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眾誌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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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七章 眾誌成城

    喊殺聲一陣響過一陣,李曉新招募的農兵低伏在外丸的曲輪之後,將頭壓得低低的。

    頭上不時有流箭呼地從曲輪上飛過,射入城中的外丸之中。

    不巧的是一枚箭矢帶著火,正好射入了外丸殘餘的木料堆中,燃起了火。

    “著火了,快滅火。”

    隨著一名武士一聲喝令,幾名足輕衝上去,抬起腳對著著火的地方狂踩,所行撲救即時,提早將火勢扼殺。

    “混賬!不是早叫你們將這種易燃的東西收起來嗎?怎麽還堆在這裏。”

    這名武士罵了一聲。

    隨即又是一輪箭射,飛入了曲輪之中,說話之間這名武士的右肩上就中了一箭,而一名閃避不及時的農兵腳丫子上也中了一箭。

    中箭之後,這名農兵就哭天喊地地叫嚷了起來。

    那名中箭的武士,反而氣得胡子直翹,大罵說道:“死不了的,別叫了,大爺我中箭都沒吭一聲的。”

    武士說完狠狠一腳踹在了這名農兵的屁股上。

    農兵這才停止了哭喊,嚇得連滾帶爬躲到這一邊。

    李曉在外丸的箭櫓上關注著這場戰況。

    相對而言,這些臨時征募來的農兵戰鬥力還是不夠,若不是有幾個武士在那邊帶著,很可能他們已在姊小路家幾輪箭射之下,就集體士氣崩潰,而四處潰逃了。

    圍城已兩天了,姊小路良賴絲毫沒有直接強攻的意思,他的目的就是耗,不讓李曉他們建城,拖延過這段時間。

    如果在今年初雪之前,李曉完成不了築城任務,也就意味著築城失敗了。

    時間對於李曉現在而言,十分寶貴。

    想到這裏,姊小路軍又發動了一輪箭襲,武田軍的足輕們隻能埋頭躲在曲輪後麵,絲毫無法反擊。

    這次姊小路良賴這次帶來的七百軍勢中,其中足足有兩百名弓足輕。

    那兩百弓足輕的鋪天蓋地的覆蓋性射擊,一直壓著李曉這邊的鐵炮足輕,弓足輕抬不起頭來,所以造成了現在隻挨打不能還手的被動局麵。

    這兩日下來,李曉這邊已經有十多人被箭矢射傷,兩人陣亡。

    熬過了一個白日,隨著姊小路家弓足輕的退去,第二日戰事暫時借宿,李曉麾下人馬因為隻挨打不能還手,心底都憋了一口氣。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李曉暗暗下了決定,對身旁的武士言道:“立即召集所有城中武士,叫他們到這裏來議事。”

    外丸的箭櫓中。

    島勝猛,師岡一羽等眾將坐下之後,先是發了一頓牢騷,這幾日被對方弓箭壓製,而不能反擊,這實在是很窩囊的一件事情。

    李曉靜待他們抱怨完後,言道:“各位,再抱怨什麽也徒然無疑,眼下有什麽辦法,擊敗當前這股敵軍,要知道飛驒今年的第一場雪,馬上就要降下,到時候天寒地凍,也就意味著我們今年之內,絕對不可能築城成功。”

    眾將們猶豫一番,師岡一羽出聲言道:“主公,若是出城迎戰,我軍人馬不足,又多是新募來的農兵。這些農兵連鎧甲都沒有準備,若是勉強一戰,恐怕勝算不高。”

    “未必。”小幡曉憲突然開口,本來這裏麵他的資曆最低,這時候他不該啃聲的。

    李曉看了小幡曉憲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小幡曉憲轉頭看了一下四周,言道:“主公,姊小路家此度,最強的戰力,就是他的這次所攜的兩百弓足輕。我們隻有想辦法,讓他的兩百弓足輕失效就可以了。”

    眾家臣一聽紛紛嗤笑,讓兩百弓足輕失效,這怎麽是可以輕易辦到,小孩子異想天開罷了。

    李曉一聽,已經猜到小幡曉憲話中八分的意思,點點頭表示鼓勵地言道:“你繼續說下去。”

    見得到李曉的鼓勵,小幡曉憲喔地一聲,言道:“我的意思,就是對姊小路軍進行夜襲,夜晚之中漆黑一片,而姊小路軍的兩百弓足輕,自然也就無用了。”

    小幡曉憲的提議一出,頓時所有人眼睛一亮,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計策。

    當夜,姊小路良賴剛剛入睡,突然被四處鳴響的鐵炮聲吵醒。

    “夜襲?”

    姊小路良賴翻身坐起,突然生出了這個念頭想到,太荒謬了,就是李曉這麽點人馬,還訓練不足幾日,他敢主動出戰。

    姊小路良賴剛剛披上鎧甲,部下就進入軍帳稟報消息,言道:“主公,武田軍的鐵炮隊,弓足輕隊出城,對我軍實施射擊。”

    “什麽?”姊小路良賴想了下問道,“那他們的槍足輕隊在哪裏?”

