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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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都有靈識,有夜眼,而地心深處也並不像想象中的那樣黑暗,在不經意間,不知從哪個角落中便會閃爍出幾絲磷光。溫樂陽依舊走在前麵,這一路上他都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也僅僅是納悶而已,無論對旱魃還是囡囡,根本沒有什麽懷疑。

    溫樂陽越走,心裏就越生出一種自己正在不斷變小的異樣感覺,地窟的盡頭實在太過寬宏了,一座座高山般的巨石,穩穩的擎住上麵厚重厚重的底層,頭頂上不知名的礦石閃爍起幽幽的光芒,雖然黯淡卻暈著幾許精靈氣,仿佛薄雲後的星辰。

    在他們身旁則各種奇形怪狀的石筍四散林立,遠處還有水聲玲瓏。

    再往深處走了一陣之後,腳下、身前的磷光漸漸開始密集,溫樂陽皺了一下眉頭,溫家雖然不是靠控屍立世,但是和死人打的交道也不算少,他明白眼前每一道鬼火之下,都是一蓬無名骨!

    旱魃突然加快了速度,一向渾濁的眼神中少見的透出了幾絲興奮,時而俯身從泥土中抄起一塊骨頭,放在鼻子跟前深深一吸,臉上的表情好像吸毒般的癡迷。

    溫樂陽也不敢多問,拉著小五緊緊護在旱魃身邊,跟著他在空曠的地穴中一路飛奔,周圍越來越淒冷,任憑溫樂陽的靈覺如何搜索,也根本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機,甚至就連遠處始終叮咚悅耳的水聲也漸漸變得猙獰暴虐了。

    溫樂陽從兜裏翻出來塊電子表……從他們下到地窟盡頭,已經走了十幾個小時。

    他自己都數不清有多少次被困在暗無天日的所在,想要知道時間,還得靠這種走幾年都不用換電池的小玩意。這次出門前,特地帶了一塊。

    走在最前的裹環終於站住了腳步,直到此刻溫樂陽才恍然發現,在他們周圍,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漫無邊際的磷光之海!

    溫樂陽再也忍不住,低聲問旱魃:“百足草……”

    旱魃揮手打斷了溫樂陽的話:“我現在施術,百足草不久便會現身,你等在一旁便好。待會不管遇到什麽異象,我不出聲你絕不能動,否則…”說著,旱魃居然怪裏怪氣的笑了一聲:“你會害死我。”

    溫樂陽麵色一凜,鄭重點頭。

    旱魃說完,又轉頭望向了囡囡,神情也一改往日的和藹親切,嚴厲的低聲叱喝:“你也一樣!待會不管我做什麽,你都隻能看,不許問!”

    囡囡也趕忙用力點頭,可憐巴巴的縮進了溫樂陽懷裏,跟著又覺得有些委屈,不明白阿爹為什麽要這麽嚴厲,氣鼓鼓的撅起來小嘴。

    旱魃囑咐完兩個少年,居然先舉起了獨臂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旋即展開身形,幹瘦的身體仿佛沒有一絲分量,像一陣陰森的風,猛地向著一旁掠去,一直掠到溫樂陽的視線盡頭,旱魃才微微一頓,伸手自虛空中引出一道黑色的光芒,狠狠的楔入地麵,口中好像夜貓子啼哭似的長短不一的怪叫兩聲,直到周圍的磷光漲了一漲,旱魃才再度飄身撲向了下一處陣眼。

    旱魃的身形輾轉急掠,圍著溫樂陽和小五畫了個極大的圈子,溫樂陽隻覺得周圍的磷光越來越熾烈,從幽幽的森然漸漸變成了刺眼的青藍,到最後幹脆已經是衝天的鬼芒!

    囡囡的眼睛卻越瞪越大,小臉上充滿了納悶,她識得旱魃的正在施展的鬼術,仍不住小聲對溫:“這是…‘殊途’大陣!這座陣法不是……”

    囡囡的話還沒說完,旱魃遽然陰森森的詭笑了一聲:斷妖身!

    ‘嘣’,好像弓弦被絞斷的鈍響,五哥一身幹枯晦暗的皮膚,在彈指間盡數炸碎,與此同時在他的肚子上也霍然綻開了一個大洞!一陣濃烈到撕扯不開、沉重到無法呼吸的、暴戾到讓人心肺欲裂的惡臭,隨著屍仙的森森低吼霍然炸裂在空曠無邊的地窟中,轉眼彌漫到了每一個角落!

    溫樂陽的腦子裏嗡的一聲,囡囡也猛地捂住了嘴巴,他們誰也沒想到,旱魃要用斷妖身來引動剛剛布下的大陣!

    不久之後,旱魃終於結束了鬼術,沒有一寸皮膚的臉上,似乎顯出了一個笑意,身體一軟,緩緩的坐在了地上。

    溫樂陽靈識盤卷,周圍根本沒有什麽靈草怪樹現身,當下也顧不得奇怪,抱著已經被嚇傻了的囡囡閃身躍向旱魃,可他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剛一動,突然一股陰冷到了極點、磅礴到自己根本無法想象的力量,猛地從四麵八方撲卷而至!溫樂陽猝不及防,悶哼了一聲重重的摔在地上,隨即那股陰冷的力量也消失。

    溫樂陽大吃了一驚,呼的一聲直挺挺的蕩起了身體,剛要再衝,陰冷的浩力又複集結,洶湧而至!即便這次他早有準備,生死毒霍然流轉,在錯拳中蕩漾著巨力,可陰冷之力還是像一記翻天的巨浪,毫不留情的把他掀翻在地。

    溫樂陽連連催動生死毒,不停的躍起,隨即不停被巨力掀翻,不過對方的力道雖然龐大的無法想象,卻並不如何犀利,隻是將他擊倒後便消失,溫樂陽並沒有受傷。

    此刻小五似乎想到了什麽,伸手拉住了正想再度躍起的溫樂陽:“你莫用毒力,看看能不能起來!”

