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悲喜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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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悲喜交加
    魏主閔殺李農及其三子,並尚書令王謨、侍中王衍、中常待嚴震、趙升。閔遣使臨江告晉曰:“逆胡亂中原,今已誅之;能共討者,可遣軍來也”。朝廷不應。五月,廬江太守袁真攻魏合肥,克之,虜其居民而還。六月,趙汝陰王琨進據邯鄲,鎮南將軍劉國自繁陽會之。魏衛將軍王泰擊琨,大破之,死者萬餘人。劉國還繁陽。初,段蘭卒於令支,段龕代領其眾,因石氏之亂,擁部落南徙。秋,七月,龕引兵東據廣固,自稱齊王。
    -----引言摘述
    六月二十二日,兵馬行到隴城,突然有人攔住大軍前去的路,說是南鄭內府的人,受大夫人所派前來稟告重要事情。
    曾華一驚,連忙叫人帶上前來。來人一走近,曾華發現原來是範敏帶過的老仆範福,心裏不由一慌:“範福,有什麽事?難道是夫人出事了嗎?”
    “回大人,小的是奉夫人之命向大人報喜來的,夫人已經順利地在二月二十六誕下一名公子。隻是小的來到長安時大人已經領軍西去了,小的又跟著來到秦州天水郡,結果聽說大人已經領軍攻入涼州,不知什麽時候能回來,小的無法,隻好在這關隴大道上的隴城住下,專等大人回來。”範福大聲說道。
    曾華一聽,這才放下心來。原來範福來得不巧,隻能跟著曾華的屁股後麵跑,但是又怎麽能趕得上日夜兼程的大軍呢?而他又不願意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混在一般的消息傳給曾華,因為他既不想影響在前線指揮作戰的曾華,又想親自告訴曾華這個好消息,所以一直等到現在,也讓曾華牽掛待產的老婆一直到現在。
    旁邊的笮樸臉色也是一喜,拱手道:“恭喜大人!恭喜大人的嫡公子出世。”
    曾華一聽就知道笮樸的話中所指,雖然最先為曾華生下兒子的是真秀,但她畢竟是吐穀渾鮮卑人,而且是如夫人,所以生下的兒子雖然是長子,但是在眾屬下的心目中是不具備繼承曾華“事業”的資格。現在“正牌夫人”範敏誕下一名嫡公子,自然而然讓曾華的眾部下認為這是曾華“後繼有人”了。
    當夜,曾華在隴城設下簡單的筵席,不但大請眾隨軍的將領參軍,還請了當地的縣令和百姓宿老,而謝艾和跟隨他的那些士人也列席其中。
    曾華舉杯向在席的眾人說道:“今日是我曾華嫡子誕生歡宴,雖然晚了點,而且這酒菜粗陋,但也是我曾某人的一件慶事。在此以淡酒多謝各位,多謝各位今晚能來為我祝賀。請,先幹為敬!”
    眾人連忙舉杯,尤其是隴城的縣令和百姓宿老,本來已經是誠惶誠恐,現在見曾華如此,頓時慌成一團。見曾華已經一飲而盡,眾人也紛紛一飲而盡。
    連敬三杯後,曾華便請大家隨意,眾人方開始變得輕鬆活躍起來,尤其是米擒鹿、費聽傀等幾個武將,開始劃拳賭酒起來。
    曾華舉著酒杯離席先來到當地百姓宿老前麵,對七、八位白發蒼蒼的老漢說道:“多謝各位老人家來這裏為我捧場祝賀。”眾老漢連忙站起來,紛紛拱手回禮。
    曾華對其中一位看上年紀最大的老漢說道:“你老如何稱呼呀?”
    老漢連忙答道:“回大人,老朽姓陳,大家夥都叫老朽為陳老漢。”
    “哦,陳老漢你高壽呀?”
    “回大人,老朽虛活了七十二歲了!”
    曾華點點頭笑道:“人生七十古來稀,陳老漢你真是難得呀!你是不是已經兒孫滿堂了?”
