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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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法燈光淡淡的點綴在庭院之間,衣著華麗的貴族們在宴會間穿行談笑。夜空彎月如弓,繁星閃爍輝映。以熟練的手段應付著一名名不斷過來攀談的貴族,趁著空暇之時,他拿了一杯酒走到旁邊的角落,唇畔浮現淡淡嘲諷的笑容。
    這些蠅營狗苟的人哪……
    醇香的紅酒流入口腔之中,無聲地散發開來。靜立在大樹之下的他身材頎長,氣質高貴,俊美的樣貌帶著剛毅與堅定,充滿貴族化的男性氣息。如果在平時,他給人的感覺是相當平易近人的,也隻有在這樣單獨一人的時候,他才會表現出那種孤傲的神情來,感覺到身後有人過來,淡淡的冷笑在唇畔無聲湮沒。
    “腓烈特殿下、腓烈特殿下,你果然在這裏,哈哈……剛才有人跟我說見到了太子殿下,我還不相信,太子殿下可從來不參加這些宴會的啊,沒想到真的在這裏……”
    “克娜的生日宴會怎麽是那些尋常聚會可比,我如果不來,姑姑那裏不高興了我怎麽擔當得起……懷特伯爵,幾天不見,你的氣質更加出眾了呢。”
    隻從那聲音便能聽出來人的身份,帶著得體的笑容回過頭來,果不其然,出現在視野中的是那一如既往渾圓如球的體形,頭上頂著幾撮少得可憐的卷發,整張圓臉都顯得油光閃亮。
    臉上堆著幾乎要滿溢而出的媚笑,懷特伯爵說道:“哪裏哪裏,殿下過獎了、過獎了,不過自從在帝都聆聽過陛下的訓示之後,這些天來我一直都在聽鋼琴曲……”
    “那是,鋼琴是陶冶情操的最佳途徑,也是最為適合貴族的高雅樂器,懷特伯爵品味相當出眾啊。”
    壓下發自心底的巨大厭惡,他得體地應付著眼前圓球的糾纏,心中分析著有關眼前這人的一係列資料,實在難以弄得清楚,這人到底是因何受到父親賞識的呢?
    這幾年來,懷特伯爵的勢力崛起極快,表麵上他是在暗處為老皇帝幹些掠奪女人、訓練成*後送進宮廷的肮髒勾當,但在更深的層次上,少數人仍舊察覺到了位於他背後的那一股力量。仿佛是在一夜之間得到了擁有巨大魔力的神燈,隨後便一路扶搖而上,從一名家族沒落而且足夠猥瑣白癡的子爵升上伯爵的位置,原本沒落到極點的家族也因此重新建立起勢力,並且不斷擴大影響,最近他為皇帝辦的好幾件事情雖然手段低俗汙穢,但從結果上來看,著實相當漂亮。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年初在帝都的時候與他有過幾次會麵,隨後被老皇帝將他安排在自己身邊輔助自己,主觀上來講,自己並不喜歡這個人,但在政治層麵上的交流,向來不是以個人好惡主導的,不是嗎。
    “……對了,腓烈特殿下,聽說這次的宴會不僅有南茜小姐過來表演,還有一位很神秘的嘉賓會來呢,您聽說了嗎?”
    “唔,據說是那位最近在城裏名聲鵲起的假麵x吧。”
    “是啊,殿下對這位假麵x可有什麽看法嗎?”
    “一個彈鋼琴的而已,怎麽懷特伯爵有看法嗎?”
