子門口說話。
    這老漢不想跟老楊家人麵抵麵見著，更不想打交道，於是就索性躲在灶房裏不吱聲，不發出半點動靜來，好等楊華忠和楊若晴等會說完了話離開，他才好出來。
    沒想到，這幾人竟然在院子門口跟小黑一問一答的，沒完沒了！
    而王洪全老漢先前就憋了一泡尿想去茅廁，沒轍，他隻能黑著臉主動從灶房裏出來了。
    “我就說嘛，怪不得這院子裏收拾的這麽井井有條，原來是小黑爺在張羅。”楊華忠迎著王洪全的那張大黑臉，擠出一絲真誠的笑容來。
    拋開老楊家人這層身份不說，楊華忠自己還是長坪村的裏正，站在裏正的立場，村裏每一個村民，不分男女老少，都是他楊華忠手底下的村民，都要去愛護。
    結果，不出預料，楊華忠這個裏正的友善笑容，換來的是王洪全的一聲冷哼。
    他端著褲子黑著臉腳下往後麵茅廁去，聲音卻傳回來：“小黑抓緊點幹活吧，莫要說閑話把功夫給耽誤了，別人又不會搭把手幫你一把，就帶兩隻眼珠子瞅！”
    小黑扭頭朝他爺離開的方向說：“誒，我這就去村口挑水，爺你去茅廁慢著點哈，莫要摔化糞池裏去啦！”
    “放你兔崽子狗屁！”王洪全罵了一聲，加快了步伐逃離了現場，或許，是小黑後麵那兩句話讓他先前好不容易抖出來的威嚴盡掃一空的緣故吧……
    楊華忠和楊若晴都識趣的假裝沒聽到這些話，結果，小黑收回目光，非常貼心的對楊華忠和楊若晴這補了句解釋：“我昨日回來，我那屋裏的被褥都收在櫃子裏返了潮，沒法睡，我是去後麵我爺那屋對付了一宿。”
    “我爺那被子有點小，我們兩個人蓋，他肚子著涼了。”
    “從昨夜到今個這會子，前前後後跑了五六趟茅廁呐！他自個說他拉到腿肚子發軟，頭也眩暈！”
    “哦，原來這麽回事。”楊華忠道，“你家裏有午時茶那些東西不？炒芝麻紅糖水也行，給你爺泡一碗暖暖胃吧！”
    小黑茫然搖頭，“那些東西以前都有，巧紅姐喜歡置辦那些東西，現在我一個人，我都沒來得及置辦呐。”
    他低下頭去，眼神落寞，嘴裏喃喃著：“哎，要是巧紅姐在就好了……”
    “醒醒吧，她不在，她不要你了。”楊若晴一聽到小黑那不爭氣的話，就來火，上去就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她都不要你了，你還想著她，有點出息行不？趕緊挑水去！”
    楊華明他們現在打小黑都很猶豫不決，主要是怕激怒小黑，他像半獸人一樣失控還手，那老舅舅的體麵就沒啦！
    但楊若晴可不需要糾結那些，像小黑這樣的，她一個人可以打十個！
    而且，小黑還不敢還手的那種。
    因為如果小黑還手，迎接他的將是一頓狂風暴雨的拳腳，打到小黑連親媽都認不出。
    所以此刻，小黑腦袋上挨了楊若晴一巴掌，卻是什麽都不敢說，隻是揉著腦袋，趕緊挑起水桶跑出了院子。
    “兔崽子，沒出息，下回再讓我聽到你念叨徐巧紅，把你腿打斷！”楊若晴說。
    小黑跑的更快了，他是真的怕這個表姐啊！
    楊華忠對楊若晴說：“小黑雖說很多方麵都有些遲緩，但比起大白來，小黑的心智終究還是簡單些。”
    簡單粗暴？楊若晴笑了笑，小黑確實有些簡單粗暴，很多時候就像一個被本能主宰了的兩腳獸。
    小黑雖然很多方麵都被大白碾壓，遠不如大白，但是小黑的心眼子也遠不如大白那麽多。
    從上回梅兒姑姑家三個孩子滿月酒席，徐巧紅過來鬧事就能看出，關鍵時刻，小黑心裏還是裝著和楊華梅之間的母子情。
    如果不是因為那樣，徐巧紅也不會跟小黑反目。
    “爹，咱看也看過了，也該放心了，要不回去？”楊若晴轉過身來征詢楊華忠的意思。
    楊華忠卻抬手指了下正麵幾間屋子，說：“來都來了，索性去屋裏瞅瞅。”
    楊若晴點點頭，“也行，那我跟你一起進去。”
    楊若晴自己是不想進去的，但是她不放心讓楊華忠獨自進去。
    不是因為這屋裏藏著壞人，或者有陷阱什麽的，而是因為今年正月之後，因為村裏接連出邪乎事，孫氏不放心全家人，找了袁道長給全家人都卜了一卦。
    其他人都沒問題，但是楊華忠卻有點那啥。
    從卦象看，楊華忠這兩年好像要進入一個叫‘地網運’的運勢區間，要五六年才能出‘地網運’。
    在此期間，可能運氣會稍微差一些，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磨難發生，但是總體來說沒有太大的問題。
    既然卦象上那麽顯示了，不管可信度是多少，作為家裏人，肯定是要把這個作為一個參考，隨時提醒楊華忠凡事小心。
    要不今天，楊若晴也不可能專門陪楊華忠來老王家了，因為楊若晴眼中的老王家老宅，不同於別的地方。
    小黑奶奶，小黑太奶奶，小黑太奶奶的婆婆……老王家往上推，已經有三任女主人是上吊而亡。
    小黑奶奶就吊死在左手邊灶房隔壁的柴房裏……
    前姑父王栓子也是橫死山野……
    所以這樣一個先後發生過很多事情的老宅子，楊若晴自然要陪著楊華忠同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