    “回大人,老朽我有四個兒子,十一個孫子。”
    “好啊,這才是福分呀!”陳老漢一聽,裂著嘴露出稀稀落落的牙齒笑了起來。
    曾華一轉頭,從旁邊親衛提著的籃子裏拿出兩個紅色的雞蛋,遞給陳老漢說道:“我曾某生有嫡子是一件喜事,卻不敢獨喜,就用這兩個紅雞蛋以使人人均喜。你老先收下,這人人都有份。”
    陳老漢不敢怠慢,連忙彎腰接下,捧在手裏半天說不出話來。曾華繼續發紅雞蛋,其餘的百姓宿老也激動萬分地接下來,和陳老漢一樣站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了。而其他旁人也一一接到曾華的紅雞蛋,拿在手裏,也是不知道說什麽了。
    曾華可不管別人怎麽想,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生兒子送紅雞蛋的風俗,他現在心裏隻是一片美滋滋的。真是喜事連連,打下關隴,真秀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大敗涼州,範敏給他生了一個兒子,真是天遂人願呀。隻是現在這兩個兒子一個快一歲了,一個已經三個月了,自己卻一個都沒見過,真是慚愧呀!
    很快發雞蛋發到謝艾那一席,謝艾等人不由全體一愣,不知如何回應了。本來認為自己是待處置罪人的他們被請到歡宴中列席就已經很驚訝了,現在又看到曾華滿臉喜色地給自己這些人來發喜慶的紅雞蛋,他們真的有些想不通曾華的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
    第一被送到雞蛋的謝艾站起身來,平和地拱手施禮道:“多謝曾大人的喜物!”也不多說就接過來了。看到謝艾如此,他身後的眾人也學著模樣接過雞蛋。
    待曾華發完雞蛋,笮樸舉杯站了起來,對眾人說道:“我們祝大人多子多福!”
    眾人轟然應道,場麵頓時熱烈萬分,而跟隨曾華回三輔的一萬五千飛羽軍當夜每人分得美酒肉食一份,個個也是歡樂了一夜,而且過了幾日也分得紅雞蛋兩個,隻是天水、略陽的雞蛋一時半會在市集上看不到蹤跡了。
    由於當夜歡宴過深,曾華傳令休息一日,第三日方拔師向東繼續行軍。
    過了兩日,大軍很快就進入到扶風郡。現在已經是秋收時分,大道兩邊滿是金黃色的麥地,迎風卷起一層層麥浪,並夾帶著一股豐收的氣息向行進在大道上的飛羽軍吹來。
    “豐收了!如此這種景象是我最欣慰的,能讓老百姓有地種、有飯吃、有衣穿,我才算盡到鎮北大將軍、雍州刺史的職責了。”曾華在岐山腳下看著麥田歎道。
    旁邊的笮樸不作聲,隻是看了一眼另一邊的謝艾。進入到扶風郡之後,曾華就以向謝艾學習請教的借口,將謝艾帶在身邊。而謝艾雖然跟在曾華身後,卻總是不言語。
    “當年真長先生(劉惔)和桓溫大人器重曾某,說我是濟世之才,拜我官職,讓我統領百姓。開始的時候我以為自己不過一時得了運氣,但是不敢懈怠兩位的重望,竭盡心力,讓數萬流民勉強溫飽。後來隻不過憑著一點點功勞,真長先生和桓溫大人卻一再提拔我,最後一直提攜我為梁州刺史。原本我以為他們隻是器重我個人,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們器重我卻是為了百姓,因為我有能力和本事濟世安民。”曾華深情地回憶起往事來,而一直注視著遠處麥田的雙目有點泛紅濕潤起來。
    笮樸和謝艾聽到耳裏,想在心裏,但是卻沒有作聲,隻是默默地繼續聽著。
    “當我明白這個道理後,我就大肆地擴張我的勢力,我不怕別人說我貪權弄勢,我隻是希望屬下的百姓越來越多,我就可以盡我的能力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不再顛沛流離,不再受苦受難。”曾華說到這裏,不由轉過頭來對笮樸、謝艾二人笑了一笑道:“也許你們以為我是欺世盜名做做樣子,學王莽而已。但是在我心中不管是王莽還是周公,都不是我追求的目標。而且我既不是一個小人,也不是聖人,我隻是一個隻求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真長先生才是真正的聖人,他讓我知道了,你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擔多大的責任!”
