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永恒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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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涼的雨滴衝空中降下,穿過了他的身體,打在這不知沉寂了多久的土地上,帶著腐蝕性的、黑色的溪水在他的身邊緩緩的流淌,一隻狀若馬形,頭上長角的奇異魔獸踱著細碎的步子走了過來,踩在那積累了萬年的黑色苔蘚上,發出“沙沙”的細小聲音。經過他時,它饒了過去。
    這樣的寂靜不知持續了多久,雨越變越大了,溪水浸過了他,將他帶往遠方。在黑色溪水中,他仍能看見外麵的事物,一隻長著蝠翼的豹狀生物口中銜著一塊石頭走了過去,那石頭的形狀是一把刀。他認識那把刀,名叫紫琉璃,那本是他的刀。失去主人的時候,它變成了石頭。
    他看著那豹狀生物轉過了溪流前方的一個拐角,然後他也被水流緩緩的衝了過去,轉過拐角的時候,他被卡在了兩塊石頭中間,不過他又看見紫琉璃了。
    這裏是那魔獸的巢穴,一隻小魔豹正抱著那石刀在地上滾來滾去,母豹在旁邊躺著,梳理著毛發。
    蝕心刺骨的疼痛又湧了上來,當然他已經沒有心和骨了,但這疼痛,仍一如既往的令他難以忍受。第七百五十二次,他想了一下,然後痛楚潮水一般淹沒了他的思緒。
    他叫天一,已經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疼痛所造成的混亂意識中清醒過來,仍然是痛,真實之眼的詛咒使他無時無刻不掙紮在巨大的痛苦之中,這痛楚周期性的輪轉,應該是每天一次,因為周期交替過了三百多次之後,裂穀之中再一次到了汛期,這接近於一年之數。
    他在這裏過了兩年多,除了周期爆發到最高時所帶來的疼痛,其餘的時間裏,他都已經能夠忍受下來。他的屍體已經全部腐爛了,在最初的兩個月中,他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的被黑水侵蝕潰爛,最後連骨頭都不剩下。但嵌入他胸口的真實之眼保存下了他的靈魂,並且帶著那魔族法師的殺念,對他做出了永久性的詛咒。
    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怎樣會到盡頭,但他盡量不去想這些事。有時候,希望會比絕望更令人難以忍受。
    時間之河仿佛結出了厚冰,緩慢的流淌過了兩年,他常常會想起最後一眼所看見的天空與大地,想起海雅,但對於紫琉璃與戰神宮,反倒覺得不那麽重要了,或者,它們從來就不是重要的……
    真想再看一眼啊,一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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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載著他的真實之眼被卡在石頭的夾縫之中,也就將他留在了那裏。大裂穀的上空黑霧繚繞,沒有日夜之分,但根據那痛楚的周期來判斷,十七天之後,母豹出去覓食了,小豹正在洞外玩耍的時候,長年居住在山壁之上的一隻巨獸動了一下,一塊石頭掉下來,砸斷了小豹的腿。
    母豹離開沒多久,一時半會不會回來,那小豹發出“嗷嗚”的低鳴,在地上掙紮著,血從它的斷腿處流出來,與黑色的溪水交匯時,發出“滋滋”的聲響。過了一會兒,一點白光從溪水的上遊飄了過來。
    在這大裂穀的最低層,幾乎任何的白色都會被抹殺,這點白光的出現,可以說是相當匪夷所思的事,待那光芒近了,他才看清楚了那一番景象,一瞬間,他的感情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死死的擢住!