    溫樂陽也不多問,收斂了生死毒,一翻身就站了起來,果然像囡囡猜測的那樣,他不用力,對方也不用力,溫樂陽顧不得去想為什麽,收斂生死毒力,快步走向旱魃,可就在他走了一陣之後,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堵無形的牆,陰冷而厚重,穩穩的攔住了他的腳步。

    旱魃坐在不遠處,對著溫樂陽笑著搖了搖頭。

    小五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突然發瘋似的撞向了他們身前那道看不見的屏障,可她身體中的真元一動,陰寒的浩力也隨之而動,猛地從四麵八方席卷而至,把她狠狠的打到在地!

    這時候旱魃突然開口了,沒了皮膚的臉上血肉斑駁,難看到猙獰,可語氣卻裹雜著幾分心疼:“你這孩子…既然知道是‘殊途’,又何必還要再試!”

    溫樂陽和小五都被旱魃施法困在了千步直徑的圈子中,若不用毒力或者真元,在圈子裏可以行動無礙,可無論如何也無法突破圈子外那道無形的壁壘;若調用真元催動壁壘,陣內的幽冥陰冷之力也會隨之發動,將他們擊倒!

    溫樂陽基本明白怎麽回事了,心裏百味雜陳,呆了良久,才澀聲問:“十萬大山裏,根本就沒有什麽恢複妖元的仙草。”

    旱魃在‘殊途’鬼陣外,淡淡的說:“仙草確有其事,隻不過不在十萬大山。錐子離開九頂山,就是去取仙草了,順帶去尋找金猴子千仞的下落。”

    說著,旱魃又喘息了一會,才繼續道:“貓妖是始作俑者,她要去找拓斜;錐子、金猴子千仞和那個仙師不共戴天,想要去報仇;劉正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覺得孔弩兒妖惑天下,坑了他三位師尊的千年苦心,也要去找他討個公道。倒是你,不過是個連拓斜都不知道的後輩,這些都你沒什麽關係,現在真魂已經伏誅,你就在這裏老老實實的待上一陣,然後回山過你的小日子吧!”

    溫樂陽把哇哇大哭的小五抱在了懷裏,伸手給她抹著眼淚:“你們找到了孔弩兒的下落?”

    旱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不能說是找到了,不過在你去駱家、苗家這些天裏,也的確找到了些線索。”說著,旱魃咳嗽了幾聲,聲音更加虛弱了:“不讓你再摻和進來,這是大家早就商量好的事情了。”

    溫樂陽突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這種情緒讓他茫然無措,無論是憤怒、痛哭或者是大笑,都根本無法讓他得以宣泄,此刻唯一能做的,似乎也隻有緊緊抱住懷裏的囡囡了:“你們…要去拚命,卻不想帶著我。”

    旱魃點了點頭,還是難看的笑著:“你現在修為大成,又有可破萬法的錯拳,想要困住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還好紅壺知道這個地窟裏,曾經是一片太古的戰場,戾氣深重到無以複加,又凝聚在地心無法散去,我才帶著你來這裏……”說到這裏,旱魃故作輕鬆的歎了口氣:“總算沒辜負大夥的一番心思。”

    溫樂陽的心怦怦直跳,就連自己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感動的,苦笑著問旱魃:“那你呢?”

    旱魃伸手從自己的臉上小心翼翼的揭下了一塊殘存的皮膚,這才緩緩的回答:“我?回到九頂山之後,服下百葉草便功力盡複,然後大家便一起去找孔弩兒了。”

    說話的時候,旱魃又從懷裏掏出了一支鬼符,撕扯的稀爛之後放進嘴巴吞了下去,片刻之後,兩個小鬼扛著轎子飄然而至。

    囡囡突然從溫樂陽的懷裏跳了起來,隨即又被鬼陣中的陰寒之力擊倒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卻嚎啕的大哭著:“靡續師祖托付阿爹鎮壓孽魂,現在孽魂已經被煉化,後麵的事還與您有個狗屁關係,幹嘛要去…幹嘛要去!”

    “本來也沒我什麽事,不過……我想了想,要是靡續還在的話,他肯定會去,既然他去不了了,我就代他跑這一趟吧。”說著,旱魃在兩個小鬼的攙扶下坐進了轎子:“這道殊途鬼陣,十年後不攻自破,那時無論我們和孔弩兒究竟誰勝誰負,事情都已了解,和你們沒有半點關係了!”

    旱魃當然也要跟著萇狸、錐子等人一起去找孔弩兒,否則也不會連同小五一起困住。

    溫樂陽眼看著旱魃要走,急忙大吼著問道:“孔弩兒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

    兩個小鬼吆喝了一聲,扛起轎子飄然遠去,旱魃根本不理會溫樂陽的問題,隻最後甩下了一句:“照看好囡囡!”

    不過一會功夫,轎子就消失在溫樂陽的靈覺之外。

    囡囡終於哭累了,眼圈通紅的躺在鬼陣中,時不時的還會抽泣一下。

    溫樂陽也想哭,即為了幾位妖仙分不清是好心還是胡鬧的這番安排,也為了……十年,小媳婦都變成中年婦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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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結束,再祝兄弟姐妹們一零年萬事如意^_^,明天看是恢複正常更新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