    說到這裏,曾華悠悠地說道:“責任,是一個男兒的立根之本,處世基礎。大則對國家民族,小則對家庭親人,都是兩個字,責任。”
    曾華的這一席話,不由讓笮樸和謝艾臉色一震,不由變得肅穆嚴正起來。
    曾華指著遠處的扶風大地說道:“這裏養育著我們成百萬的華夏百姓,他們在這裏勤懇勞作,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吃上一口安穩飯。但是過去多少年,他們這個最基本的要求都無法得到滿足。而我們做為有能力的人,做為被賦予權力的人,難道隻是清談無為嗎?窮者獨善其身,達者兼濟天下!這是孟子先知說過的哲理明言。”
    曾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謝艾繼續道:“達者兼濟天下我們都知道,可是窮者獨善其身是什麽呢?隻是謹守自己的道德觀念嗎?天賦與你才華不是讓你老死一隅,獨守操行的,而是要你在能力所達到的範圍裏盡量表現自己的才能,為民造福。冰台先生,你是一個北趙石胡都稱讚的九州之才,為何因為張家奸人而偏守一隅,浪費才華呢?”
    謝艾聽到這裏,長歎了一口氣,黯然低下頭,卻還是不言語。
    這時笮樸低聲說道:“冰台先生,你不知道吧,張祚準備廢幼主而自立。如果你還留在涼州的話,恐怕”。說到這裏,笮樸不再言語了。
    謝艾卻心裏明白,如果張祚真的要篡位的話,自己是第一個必須要死的人。
    看到謝艾心裏有了感歎,笮樸又繼續說道:“大人知道這件事情後,就策劃著一定要將大人救出來。大人跟我說過,冰台先生是濟世安民的大才,不能因為張祚的私欲而橫死,也不能隻是困在涼州。大人說先生應該可以匡扶更多的百姓。”
    謝艾神情複雜地深深看了一眼曾華,然後默然許久問道:“大人認為做官的為何要愛親人一樣愛百姓呢?”
    曾華當下答道:“官不愛民,民不愛國!如果百姓都不愛這個朝廷國家了,那麽這個朝廷國家還能延續多久呢?”
    謝艾一聽,不由深深施了一禮,但是卻沒有繼續說話了。
    曾華和笮樸對視一眼,他們心裏明白,雖然現在謝艾不說什麽,但是心裏已經被打動了,歸順是早晚的事。
    六月三十日,大軍離長安城不到二十裏,留守的車胤、王猛、段煥等人長安官員出城迎接,在十裏鋪結成一個浩浩蕩蕩的隊伍。
    看到眾人出現在眼前,曾華覺得心裏一暖,終於回家了。但是轉眼看到鎮北大將軍府參軍劉顧身上係了一根白布,心裏一驚,連忙策馬奔到跟前,大聲問道:“子瞻(劉顧的字),你這是何故?”
    劉顧聽到這話,不由伏地大哭道:“前月建康有傳報,家父於三月初十病逝仙去。”
    曾華兩眼一黑,坐在風火輪的身子一晃,馬上就往地上倒去,慌得兩邊的親衛趕緊七手八腳地將他扶住,然後再小心翼翼地抬到地上。車胤、王猛等人連忙圍了過來,看到曾華已經昏死過去,不由大急。還是王猛當機立斷,伸手往曾華的人中上使勁一掐。
    曾華終於悠悠地醒了過來,看到眾人圍在旁邊卻不由淚如雨下,然後在親衛的摻扶下,跌跌撞撞地來到劉顧的跟前,淒然地說道:“我真是悔呀!去年接到先生的書信就該去建康一趟。想不到僅僅數月先生就棄我而去,我現在的心真如刀絞一般。”說罷,於劉顧抱頭痛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濕透長襟。
    當日,曾華執子弟禮守孝,在鎮北大將軍府設靈位祭祀。三日後讓劉顧回建康奔喪,並代己參禮,而且備了不少祭祀獻品和撫慰禮金,還帶去自己請車胤書寫的一副挽聯:“英雄作事無他,隻誌切匡扶,能全天下能全我;自古成功有幾,正鳳凰浴火,半哭蒼生半哭公。”而曾華自己在長安守製三個月。