    “不清楚。”

    姊小路良賴拿起武士刀,奔出營帳之外。

    除了鐵炮的響聲外,不少箭矢也不住呼地飛了本軍的營帳之中,各個方向都有,形勢看上去仿佛武田軍將他們包圍了一般。

    姊小路良賴放眼看去,營帳內已是亂作一團。

    突然東麵傳來的數杠鐵炮齊響的聲音,負責指揮的武士,手拿太刀向東麵一指,大聲言道:“敵軍在東麵,出擊。”

    三十多名槍足輕喔地一聲,一起持槍往東麵跑去,可才跑了幾步,營帳西麵又遭到武田軍弓箭的齊射。

    那名武士頓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命令槍足輕們停下,又向西麵追擊而去。

    可是這時北麵又傳來一陣接一陣的呐喊廝殺聲,仿佛敵軍大股足輕就要在攻營了一般。

    本家的足輕們手捧著陣笠,拿著長槍,就像沒頭蒼蠅般,在營帳內四處亂跑。

    由於這個營寨隻是臨時搭建的緣故,防禦力不強,營帳不斷有人被射入弓箭,鐵炮打倒。

    四野都是一片黑燈瞎火之中,看不清敵軍所在的位置,而姊小路軍營的所在之處卻是一片燈火通明,弄得姊小路家上下士卒隻能站在這裏白白挨打。

    而本軍的兩百弓足輕則是根本看不見敵軍的人馬在哪裏,隻能沒頭沒腦地朝四麵,毫無目的行的一頓弓箭進行亂射。

    這樣的命中率幾乎為零。

    混賬,不能這樣下去。

    姊小路良賴大喝一聲,對著本軍的騎馬隊,槍足輕隊吼道:“出營搜索敵軍決一勝負。”

    姊小路軍得到消息後,騎馬隊和槍足輕對整理了一番軍勢,就向軍帳外出擊。

    看著一片燈火通明中,姊小路軍眼見對方騎馬隊,槍足輕隊四麵出擊。

    島勝猛,師岡一羽所帶領的槍足輕隊,顯然是早已埋伏一旁,等候很久了。

    島勝猛一聲令下,李曉軍這一邊,常備槍足輕隊,於是迎上姊小路軍進行阻截。

    由於雙方都是在一片黑燈瞎火之中,激烈交戰很容易誤傷自己,所以彼此交手不敢太過於投入,

    姊小路軍的目的隻是讓,武田軍這邊弓箭,鐵炮不要再射擊本營,而武田軍這邊隻要保護好本軍的弓足輕,鐵炮足輕的安全就可。

    於是都是很有默契地,隻是一晃而過,並沒有太激烈的交手,所以盡管嘶喊聲響作一片,但雙方傷亡都不大。

    雙方戰至快要天明,眼見天空馬上大亮,李曉下令收兵回營。

    此番夜戰,李曉軍並沒有占到什麽便宜,兩軍戰成了一個平手。

    不過到了白天,武田軍這邊的民夫們,又開始砰地修築起神岡城來。

    而反觀姊小路軍因為鏖戰了一夜,現在到了白天,根本無力再度出戰。

    所以姊小路良賴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武田軍白天繼續築城,無法進行拖延。

    圍城的第三日夜裏,武田軍故技重施,再度展開夜襲,雙方又是乒乒乓乓地打了一夜,弓箭鐵炮的亂放,李曉軍數度佯攻姊小路軍本營的陣勢,結果都為姊小路良賴指揮下化解。

    到了快天明時,兩軍都是疲憊不堪,於是各自收工回家睡覺。

    緊接著第四日白天,姊小路良賴又看見,武田軍的民夫們繼續趕工,開始修築起神岡城來,而李曉部下的足輕都拿著槍倒在外丸,合衣安睡。

    姊小路良賴見著情況,憤怒地將馬鞭向草地上狂抽,若是不能打斷李曉軍築城的速度,那麽自己帶兵到此也就意味著徒勞無功。

    於是姊小路良賴狠狠地盯著神岡城冥思苦想了一個白日。

    到了第五日夜裏,姊小路良賴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在營帳中大擺空城計,隻留下少量人馬駐守,反而在四周布置了伏兵,隻等著武田軍上門來夜襲。

    但是出乎於姊小路良賴的預料,他足足等了大半夜,武田軍卻沒有殺來,一個人影子都看不見。

    一直到了快要天明時,這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姊小路良賴以為武田軍不會來襲,所以正要命人將外圍的伏兵調回之時,忽然聽到帳篷之外,殺聲四起。

    姊小路良賴猛然身子一猝,失聲言道:“不好,我們中計了。”

