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艾登的複雜注視，丘吉爾眼中銳茫一閃，冷聲道：“不要再跟我說什麽法國盟友的安危了，陸地戰爭打成今天這個局麵全都是他們造成的！如果他們能在5月16日至20日這5天時間裏，對孤軍深入的德國裝甲部隊發起哪怕一次有力的反擊，北方聯軍都決不可能像今天這樣陷入絕境！既然法國人沒有膽量進攻，那就由我們來做，不列顛英勇的士兵絕不能和懦弱的法國人一同殉葬。”

    “同樣的，也不要和我提及比利時人。如果他們沒有在戰前選擇愚蠢的中立，而是早早將我軍迎入國境並疏散平民，那麽今天在比利時境內就根本不會出現致命的難民潮，我們何至於被德國人搶到先機，連從布魯塞爾撤退到海灘上都來不及？”丘吉爾越說越怒，忍不住大聲咆哮起來，“今天陸地戰局的崩潰，比利時政府也難辭責任。他們必須要為自己的短視和自私付出代價！”

    艾登聞言默然不語。他知道丘吉爾的心態已經有些失衡了，因為此刻被圍在比利時的25萬遠征軍對英國來說實在太過重要：他們不隻是陸軍的脊梁精銳，更是英國在之後的戰爭中抵擋德軍登陸的唯一倚仗。

    雖然英國並不缺乏人力，丟了這批部隊後再拉起250萬人都是輕而易舉，但由於英國並未像德法等歐陸國家那樣實施義務兵役製，適齡青年普遍都沒有接受過軍事訓練，這便導致其新征召的士兵完全沒有任何戰鬥熟練度可言。

    如果說德法兩國的老兵戰鬥力為100，新征召的後備役人員能有50，那麽英國新兵就是戰鬥力隻有5的渣滓。這幫人上了戰場之後，隻會被嚇得尿褲子叫媽媽，指望他們能獨當一麵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倘若這支部隊全折在比利時，那麽至少在未來2年內，英國都別想再建起一支能打硬仗的軍隊。一旦被德軍大規模登陸，英國的嬰兒軍將沒有任何抵抗之力，隻能被對方一路平推到北蘇格蘭。而此時的英國海軍已是日薄西山，連北海都沒有能力與德國爭奪，德國從海上發起登陸作戰已完全不是空談！

    經過一番宣泄，丘吉爾的情緒終於平複了少許。他定了定神，然後轉頭對艾登問道：“對了。關於讓空軍抽調本土駐防部隊去海峽對岸作戰的事宜，內閣是如何回應的？別告訴我他們現在都還要死抱著那30個中隊無所事事！”

    “閣下放心，內閣已經完全同意您的提議了。目前道丁元帥已經把飛機向東南部機場集結，明天就能對海峽對岸展開大規模支援。”艾登頓了頓，然後又道，“此外，海峽艦隊也將在同一時段出動。雖然她們當中沒有重型軍艦，但即便是炮艦上的102毫米火炮，也能夠對占據敦刻爾克的德軍造成致命殺傷。”

    丘吉爾默默點頭。在當前英國遠征軍生死存亡的關頭，國內那群官老爺們終於做起了人事，接下來就靜待局勢的發展了。如果一切順利，遠征軍有望能給自己爭取到4天撤退時間，這樣便能拯救出超過一半的人員。

    殘月暗淡，晨輝逐漸將天地間的黑暗驅散，5月26日淩晨天色尚未完全放明，多佛爾海峽上空便響起了大量發動機的嘈雜嘶鳴。上百架塗有圓環標誌的英國戰機飛越藍海，氣勢洶洶地朝敦刻爾克港呼嘯掠去；繼5月14日空襲馬斯河浮橋失利之後，英國空軍再度集結起了足夠讓德軍變色的強大飛行梯隊！

    與此同時，一支數量眾多的輕型艦隊也劈開層層波濤，徑直駛到距離大陸架不足6千米的淺水區域。三十餘門120毫米和102毫米艦炮斜指穹天，遙遙瞄準了岸上的預定目標。英國的炮擊支援艦隊也宣告就位了。這些船隻可提供大約1個師的遠程壓製火力，在陸戰層麵絕對不容小覷。伴隨著飛機投彈激起的衝天火光，這些艦炮隨即加入到雷霆合奏當中，一時間敦刻爾克港及附近海灘硝煙騰空，氣浪奔湧席卷，巨大的爆炸聲如海嘯狂瀾般連綿不絕，波蕩出十幾公裏遠。

    麵對突如其來的猛烈火力覆蓋，守衛港口的德國第1裝甲師官兵驚而不亂，他們迅速尋找掩體躲避空襲炮擊，並在軍官的大聲呼喝聲中做好了迎戰的準備。根據龍德施泰特的命令，第1裝甲師在昨天合攏包圍圈之後已就地轉入防守；全師上下都知道聯軍極有可能會狗急跳牆，對德軍剛剛占領的海岸區域發起突圍的最後一搏。雖然敵方的火力壓製有些猛烈得過分，但對於德軍來說還遠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經過近一天的修整，他們完全有信心麵對任何敵人！