    “殿下,在我看來,這人藏頭露尾,而且以一名孩子的死去為自己造勢,恐怕是藏有什麽禍心啊……”
    “唔……”這人是在試探自己還是真的不清楚內情,稍稍一想,他笑道,“懷特伯爵怕是多慮了吧,況且他既然能夠接受姑姑的邀請,自然也接受姑姑的保護,誰想要得罪姑姑,可都得先過父親那一關啊。”
    “嗬嗬,我也隻是隨便說說、隨便說說……”
    雖然接受了父親的命令,偶爾要與他有所接觸,但無論如何對這個人都難以有任何好感。看起來,自己的修為還是不夠啊,還是說這個人實在是能令所有人都無法忍受的存在呢……這樣想著,好在片刻之後,那圓球識趣地離開,他品嚐著杯中的紅酒,轉往更為僻靜的地方。走過花壇的轉角,一個身影進入了他的眼簾。
    暖黃的魔法燈光下,氣質飄忽的白衣女子蹲在不遠處的小池塘邊,一頭銀發柔順地垂下直到腰間,正在用手逗弄著水中的魚兒。衣服應該算不上華貴,但剪裁做工都非常得體,恰到好處地村托出女子的身材與那股仿佛落於世界邊緣的孤陌與純粹,看起來,她便仿佛籠罩於雲煙細霧中的精靈一般美麗清靈。
    察覺到了什麽,那女子回頭一望。腓烈特下意識的退回花壇的遮掩之中,也在同時望見了那女子清麗脫俗的麵容,乍看起來隻如一名從未經曆世事的單純少女,但其中卻又有一股奇特的成熟感覺,能夠將這兩種氣質完美地融於一身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心中有些猶豫要不要從花壇後出去,一個嬌小的身影已經從一旁繞了過來,卻是忝為今天宴會主人公卻一直未有出現的小女孩。對於這名女孩,自已一向都有些不以為意,既不特別喜歡,也不會刻意去討厭。不過她與眼前白衣銀發的女子似乎很是熟悉,一直嘰嘰喳喳地跟她說著話。那銀發女子站起身來,在幾棵樹下輕盈地走動,小女孩便小跑地跟在她的身後。燈光淡淡的照下,畫麵素雅而溫馨,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一副景象中,他覺得自己的心靈陡然變得格外寧靜,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那女子走到一棵樹下,輕輕的一跳竟然躍起一人多的高度,折下了樹上的一根枝條。小女孩好奇地望著她將枝條上的少許枝葉摘去,隨後用手撕出一個銳利的尖頭,走到池塘邊用力一插,抽出來時竟然已經叉中了一條魚兒。銀發女子滿臉笑容,小女孩頓時歡呼了起來,拉著她離開了池塘的範圍。遠遠的,他聽見她在說:“雪兒姐姐,我們去烤來吃……”
    目前二十二歲的生命中,他曾經見過不少美麗的女子,無一不是美麗出眾、氣質高雅的貴族少女,她們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充滿吸引力的存在,但無論麵對著誰,麵對著那各種各樣的優美與獨特的靈魂,他從未有過真正心動的感覺。在他的心裏,一直在意的是以後的權力與做為,他將是阿特羅卡的王,將領導著千萬的子民踏上最為輝煌的路途,他將讓阿特羅卡走上無與倫比的繁榮巔峰,國家與子民、前事與後評、戰與拓、鐵與血……在他的心中,這些一直都是最為重要的東西,女人對他來說,一向是可有可無的調劑品,他也一直都是這樣認為著,但此刻,他知道自己錯了。
    就在方才的某一刻,望著那白衣銀發的少女,他陡然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那並非是他初見她的一眼,也並非是她在樹下走動的寧馨片刻,而是她舉起樹枝叉向水中的那個動作。那一瞬間,她將刺穿魚身的枝條從水中拔出,魚兒的身體在空中彈動掙紮,晶瑩的水花珍珠般的在空中飛濺而起,那一頭銀發飄舞間,精靈般的笑容從她的雙唇逸出,微微地張開兩排潔白的貝齒……就是在這一瞬間,他感到心中如同被巨錘敲擊一般發出“砰”的聲響,有什麽東西以最為強有力的姿態擊打著他的身體。
    她叫雪……
    返回宴會場所的時間裏,他一直在思考著那名銀發的女子。自己因何會對那樣的一個動作如此怦然心動呢,這一點委實百思不得其解,但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她叫雪……就是這個名字,既然已經確定了,那麽就全力以赴地去爭取吧,他會得到她的!他心中想著。
    想要的東西,就要以最為強有力的手段去爭取!以橫掃一切的決心和意誌去得到它!將它狠狠地拿在手上,一旦攥緊,便再不放鬆!這是以前父親對自己的教育,也是自己一直以來的行為準則。
    草坪之上貴族來往走動,前方擺著幾排擺滿點心的小桌子,歌舞聲從二樓的露天平台上傳下來,許多人跟他打招呼,但他隻是心不在焉的敷衍著,拿了一杯酒,他在一張圓桌前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左前方的一張小桌子,那裏有兩個人,其中一名是一貫姿態優雅高貴的卡撒米爾大公妃,那位名為凱瑟琳的女子,也是自己的親姑姑。另一名則是衣著無比隨意的中年女人,叫做芭芭拉的魔藥老師無論在哪裏都顯得無比的漫不經心,在貴族們的眼中,這種行為無疑相當欠扁。