    那是由魔法聚成的照明光點,由於施法人的力量不足,此刻,它顯得並不明亮,在那光點之後,身著光神宮聖袍的少女一邊走一邊茫然的向四周看,那白色的聖袍已經變得破爛不堪,從那聖袍裸露出來的肌膚上,滿是被荊棘或者石塊劃出來的血痕,有的已經結痂了。少女的年紀並不大,天一知道,十三歲,這是她的正確年齡。
    “天一哥哥……”少女輕輕喚了一聲,眼眶中滿是淚水,卻始終沒有掉下來,少女向這邊走來,她又喚了一聲,沒有回聲。她噙著淚水,繼續往前走。
    “海雅……”
    兩年的時間,無數個痛苦的時刻,少年從未想過,在這險惡的穀底,第一個來找自己的,竟會是兩年前那個看見血都會害怕的小姑娘。大裂穀上中下三層聚集著無數凶惡的魔獸,最差的力量都足以單挑一支人類的數十人軍隊,海雅竟能到達穀底,這簡直是一項奇跡。
    “海雅。”他多想能叫她一聲,可惜對於隻剩下精神的他來說,這隻能是一項妄想,而當他聚精會神的去想的時候,真實之眼將更加巨大的痛苦回饋了過來。
    “天一哥哥!”那一瞬間,少女仿佛聽到了什麽,踩著碎石急促的向這邊跑來,到了轉角處,她隻看見了地上的小魔豹。
    “天一哥哥……”她望了望四周,輕輕叫了一聲。然後,她蹲下來,將手伸向了地上的魔豹。
    “嗷——”魔豹雖小,卻並非沒有攻擊性,見她伸手過來,張嘴就咬,海雅連忙將手縮回來:“你……受傷了嗎?”
    少女的語音輕柔無比,一麵說著,她的一隻手上漾出柔白色的聖光,向魔豹的傷口上按去,小魔豹張口欲咬,頭卻被海雅按住了。小魔豹一番掙紮,“嗷嗷”的聲音漸漸變成“嗚嗚”的聲音,顯然被聖光照住的傷口漸漸傳來複原的感覺,海雅畢竟年幼,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方才將小魔豹的腿複原,已然累得氣喘籲籲,香汗淋漓,癱坐在了地上。那小魔豹翻身躍起,往她撲了過去。
    “嘻嘻,好癢,別舔了,好癢……”那小魔豹出生不久,還不懂得怕生,撲到海雅身上,用舌頭舔來舔去,以示友好。天一卻明白,海雅最是怕癢,那小魔豹舔得她在地上滾了幾滾,嬉笑著求饒:“嘻,別舔了啦……好癢,別……”
    她的聲音,便在此時陡然停住,那小魔豹舔了幾下,見她毫無反應,似也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從她身上爬了下去,歪著小腦袋看著她。
    第一滴晶瑩的淚水,“滴答”落下。
    少女雙手捧起了地上的刀狀石塊,站了起來,淚水決了堤般的順著臉頰向下落,打在了地上,刀上,以及正仰著頭的小魔豹的嘴裏。
    “嗚”小魔豹蹭了蹭她的腿,叫了一聲。
    “天一哥哥……天一哥哥——”
    “天一哥哥——天一哥哥——天一哥哥——”
    少女聲嘶力竭的大喊,在裂穀之中不斷回蕩,那一聲聲的呐喊,也重重的打在了少年的心上。“我就在這裏啊,別哭……”他好想說這句話,他距她隻有一步的距離,卻是天人永隔,無法再與她有任何的聯係了。他隻能靜靜的看著,劇通又湧了上來,卻無法再驚動他分毫,他隻是看著。看著她將那柄石刀緊緊的捧在胸前,蹲在地上痛苦失聲,淚水掉進黑水裏,穿過了他的身體。
    他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最劇烈的那陣疼痛來了又褪去了,小姑娘哭盡了力氣,抱著石刀靠坐在山壁旁,小魔豹在她的身邊轉來轉去,有時候爬上她的身體,見她毫無反應,又退下去了,在一邊滾著石頭玩耍。
    “嗷——”
