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黑暗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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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諾萬的事情其實很好解決,無非是個小家族,台麵,接受沃爾家的照顧與投靠凱瑟琳一方本無太大區別,經過了凱瑟琳的短短講解,便令得他接受了芙爾娜的事情已經無從更改這一事實。無論如何,雖然表麵上凱瑟琳夫人本身算不上有多少勢力,但皇家的身份無可動搖,若是投靠伊夫利特一方,還有可能受到報複,但是投靠皇家,沃爾家一方卻無論如何都得給幾分麵子,這一點,在宮廷中混了幾十年的子爵先生也是知道的。
    中央公路的事情,最終以阿特羅卡一方吃了大虧,隨後塞靈格也稍做讓步作為結尾,接下來的四五天裏,宮廷之中財經與軍事的針鋒相對愈發激烈。雖然在實際層麵上,整個帝國的大事其實都是三大家族的高層私下中決定,但也總有些權力下放下來,這些方麵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當凱瑟琳夫人巧施手腕,首先奪取了一些需要的資源之後,軍政一方的不滿就已經明顯的爆發開來。幾個代表財經高層的貴族長老都受到了恐嚇,便連隻在談判中展露鋒芒的唐憶也有好幾次被某些資深的老貴族攔住,撂下一些狠話。
    不過,當第三次在皇宮門口遇上這種事情,而那位長老被恰巧趕來的菲利克斯一招轟飛,幾乎就此殘廢之後,便再也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而菲利克斯,甚至也沒有人正式提出抗議和斥責。
    因為在這個時候,私下裏已經有些秘聞在傳。這位鋒芒畢露,能夠同時使出三大帝族武學的菲利克斯,便是巴克那羅夏地親孫兒,也是他最疼愛的二兒子加百列的遺孤。
    無論在任何的時候,巴克那羅夏這個名字,在個帝國中還是沒有人敢去觸碰的。
    雖然軍部的人一直都在抗議,但在實際上,整個帝國的資源其實都已經優先用於了軍事,人心不足的長老們不斷抗議。但相對來說,經濟一方就更加麵對捉襟見肘的局麵。許多軍事上必須用到地東西都已經做出讓步,然而有很多應該本著平衡發展的原則分給財經一塊的小資源也被對方毫無風度地強行占有。說起來,沃爾家如今在軍部一方占大頭。而這些年來,伊夫利特家則將大部分力量投在經濟一方,這種局麵,也是兩大家族展開的變相對抗。有著光神宮地默許,平時又是根基深厚穩打穩紮的沃爾家在這個時候無疑占了相當的上風。
    另一方麵,塞靈格的代表團與政體內部未必就沒有類似地局麵發生,但相對於阿特羅卡。對方的國家就無疑團結得多,而且能夠利用的資源也更多,接下來的幾天地談判之中。阿特羅卡一方居於下風。黛西誌得意滿。唐憶一方就委實顯得有些沮喪。再好的手段與口才也無法改變實力的薄弱,而當回到中樞部深層。藏於暗處地大幕僚團進行商討時,那種怨氣就顯得愈發明顯起來。
    “搞什麽嘛,該讓步地東西我們都首先讓步了,軍部那幫人有沒有腦子,接下來我們也別讓步,大家幹脆針鋒相對地幹起來算了!”
    “雖然說起來大家是兩個部門,可他們也該為我們想想好不好,一方麵隻顧著自己,一方麵又要我們無條件地提供他們資源上的保障,這樣算什麽!”
    “好啊,努力搶走這麽多地東西,實際上大部分還不是到了高層的口袋裏,這樣一來幹脆撕破臉吧,軍部高層有誰沒貪汙嗎,我們這裏可是有過去三十年各個軍團貪汙的明細賬單,現在是讓他們買單的時候了!”