    菲利克斯。伊夫利特……
    不自覺地,想起了與那個女人有著血緣關係的人的名字,心中頓時一陣厭惡。無論是那個女人,還是她那瘋子兒子,或者是她那位不願意教自己煉金術的父親,都是令人厭惡的對象,一旦自己繼位……
    片刻之後,他製止了自己並不禮貌的想象,將目光轉向凱瑟琳夫人的身上。
    姑姑啊,真的好久不見了……
    盡管做為這次宴會的主人,但凱瑟琳夫人這邊毫無疑問是顯得有些冷清的。誠然與每個人打招呼,與人聊天時她也能做得麵麵俱到,手段圓融無比。然而一旦她靜下來,能夠主動去與她交談的人卻是極少,歸根結底,她身上有一股高貴的屬於寧靜的氣質,幾乎任何貴族在她的這股氣質前都感到自慚形穢,仿佛身邊的天地都與她形成了一體,任何打擾在這種安靜麵前都將成為無知的冒瀆。而在人們心中,這也恰是其身上所擁有的最為高貴的氣質所在。這樣的情況下,或許也隻有芭芭拉這種與她相交多年並且毫不受對方影響的人才能夠與她流暢地交談。
    事實上,凱瑟琳家的宴會,基本上伊夫利特和沃爾兩家是不會來人的,表麵上這是因為兩家都未將有實權的她放在眼裏,但當初在父親那裏,自己卻聽過其真實的理由。自從被當成王儲培養開始,自己便知道了許多有關這位姑姑的事情,她一方麵極度的厭惡權勢與肮髒的貴族圈,另一方麵卻又能夠以最為華麗高明的手腕將她所厭惡的這一切都掌握得清清楚楚,在政治上的敏銳與處理事物的手段,便是自己的父親也大歎不如,她一方麵掌握起阿特羅卡家族黑暗的一半,另一方麵又刻意製造出自己毫不關心外界的假象。
    一個明明討厭這些事情的人,為何偏偏能將這些事情處理得如此完美呢?她的心中到底又在承受著怎樣的煎熬呢?在這種複雜的背反性中掙紮交錯,最終折射出來的深沉卻無比高雅的宿命感,某一段時間裏——不,甚至到現在——都如同甘美卻有毒的罌粟一般深深吸引著他。
    姑姑大自己五歲。他曾經這樣想過,自己成為帝王之後,她可以成為自己的妻子。
    這並非是愛,而是對於她身上那股宿命凝聚而成的高雅的渴求以及對於她能力的肯定,到時候無論明處暗處,必定有人反對,但那並不重要。
    這些汲汲營營隻想著如何偷取更多權力的肮髒家夥們懂得什麽呢?
    帶著淡淡的嘲諷,他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雪……他想。
    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名身材高瘦的貴族坐到他的身旁。這是帝國在丹瑪地區的總督,屬於腓烈特陣營非常有實幹精神的一位老人,他們似乎是談起音樂吧,反正他是在隨口敷衍,所說的話語甚至沒有經過內心。音樂……那隻是這幫故作風雅的無能之輩為掩飾內心的低俗而弄出來的無聊事物而已,國家需要的,唯有鐵與血!
    然而不多時,他才漸漸從感人的音樂中覺醒過來,一股格外新穎的曲調流轉在四周的空氣之中,隨後,則是南茜。伊瑟汶那偏於中性的溫柔嗓音,唱出了柔和的旋律。
    那是完全顛覆了整片大陸現有音樂麵貌的歌曲,不是莊嚴的唱誦,沒有難解的讚美神明的文字,沒有浮華與虛偽的表象。她隻是以最為通俗易懂的詞句,配合著優美動聽的旋律,唱出了一名母親對於女兒的愛惜與眷戀。
    ……
    你睡著了手掌緊握
    臉頰上有淺淺酒窩
    在這一刻我看著你
    好多話想說給你聽
    如果明天你就長大很多
    我會不會覺得不知所措
    你不再想讓我牽你的手
    每天盼望從我掌心掙脫
    你也會愛上一個人付出很多很多
    你也會守著秘密不肯告訴我
    在一個夜晚倚著我的肩
    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一整夜
    和你一樣我也不懂未來還有什麽
    我好想替你阻擋風雨和迷惑
    讓你的天空隻看見彩虹
    直到有一天
    你也變成了我……
    如果是如同唐憶一般生活於現實世界的人,也必將辨認出那歌曲的旋律乃是由王箏所演唱的一首《對你說》,歌詞卻已經改成了這個世界的語句,隻是意思上沒有多少改變。南茜的聲音就那樣專情地唱著,一遍之後,轉向第二遍,他是何時沉浸其中的呢,卻已經無從知曉了,頃刻,回憶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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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王箏的《對你說》,是近來少有的幾曲能夠真正引人共鳴的歌曲了,每次聽起,眼前都仿佛出現一副母親在女兒床邊守望,帶著微笑撫mo著女兒小臉靜靜遐思的溫馨場麵(當然,或者兒子)。下附聯接,自己聽,體會母愛的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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