    漆黑的母豹回來了,她受了很重的傷,腹部被什麽東西刺穿了一個洞,血仍在不停往下滴,後退上也有嚴重的傷痕。見有陌生的生物坐在她家門口,她擺出了攻擊的姿勢。
    “嗷、嗷。”
    小魔豹擋在了海雅的身前,一聲聲的叫著。海雅卻沒有太大的反映,望了母豹一眼,垂下眼簾,將石刀抱得更緊了,低聲抽泣。
    那小魔豹叫了一陣,母豹似是懂得了它的意思,敵意漸減,走近了去,一口咬住那小魔豹,將它扔上了自己的後背。它受傷甚重,望了望身後,便欲離開,小魔豹卻忽然跳了下來,爬到了海雅的身上,對母豹發出一聲聲祈求式的呼叫。
    “嗷——”母豹叫了幾聲,似是不同意,但終於拗不過小魔豹的堅持,走了出去,一口銜住了海雅的手,海雅一聲低呼,將手收了回來,隻見那母豹張開了背後的寬大蝠翼,插入海雅身下的地麵,一把將海雅與那小魔豹一同挑起。
    碎石亂飛,一人一豹尚在半空中,那母豹振翅飛起,將海雅與小魔豹負在了背上,海雅尚未反應過來,母豹雙翼一振,飛向高空。
    在這裏兩年時間,天一早已發現,大裂穀的中層最是危險,那裏居住的是無數有著蛇一般身軀的遠古生物,無論是有東西從上往下掉或是從下往上飛,巨大的蛇尾都會如亂鞭一般的抽出,稍弱的生物在第一鞭下便會被抽成肉泥。此刻自也不例外,飛上了大約百米的高空,第一條巨尾抽出,那母豹靈活的躲過去了,尾鞭抽在另一側的山壁之上,造成了一次小範圍的山崩,隨後,第二鞭,第三鞭……接踵而至。
    “停止啊,給我停止啊……”眼見負著海雅的魔豹躲在越來越危險,天一心中呐喊著,然而這沒有任何的幫助。終於,一隻尾鞭擊中了母豹的身體,母豹“嗷——”的發出一聲怒吼,她畢竟也是強悍的生物,蝠翼猛振,竟能在撞上山壁之前硬生生的定住身形。不過,幾道避無可避的尾鞭已呼嘯飛來。
    “停啊——”
    盡管相隔很遠,但天一仍舊清晰的望見了騎在魔豹背上的海雅那驚怖的延伸,一瞬間,他發出了最深的一聲呐喊。
    真實之眼回應了這處於靈魂最深處的力量,回饋以難以忍受的痛苦的同時,強大的靈波以難以估量的速度,四散射出。
    時間仿佛停止了一瞬,又再度運行,不過,半空中無數的巨尾停止了攻擊的意圖,緩緩收回山壁之中。母豹再度振翅,飛向高空的黑雲。
    他靜靜的,靜靜的看著那魔豹越飛越高,少女抱緊了石刀,將最後一眼投向這深邃的穀底,然後,她離開了他的生命。
    她終於離開他的生命了……
    蹄聲響起,頭上長角的黑馬從峽穀的另一頭走了過來,它在轉角處停下,看了看停在水底的他,再看了看魔豹原本居住的山洞。驀地,它仰起頭,“嚶——”的一聲,暗紅色的火焰以及巨大的、尖銳的鳴叫從它的口中發出,引得百米之上的巨獸一陣躁動。
    它在原地轉了幾轉,奔出十餘米遠又忽然停下,走了回來。站在黑水麵前,它伸出前蹄觸碰了水中的他,下一刻,它畏縮的飛退出數米遠,隨後拔腿奔離了這一段峽道。
    他忽然明白,在這片穀底,那黑馬是最強大的魔獸,便是它傷了那隻魔豹,因為它是這穀底唯一能察覺到真實之眼的生物。
    過了許久,破風聲從上空傳來,母豹振著蝠翼從天而降,轟然落地,石塊與水花的飛濺中,她“嗷——”的一聲,仰天長嘯。
    她走了,又回來了。天一知道,她的生命已接近盡頭。
    沒有誰比她更明白峽穀之下的殘酷,在這樣嚴苛的環境中,隻有最強大的魔獸才能生存,因此,在她生命的盡頭,她拚盡一切力量將海雅送回了大地之上,並且將小魔豹托付給了她。
    嘯聲過了好久方才停歇,她收起了蝠翼,轉身走回洞穴,伏在地上,沉沉的睡去。
    她再也沒有醒來!