    這樣的說法,其實並不實際,一如大家所說,在一些基本資源需要到位的前提下,其餘的一些東西,實際上是軍部高層作為“福利”這種概念來爭取的,也就是說,一旦到手,除了少量分發下去,大家其實都想著趁現在軍部吃香而趁機撈一筆。而在這個時候,中樞部一方又不可能真正撕破了臉,因為一旦產生混亂,原本在一旁監督的光神宮勢力必然會強勢幹預,雖然名義上大陸上任何國家都是光神宮的“屬國”,然而軍政方麵如果真的被另一股勢力滲入,卻是無論任何國家都無法容忍的。
    這樣的情況下,每天看似悠閑的跑去王蛇之城彈鋼琴,參與精英大賽、宮廷議會,每天在各種正式場合與黛西鬥嘴扯皮,但實際上,唐憶心中所煩的事情也很多,雖然如今的談判還算在僵持階段,就算損失也不會很多,但是他也是意氣風發的二十歲少年,一件事情既然參與,就想著要做好,這樣窘迫的局麵也令他頗為難過。每天接收到中樞部四人組傳來的一項項鬱悶消息,偶爾在夜間參與到大幕僚團的討論時,他也想著要舉手喊出“撕破臉算了”這樣的氣話。
    然而不可能,作為擁有“顧問”身份的他來說,某種程度上也就是凱瑟琳之外的第二人,這種意義上,凱瑟琳都可以說出氣話來,然而他是絕對不可能的。在這之前,他也曾想過這次來帝都有可能遇到的困難,然而想像終究隻是想像,他甚至想過要寫出十幾套計劃來讓阿特羅卡幾十年內成為大陸第一強國,然而在現實之中,前路依舊漫漫。
    這樣的情況下,每天臨睡之前,他也感受到了某種失眠的感覺,別墅萬籟俱寂時,他便穿著睡衣,手持魔法燈燭去到別墅三層的平台上,這個時候,偏頭痛發作的凱瑟琳夫人也往往在這裏發呆。
    作為別墅頂層的這個平台其實相當華麗,精美的透明琉璃巨瓦支起的天棚,魔法維持的溫水泳池,白玉般的圍欄,圍欄四側精美的盆栽與小型雕塑。然而在春末有雨地夜間。這些東西都看不清楚,唯有泳池反射著微朦的天光,從這黑暗的平台上望出去,帝都之中光芒點綴朦朧,給人繁榮卻遙遠的感覺。
    還記得幾天前他拿著魔法燈燭上來時,凱瑟琳一身灰色睡裙倚
    旁的長椅上,燭光顯出她修長**的雙腿與纖足,長修飾、披肩灑下,摘了麵紗的淡雅容貌中流露出憔悴疲累的神情。手指在額角輕揉,長椅邊緣放著小瓶的藥油。那一瞬間,即使對於美貌有著淡然心情地唐憶也不由得感到了一陣心悸與觸動。
    也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凱瑟琳平時都掛著麵紗的原因。或者並非因為她想要刻意地與人保持距離,同時也是為了遮蓋麵上的這種憔悴與虛弱。
    “嗯,你也睡不著嗎?抱歉,不該讓你接觸那麽多的事情地……”
    “……我幫你擦吧。專業水準哦。”
    “……謝謝。”
    沒有回答凱瑟琳的抱歉,唐憶隻是拿起了那小瓶的藥油。而在這短暫的對話之後,接下來地日子裏,這個處於黑暗中的平台便成為了兩人私有的小小秘密。每天晚上。兩人會在這裏坐上一會兒,說上一會兒話,隨後各自離去。
    “……好些了嗎?什麽都不要多想。讓自己安靜下來。不要想……聽四周安靜的聲音。聽我說就可以了,當然……有些無聊哦……”
    讓凱瑟琳安詳自然地躺在長椅上。唐憶坐在她地身後,將清涼的藥油擦在她的額際,隨後,手指輕揉過額間、耳際、眼睛一直到雪白頸項上地大動脈,而他就俯在她地耳畔,猶如催眠般地輕聲說話,由於連魔法燭台也已經熄滅,四周的空間中,便隻有那溫和地聲音在緩緩流轉了……
    “……說起來,小的時候唯一比較親近的是爺爺,因為一些關係,跟父母倒是很疏離……爺爺每天的事情很多,也是偏頭痛,這按摩的法子還是為了爺爺才去學的,但其實用到的時候也不多,現在算起來,前前後後大概也隻有三四次吧,但是被誇獎的那種感覺真的很好、很棒……”