    既然要守製三個月,曾華也不好把老婆孩子接到長安,隻好再繼續等吧,一年都等了也不急著這三個月了。於是曾華也把全部心思花在處理政務上去了。
    現在是秋收的時節,也是曾華入主關隴後第一個收獲季節,自然大意不得。曾華和雍州各郡守及秦、梁、益州頻頻溝通,組織人手集中收割。關隴由於均田製的執行和新賦稅製的鼓勵,百姓種地的積極性非常高,幾乎是在拚命耕種了。加上這一年老天爺還算給曾華麵子,沒有什麽大災大難,所以今年不但關隴,就是益、梁兩州都是大熟,各地到處都是豐收的大好景象。
    曾華連發鈞令,要求各地將百姓做為賦稅交上的糧食好生封存庫藏;傳令各地官府勸諭百姓,將他們手裏剩餘的大量糧食也好生庫存起來,不要輕易黴爛或被鼠蟲吃掉,否則嚴懲不怠;並傳令給各地關卡,自己轄區裏的糧食隻準進不準出。曾華知道,在目前這種產量低下,靠天吃飯的年代,糧食是最重要的戰略物資,不能因為一年的豐收就大手大腳,明年一場大災歉收能讓你上吊。
    在關注民生的時候,曾華也不會放過關東的一舉一動。而日益無孔不入的偵騎處、探馬司將相關的情報流水一樣傳到曾華案前,擺上議事堂的桌麵。
    四月,魏主冉閔以謀逆的罪名將其“親密的戰友”李農及其三個兒子盡數誅殺,一同被砍掉腦袋的還有尚書令王謨、侍中王衍和中常待嚴震、趙升。讓曾華很是感歎了一把政治鬥爭的殘酷性。
    冉閔接著遣使者到淮水向江南的晉室投書道:“逆胡亂中原,今已誅之;能共討者,可遣軍來也”。但是視冉閔為石虎繼承人的晉室朝廷理都不理這份投書。曾華又是感歎一番,心裏卻對這種事實無可奈何。看來就算自己想扶助冉閔也要暗中來,免得被人說自己跟朝廷對著幹,接交敵國,有不臣之心。雖然現在自己已經無人可以奈何了,但還沒有到為所欲為的地步,晉室這杆大旗還得繼續扛下去。
    五月,廬江太守袁真攻魏合肥,克之,盡虜其居民而還。六月,北趙汝陰王石琨領軍進據邯鄲,趙鎮南將軍劉國自繁陽出兵會師。冉閔遣衛將軍王泰領軍北擊,大破石琨劉國聯軍,斬首萬餘。石琨奔襄國,而劉國隻得回繁陽。
    而段氏鮮卑的遺民首領段龕領著其部眾,趁著中原大亂,帶著部眾從冀州南徙。秋七月,段龕攻陷廣固,自稱齊王。
    關右最大的敵人,氐首苻洪卻突然被投降的軍師將軍麻秋下毒暗算了。因為在枋頭越混越滋潤的麻秋居然想殺苻洪吞並其部眾,再在中原打出一份天地來。誰知苻洪中了毒後立即發現不妙,在護衛的保護下逃回大營。而聞訊而來的苻健帶領兵馬將麻秋及其親信千餘殺得幹幹淨淨。
    回到大帳的苻洪拉著苻健的手說:“我以為我們在中原還有機會,所以猶豫著沒有速回關右,讓曾氏占據關右已經一年餘,我真是後悔呀。今日我被小人所害正是天意,這十餘萬氐人關右遷民就由你帶領了,中原將大亂,為保住大家的身家性命你們兄弟還是盡快回關右吧,如果還留在中原恐怕屍骨無存。”
    當夜苻洪吐血三升而亡,時年六十六歲,眾人遵其遺言擁了苻健為主。
    苻健一邊發喪,一邊去大都督、大將軍、三秦王偽號,把晉室上次授予的官爵:假節、右將軍、監河北征討前鋒諸軍事、襄國公翻出來重新帶上,再遣叔父苻安過淮水告喪,請朝廷新命。接著苻健移駐河內野王城,在野王城大興土木,做出一副準備在這裏安家落居的樣子,並委趙俱為河內太守,駐溫縣;牛夷為安集將軍,駐懷縣;以弟苻雄為輔國將軍、魚遵為河南太守,由孟津渡河水南下,“收複經營”河南。
    不僅如此,苻健還命令部眾分屯河內各地,開墾耕種,凡嚷嚷西歸者一律斬首,並派人西來向長安示好,以表示“同僚之好”。
    曾華看到這裏,不由笑著說了一句:“欲蓋彌彰!”逐傳令將二十廂步軍、十五廂騎兵十萬餘人陸續調向潼關、馮翊、上洛一線,並傳令各地提高警惕,做好萬全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