    天一靜靜的呆在那裏,漲的水漸漸退了,他看著魔豹的屍體漸漸潰爛,一如當年他看著自己的屍體潰爛,他看著生命從有至無的過程,想著另一段生命將在大地上展開的旅程,仿佛經曆了一個輪回。
    半年之後,隻有他與那魔豹的骨架靜靜相伴,有一天,黑馬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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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嚶——、嚶——”
    低聲的嘶鳴著,黑馬繞著處於石縫中的他焦躁不安的轉著圈,似在做著什麽艱難的決定,過了好一會,方才再次靠近。如此重複了幾次,它忽然停住,仰天發出尖銳的鳴叫。
    “嚶——”
    帶有攻擊性的音波擴散開去,使得山壁上的石塊簌簌而下,上空的山壁中,幾條巨獸不安的活動了身軀。黑馬用前蹄在地上敲擊幾下,驀地俯下了身子,一口將真實之眼吞了下去!
    一瞬間,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巨大的力量潮水般的湧現,從無數的地方竄出,隨後百川納海般的合為一束,那一刻,天一感到自己變為了那隻獨角的黑馬。
    長嘶一聲,它的四足猛然發力,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衝上天空,在數十米高的山壁上一蹬,接著飛向另一麵。它無法飛行,便利用這樣借力的方法數十米數十米的向上飛躍。
    身為穀底最強的生物,它已經厭倦了,現在,它要出去!
    巨大的獸尾橫掃過來,卻隻掃中了它的殘影。
    黑色的身影迅速往上,便在無數致命揮舞的巨尾中穿過,有時候它在如出的岩壁上借力,有時就幹脆蹬在身下揮舞而過的巨獸上,有幾隻獸尾避無可避,但他毫無所懼,尖角聚集著罡風,它將那可怕的獸尾硬生生的刺斷!
    幾乎是毫不停留的穿過了中間的岩層,它的身上已滿是詭異的綠色血液,那之中,沒有它的血。吞下了真實之眼之後,它的力量已足夠在這裏縱橫無敵,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它一時半刻。
    它繼續往上。
    上層是無數體積稍小的魔獸,它們的力量並不如中層的巨獸般強大,但數量卻多得可怕,嗅到了血液的味道,它們蜂群般的聚了過來。
    “嚶——”
    尖銳的嘶鳴聲中,來自煉獄的暗紅火焰焚燒著一片又一片的空間,小型的魔獸當場被焚化成灰,身軀稍大的則帶著火焰與悲鳴落向了下方,無數的巨鞭抽在它們的屍體上,直到它們化為塵粉。
    屍體如火雨般的降下,它聽見身後傳來的轟鳴聲,但那轟鳴聲也越來越遠,終於,它衝入了那片黑雲之中。
    ——它從黑雲的另一端衝出來!
    清晨。
    霞光萬丈的晨曦中,它飛向那片陌生的藍色天穹。
    天空之中,它看見了那籠罩著黑雲與白霧的大裂穀延綿向大地盡頭,它可那件了那綠色的叢林與山脈高低起伏,它看見了那被白雪覆蓋的廣漠大地——它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它在裂穀的一邊降下,霞光從裂穀另一邊的群山後射過來,灑在它的身上,它的心中充滿喜悅。
    它是最強者,因此,它看見了它祖祖輩輩所從未見過的風景。
    它昂起頭,發出了最為響亮的鳴叫,那聲音直達雲天之上,睥睨群生。風吹過來了,它挺拔而立,無數的毛發從它的身上脫落下來,在風中化為塵粉,飛向天空。
    天一忽然感到了蒼涼的意味!