    經過近一個小時天崩地裂般的轟擊，來自英國飛機的怒火終於宣泄得差不多了。德軍士兵冒著從海上零星襲來的炮彈爬出掩體，便看到一片卡其色的浪潮從東麵席卷而來。為了盡早奪回敦刻爾克，以實施撤退，這股英軍不等後方重炮趕到部署，就直接用現有力量發起了衝擊。放眼望去，在原野中呈散兵隊列前進的英軍赫然有上萬人之多，十幾輛坦克混雜其中，竟有股一往無前的決絕氣魄！

    “轟！轟！”炮火怒吼，槍彈縱橫激射，激烈的戰鬥登時在港口外圍拉開了帷幕。與曆史上的局麵截然不同，占據城鎮進行抵抗的變成了德軍，而英軍卻在水道縱橫的曠野中竭力猛攻，幾乎是不計代價的拚命衝擊著眼前的陣地。

    根據倫敦高層的估計，就算此戰一切順利，也將有大約10萬名士兵來不及從海上撤離，因此遠征軍司令戈登便不再顧忌傷亡，拚命催動已經抵達敦刻爾克的部隊投入進攻。伴隨著一連串子彈鑽入肉體的噗噗聲，英國士兵瞬間鮮血飛灑，大量屍體逐漸鋪滿了戰地中央，血肉模糊，腸穿肚爛，慘烈如屠宰場。

    得知敦刻爾克遭到攻擊，德軍A集團軍群司令部迅速采取了應對策略。成群結隊的陸航戰機立即從各前線機場起飛，前去支援戰況激烈的第1裝甲師部隊；與此同時，古德裏安也在積極調整部署，準備讓第10裝甲師對進攻敦刻爾克的敵軍實施側翼突擊。憑借裝甲部隊的威力，古德裏安相信這記左勾拳定會讓敵人陣腳大亂，就算不能包圍聚殲，也能極大牽製對方，使其無法全力進攻正麵目標。

    上午9時許，德國陸軍航空兵率先抵達戰場。此時英國空軍的第二輪波次恰好飛臨海岸線附近，雙方當即展開了自開戰以來的首次大規模空中交鋒。戰機翻滾呼嘯，彈幕劃破長空，颶風、噴火與梅塞施密特-109E反複纏鬥，其眼花繚亂的盤旋機動令地麵士兵目不暇接，甚至都不敢再向空中開火射擊。

    由於德英雙方都不願意放棄對敦刻爾克上空的掌握，這場空戰很快就演變成了持續整個白天的消耗拉鋸戰。擁有曆史上戈林空軍四分之三規模的德國陸航，此時仍然保持著對英國空軍的數量優勢，且梅塞施密特-109E戰鬥機隻有少量英國噴火可與之匹敵；不過英國空軍雖然硬實力較弱，但他們的飛行員卻是在本土養精蓄銳良久，此時驟然爆發，其出勤率竟達到了德軍的2倍，大幅彌補了飛機數量和性能上的欠缺。

    當日空戰下來，德國陸航極為罕見的沒有將敵人壓倒，反倒是斯圖卡們有些不適應天空中有敵人的情況，被連續擊落了近20架。

    然而，這種局麵對於急切需要從海上撤離的英國陸軍來說，卻是災難性的。由於缺乏空中支援，英國士兵很快就發現那些擋在前方的德國坦克簡直無解：己方的穿甲武器對它們根本毫無作用，而後者作為移動火力點，卻能用火炮和機槍對己方士兵造成巨大殺傷。

    雖然從理論上講，英軍使用的40毫米反坦克炮是能夠擊穿山貓坦克側後裝甲的，但現在德國人卻是龜縮在港口和海岸周邊防守，英國士兵哪裏有條件去迂回側翼？不管怎麽衝，英軍都隻能從正麵啃這根硬骨頭！

    經過一天鏖戰，狂衝猛進的英軍被打得屍骸枕藉，人員傷亡突破萬人，但他們的戰果僅僅是向前推進了不到700米，連敦刻爾克城鎮都還沒摸到。最重要的是，德軍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坦克在正麵防守戰鬥時的巨大威力。現在德軍用十幾輛坦克配合步兵卡住主要進攻通道，英軍便幾乎束手無策；如果要等重炮趕上來一點點磨平對手，那黃花菜都涼了，而現在英軍最缺少的就是時間！

    此外，德軍第10裝甲師的快速反應也讓戈登焦慮不安。之前遠征軍為了悄悄從前線溜號，10個師並沒有集結到一團，而是呈明顯前後分布的狹長狀態，這就導致他現在必須分出足夠的兵力去掩護側翼，否則就有被這支德軍從中部斬斷之虞。如果明天再衝不到海邊，自己可就真的危險了，畢竟被自己賣了的法國人和比利時人肯定阻擋不了德軍太久時間！

    令戈登沒有想到的是，比利時人反應的激烈程度，還要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