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嵐(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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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深夜,一直待在維克多寢室的費舍爾才等回這間單人宿舍的主人。

    “你去哪兒了?”

    “和男爵閣下談了談關於晶礦的開采權。”將門關上,確定四周沒有隔牆之耳後,維克多才作答。

    “你殺了他?”聽聞維克多去找甘德爾,費舍爾首先想到的是他又殺人了。

    “不,賈拉迪家在當地還是很有影響力的,我隻是對他施展了操控類的法術。像他這種人,掌握在手裏要比殺掉更有價值。”為了防止法術失敗,維克多囑咐要定期給被法術控製的甘德爾喝具有迷惑作用的藥劑。

    “唉……”原本因為擔心而起身費舍爾坐回木椅。

    這孩子啊,那裏像十九歲……

    “我已經讓他同意開采了,隻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招募附人手進行開采。”塔蘭首都以盛產晶曜魔石而得名。起初,它不過是位於盆地中央的小村,以種植為主要生產力。魔晶礦被發現後,當時尚處在雛形階段的魔法協會看到擴大規模的機會,直接將總部搬到這偏遠之地。隨著儲量的探明,使得這個原本不過百來人口的小村一躍成為公國的首府。也正是有這樣的先例,所以維克多才會說米維拉鎮有可能成為第二個晶曜。

    費舍爾才張口說了蛛怪兩字,維克多就表示它已經清理光了,現在的達沃礦道裏找不到一個蛛怪。

    “這是?”看到費舍爾遞出的東西,維克多帶著疑惑接過——一封蓋了封戳的信箋。

    “晶曜的邀請函。”

    這麽快?

    巫妖有些意外。隨手拆開,滿眼公式化的詞句,完全看不出這封信是給一名無舌者的邀請函。

    “費爾南德斯花了不少氣力,總算是讓元老院的那些老頑固同意接收你。那邊沒人照應,你……自己萬事小心,可別露餡被抓。雖然長老們都知道你的大致身份,但他們可不會因為你是大公之子就會有所包庇。一旦被人抓到把柄,費爾南迪斯也救不了你。”

    維克多低著頭,燭光在他臉上留下長長的陰影。

    “導師。”叫住已走到門畔的老人,巫妖一向冷清的眼裏流露出少有的溫和。“謝謝您為伍德所做的一切。”

    “說什麽傻話呢,你是我的弟子。”

    “是啊,我是您的徒弟……”目光再次轉回信箋,維克多的目光恢複原有的漠然。

    ※※※※※※※※※※※※

    與米維拉靜謐的夜不同,維克多·伍德在首都晶曜掀起了幾股風暴,位於風眼當中的正是塔蘭統治者——門德爾公爵府。

    正和稅務官商議來年稅收的費爾南德斯突然被走廊上的喧鬧打擾,緊接著,他書房的門被推開了。被喻為諾丁之花的妻子一臉盛怒的站在門口,身後跟著不敢阻攔的侍衛長。

    “你先下去吧。”對稅務官揮揮手,費爾南德斯捏了捏眉心,準備迎接一場早已準備好的爭吵。

    “我在等你的解釋,費爾南德斯。”

    大公夫人剛踏進書房,時務的侍衛長立刻在稅務官走出後把門關上。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麽,公主殿下?”

    胸脯急促的起伏了著,藍蒂婭忍住將手裏的折扇扔到丈夫臉上的衝動。

    “當然是你那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哦……你說那個啊。想聽什麽樣的版本?茶餘飯後版?貴族爆料版?宮廷秘史版?亦或是……你的私人情報版?”交握兩手,靠在椅墊上,費爾南德斯侃侃而談,仿佛他說的不是該極力隱瞞的秘密,而是道聽途說的逸聞趣事。

    “混帳!”

    終於,忍無可忍的藍蒂婭拋出折扇,重重的砸在實木書桌上,把一疊壘好的文件砸得滿屋飄散。

    “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放縱你的所作所為,隻是敬重你是我正妻,是阿爾貝雷希特的最寵愛的公主。如果你連身為皇室所應具備的覺悟都沒有的話,那就回去向你的父親哭述吧,即便是偉大的阿爾貝雷希特大帝,也不能免俗的擁有一大堆情人。況且,維克多是我和你結婚前的產物,既沒有辱沒你公主的尊嚴,也沒有違反我身為丈夫的義務。相比你讓克魯尼伯爵唆使米維拉小鎮的那個男爵所做的事,究竟誰更過分?”

    “你……別忘了,塔蘭能有現在的繁華靠的是誰?”眼看事跡敗露,藍蒂婭不得不轉移話題。

    “您的父親。塔蘭這小國能有如今的局麵,完全是仰賴了貴國能征善戰的偉大帝王。”

    “費爾南德斯!”氣極的藍蒂婭顧不上形象,衝上前去一把揪住費爾南德斯的衣襟。

    “哼……外人不清楚內情還以為我這裙帶公爵是靠了你的助力才獲得如今的權勢。實際上,你是在爭權中落敗,不得以才選擇了塔蘭如此偏遠的小國作為落腳點。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公主殿下。魔法協會可是隨時都能挪地方的,它不能成為塔蘭永遠的避風港。要不是布雷特完全沒把失了勢的你放在眼裏,你真以為他吃不下這小小的塔蘭?”