    “……不過說起來,非我自吹哦,我的按摩手法,可是連教的老師都讚口不絕呢……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方麵,無論是不是感興趣,我似乎都可以學得很好,隻要別人教,隻要有人讓我學,一段時間後我就可以準確掌握下來,按摩也好、吹笛子也好、彈鋼琴也好、口琴也好、跳舞也好、書法下棋之類的也是一樣……他們說,我有著從父母那裏繼承來的良好資質,也就是說,無論別人塞給我什麽,我都可以一股腦的輕鬆接下來,我就是這樣的全才,優秀到完美的程度……”
    “……說起來,曾經也為了這樣的事情而私下裏高興自豪,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就覺得有些無聊……嗬,不說不開心的事情,怎麽說呢?所謂按摩吧,其實也是心理學的一種,一個好的按摩師,也必須是一個能夠準確把握對方心理的醫生才行,把握對方的想法,讓對方相信自己,這樣按摩才會有效果。當然跟精神魔法是不一樣的哦。歸根結底人的心理很矛盾,他們在內心深處渴望同類的接觸同時又對這種事情本能的排斥,當然兩種心理其實並無衝突,我們要把握的,隻是那一個度,否則再高明的手法,也隻能讓別人笑著跳起來……”
    隨著漫無邊際的低語聲漸漸轉弱、轉細,按摩也逐漸完成,繃緊在凱瑟琳額角的血管漸漸放鬆,唐憶停止下來,將手指留在光潔的額頭上,感受著平穩的脈搏。凱瑟琳夫人與別人很不一樣,假如是一般人,在這麽多話結束之後便已經陷入沉睡,而麵前的女子隻要自己的手指一離開,她便會緩緩地睜開眼睛,有時候說聲謝謝,有時候則保持沉默,作為唐憶,心中也隻能升起淡淡的憐惜。
    這些天來,晚間總是小雨淅瀝,雨點輕落在琉璃瓦上的聲音虛無縹緲,猶如發生在靈魂另一側的輕響,兩人靜靜望著帝都朦朧的夜景,偶爾卻也會有些話題,當然,多半都不涉及正在進行的那些“大事”。
    “聽說你和菲利克斯他們,快通過半決賽了吧?”
    “唔,其實我一點力也沒出嗬,都是菲利克斯跟克娜兩個人的努力。”
    “嗬,什麽啊,阿爾你別逗了,克娜不過是受照顧而已……”
    “哪裏,說起來,現在我們小組裏,除了菲利克斯,就是克娜力量最強了呢!”
    “……對了,我聽說,過了半決賽,這次都有個軍事答辯是嗎?”
    “嗯,大概是光神宮和軍部一起搞出來的事情吧,畢竟這次的重點其實還是在軍事,但是跟擂台賽這邊比起來,軍略大賽那邊仍然顯得遜色很多,為了避免有遺珠之憾,經過半決賽的人,每個小組都會抽出人來參與軍事答辯,對於那些沒有實力拿到名次卻有興趣往上爬的人,隻要有一定的軍略水準,這次就是個機會了……”
    “也是啊,將來參與戰爭的很多中下層軍官都會在這裏出現了呢。阿爾你們決定誰去?”
    “唔,大家對這個都沒什麽興趣,最後是推給我了,橫豎最近我也看過不少軍事方麵的東西啊。”
    “嗬,黛西公主讓你很頭疼吧?”
    “那倒也不是,我是覺得,她後麵那個人比較頭疼,好幾次眼見她要把一些東西答應下來,第二天就又找各種理由反悔,他們那邊也有很不簡單的人哪,等到各方麵資源初步劃定,我期待著與那個人的碰麵,到時候……一切資源分配確定下來,我們應該也不會輸得太厲害……”
    “別想太多了,我可不希望你也像我一樣,還沒老呢,頭就開始每天疼了……”
    “嗬……”
    那些晦暗幽深的春晚,似乎有著某種難解的魔力,將先前在船上發生的些許不快逐漸衝淡。原本想道的歉無論如何都沒能出口,但是她應該已經感受到了吧,唐憶這樣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