    它終究無法真正掌握真實之眼的力量,隻能利用真實之眼的異能,透支自己的生命。它或者還能活上幾十甚至幾百年吧,但它卻選擇了將生命縮短在這幾個時辰之內,隻為看上這陌生的世界一眼。它做到了,它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風分解了它的身體,化做無數的灰塵,飛過大裂穀,飛向遠方,飛向世界的每一處。真實之眼悄然落下,在雪地裏滾了幾滾,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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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過去,雪漸漸的化了,裸露出下方的黑色土地,這一邊是魔族的土地,不過對於現在的天一來說,這並不重要。
    痛苦依舊周期性的輪轉著,然而相對於前兩年的時光來說,能再次看到這一片大地,能看著太陽東升西落,每日裏的萬千氣象,他已經很知足了。雪水緩緩的流淌,草芽兒從地底生長出來,漸漸的花兒紅了,複又謝去。春天、夏天、秋天,接近大裂穀的這片原野似乎極為偏僻,荒無人煙。天一第一看見有人,是一個秋天的晚上。
    那天晚上,月亮很圓,草叢之中,各種蟲鳴聲此起彼伏,甚是喧鬧。這也是天一每日裏痛苦最為強烈的時候,一麵承受著痛苦帶來的巨大煎熬,他看見一個亞魔族少年沿著裂穀邊緣向這邊走了過來。
    亞魔族,其實並非魔族,本質上他們與人類無異,隻不過生長在魔界,從小被怨靈塔的魔氣侵蝕,一旦到了人類統治的領地,便會產生極度的不適。事實上,魔界廣大的地域中,這樣的人占了總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真正頭上長角,身上流著藍色血液的正統魔人,數量並不多。
    那亞魔族少年大約十四五歲,手上提著一捆粗大的繩索,腰間插著一把砍柴的彎刀。他的樣貌看來甚是質樸,有些瘦,不過目光卻甚是堅決。他不時往裂穀下麵望,往四周找著什麽東西。忽然,他向天一這邊跑來,拿著地上的一塊大石頭搬來推去,似乎因為力氣太小,那石頭紋絲不動,他很是滿意,將繩索綁在了上麵,另一頭往裂穀扔了下去。
    他想下去嗎……雖然疼痛難忍,但天一心頭仍是產生了好大的疑問,這少年看來弱不禁風,一下去,死定了。
    隻見那少年抽出了腰間的柴刀,搓了搓手,走到崖邊,探頭望了望,立刻又縮了回來,顯然甚是害怕。
    他搓著手,在崖邊轉了幾圈,伸手用力拉了拉那繩索,隨後又轉了幾圈,終於咬了咬牙,攀著繩索下去了。
    天一心想他死定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在痛得最厲害的時候,他總是難以估算到時間——那繃直的繩索劇烈的動了起來,或許是因為少年在下麵受到了魔獸的攻擊了吧。天一無暇去想,但過了一陣,一點藍色的瑩光出現在了懸崖的邊緣,隨後竟是那渾身浴血的少年。
    他還沒死,不過隻是暫時性的。天一分辨得清楚,他身上細小的傷口足有數十處,不過致命的傷口一在喉嚨上,一在他的腹部,腹部上的那道傷口尤其可怖,甚至連腸子都流了出來。少年用一隻手按住,在地上掙紮著向前爬,另一手上的一點熒光卻始終沒有放開。
    魔獸沒有追上來,上層的沒收一般是不會離開那層黑氣的。
    鮮血湧流如泉,流在草地之上,由於少年向前爬動而拖出好長的一條,少年毫無意識的向真實之眼爬過來,終於,他倒在真實之眼上,再也沒有動靜了。
    蟲鳴依舊,過了許久,隻見那少年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茫然的看了四周一眼,複又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