    “住口!不要再說了!”

    費爾南德斯果如妻子所吩咐的那般閉上嘴,深綠色的眼眸裏流動著隱晦不清的精光。

    “盧西恩呢,他就這麽輕易接受了一個異母哥哥的存在?”

    “小孩子的接受能力總是比大人強,據費舍爾傳回來的口信,兄弟倆相處的很融洽。”費爾南德斯說起謊來完全不打草稿,直接把盧西恩和維克多一見麵就打大出手那段給省略掉了。

    藍蒂婭鬆手,發泄完的她又變回了先前的貴婦,完全看不出剛才的瘋狂狀。

    “你到底怎麽想的。”

    “我們一家三口有一個基本相同的目標,哦……得改一改,是一家四口。”最後一句招來一記眼刀,費爾南德斯絲毫不在意:“維克多在你的特殊關照下已經變成亡靈,既不會誕下血脈,也不會對盧西恩的繼承權產生任何威脅。這下你該放心了,而且他已承諾不會對我們采取任何報複。”

    “你就這麽肯定?”亡靈一詞讓藍蒂婭略有遲疑,但她還是不願相信費爾南德斯的保證。

    “你該親自看看真正的亡靈,它們渾身上下充斥著對生的厭惡。權位、金錢在它們眼中都是糞土,隻有學識與顛覆能引起它們的興趣。雖然我不願維克多變成那副模樣,但這樣一來倒是免去了兄弟倆的內訌與家族危機。隻要我們能提供給它足夠的庇護,養一個邪惡的亡靈法師又有何懼?”

    “你真可怕,費爾南德斯。”看他談論長子像是談論一件物品般平淡,藍蒂婭厭惡的後退幾步。她再怎麽惡毒,至少對親生骨肉還是心懷寵眷的。可這個男人……她從未看透過。

    扮演了這多年的恩愛夫妻,不論是盧西恩還是世人都認為自己是因為愛情才會遠嫁。殊不知當初之所以選上他,隻是看中小國背景和魔法協會所在這兩項,以便逃脫登基為新帝的兄長追殺。

    “我隻不過是在很小的時候就有身處皇室的覺悟而已。”費爾南德斯麵不變色的接受了藍蒂婭的‘讚美’。

    魔法學院的長老們大概還在為維克多進入晶曜爭吵吧,那些從來沒有統一意見的老家夥……

    費爾南德斯將視線投沒有星子的夜空,心中盤算的,卻是魔法學院到底會給掛著他私生子名義的長子安排什麽樣的位置。

    ※※※※※※※※※※※※

    “我反對,堅決反對!”

    拉姆德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堅決反對讓維克多·伍德以正式學徒的身份進駐晶曜。作為陸三大學院之一,怎麽能收這樣一個危險分子。且不論他在冒險者考試上的大膽言論,光是門德爾私生子就絕對不能要。在他被丟不起臉的帝國秘密處決前,還是不要招攬的好,無論多有天賦。

    “邀請函可是兩天前就發了,估算著現在也該到了。”最愛和拉姆德唱反調的切諾大師暗示,你就是再反對也沒用,三天後這位危險分子就會站在學院大門口了。

    “好!我們不談他的私生子身世,我們談他亡靈法師的身份。你覺得教廷會坐視不管嗎?到時候教皇一封敕令發來要人,大家臉上都掛不住。”拉姆德鐵了心要把維克多往外推。

    “你別忘了大公另一個兒子,他可是欽點的繼承人之一。如果盧西恩當了新教皇,你說他會不會追究我們讓他的兄長被湮滅的罪責?”另一位長老發話了。

    “狡辯,這是狡辯!他們是異母兄弟,怎麽可能追究我們的責任,估計偷笑還來不及。”

    “哈……”拉姆德的發言引來了又一位對他不滿的長老譏笑:“虧你還當了一次考官,消息居然沒我們靈通。我可是打聽清楚了,這兄弟倆感情好得不得了,和同母沒啥兩樣。”

    “你聽誰說的……”拉姆德不相信。

    “自從門德爾公爵遞了申請函後,他有私生子的事就在貴族中間傳開了。不少人花了重金向一些參加過考試的考生買消息,都一致評價他們感情很好,完全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

    拉姆德憋屈的坐下,自從當上協會在冒險公會的代表後,其他長老就聯合起來一致對付他。

    哼……公爵的私生子又怎麽樣,橫豎見不得光,我利用職權把他往死裏整,公爵也奈何我不得,反正我還有公主撐腰呢。

    想起自己的靠山,拉姆德不禁底氣又足了起來。

    “行啊……我讓他進,但不能以正式學徒的身份,旁聽!他就隻能當個旁聽生。”

    其他長老對視一眼,有門路就好,反正人來了再做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