    武田軍的突然出現,並從四麵殺到,而提心吊膽,防備了一夜的姊小路軍,現在早已是疲憊不堪。

    首先與武田軍交手的是,外圍在草地裏埋伏了一夜的伏兵,雙方交戰之下,姊小路軍立即敗退。

    姊小路良賴不甘心就這樣失敗,命弓足輕拿起長槍肋差上陣,自己親自率領馬回眾,出營迎擊武田軍。

    雙軍苦戰了半個時辰,最後姊小路良賴收集四麵潰敗的軍勢,且戰且退,終於未至全軍潰敗的地步。

    姊小路良賴在死戰之地,終於率領部分姊小路軍退去,但也付出不小代價,再也無力對神岡城的武田軍再進行攻擊,最終隻能退回櫻洞城去

    回到櫻洞城的姊小路良賴,麵對兒子姊小路賴綱的詢問。

    姊小路良賴隻能仰天長歎說道:“武田軍李曉之將略絕不遜色於信玄公,信繁公,我姊小路家有這樣的大敵,在飛驒國將難以立足。”

    姊小路賴綱問道:“難道父親,我們真的無法阻止李曉在飛驒築城嗎?”

    姊小路良賴搖了搖頭言道:“未必,我已拖延了他足夠的時間,他能不能提前在飛驒國這場大雪前完工,就看他的運氣了。

    九月,李曉軍擊退了姊小路家的攻勢之後,總算解除了最大的外部危機。

    現在神岡城的修築工作終於得以繼續進行。

    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之下,工期一切進展順利。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九月一場豪雨突降而至,山洪暴發,高原川暴漲,將城下町衝毀不說,還衝入了築城所需的木料堆積地。

    頓時木料會山洪衝走,損失殆盡。

    豪雨一連幾天不止,六百民夫隻能在大雨中,冒雨築城。

    這場大雨又冷又凍,民夫們皆是苦不堪言。

    連李曉也親到第一線督工。

    看著這場傾盆豪雨,李曉突向身旁的小幡曉憲問道:“你怎麽看這場大雨?”

    小幡曉憲想了下,回答道:“是好事,主公,這場大雨正好檢驗,我們所建屋子是否牢固結實,有什麽缺漏的地方,也好馬上改正。”

    李曉聽了哈一笑,很欣賞小幡曉憲這樣的態度,點了點頭言道:“隻是辛苦了在雨中工作的人。”

    正在這時,島勝猛,師岡一羽大藏長安,木下小一郎等李曉手下家臣,亦然冒著雨趕到李曉所在的地方。

    島勝猛言道:“主公,這雨勢估計好幾天不會停。我聽說民夫中已經有怨言傳開了,竟然威脅我們要停工。”

    師岡一羽冷聲言道:“若他們真敢如此,就殺他們幾個,警告一下。”

    “這不行。”

    李曉搖了搖頭,他心知日本的百姓忍耐服從性是超強的,若不是被逼到最低程度,絕不會起來反抗的。

    大藏長安,木下小一郎都出身卑微,故而對普通百姓冒雨築城這種痛苦,都能感同身受,所以也是一起附和李曉的觀點。

    師岡一羽搖了搖頭言道:“若非如此,我們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呢?”

    大藏長安建言言道:“主公,我們可以這樣,將六百民夫分做了兩組,若是兩組輪流築城,他們該不會有什麽怨言。”

    “可是如此一來,進度就慢許多了。”木下小一郎在一旁提出疑問。

    這時島勝猛出聲言道:“不會慢,反正現在姊小路軍已不可能來襲此城,我們的常備也可以投入築城了,這樣就不是兩組人,而是三組人。”

    大藏長安聽了島勝猛的意見,頓時眉飛色舞,言道:“如此這樣就太好了,島勝猛大人,真的沒問題嗎?”

    “沒有問題。”島勝猛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李曉聽了眾人意見,顯然都一副盡心竭慮為本家考慮的樣子,不由十分心喜。

    於是李曉最後言道:“那就這樣決定,我們就分作三組,每次分兩組築城,而另一組休息。同時我們要準備休息避雨的地方,熬上驅寒的熱湯,讓每個在雨中參與築城的人都喝到。而且本城中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必須參與築城,不能有一人例外。”

    眾人一聽連李曉都親自參與築城,一時都覺得太過詫異。

    大藏長安卻大喜言道:“如果有主公加入,這些民夫即使再苦再累,也不會再有什麽抱怨了。”

    永祿六年,十月上旬,飛驒國的第一場大雪終於簌簌地落下。

    這場初雪比之永祿五年的初雪,還提前了十天,而且來勢不小,足足連下了三天,堆了沒腳深的積雪。

    不說飛驒,就是越中,越後,整個北陸都覆蓋在這場冬雪之下。

    大雪降下之後,氣溫驟降,頓時天寒地凍。

    大雪之中,李曉披著白熊毛的披風,戴著厚帽,手按武士刀,帶著島勝猛,師岡一羽和幾名馬回眾在神岡城中巡視。

    “參見主公!”

    “參見主公!”

    巡弋的足輕們上前參拜。

    李曉揮了揮手,踏著雪沿著馬道從外丸,一路直走到本丸。

    雪花飄逸之中,神岡城的三重天守靜靜地聳立在那,屋簷上四麵上掛著冰淩,一根根地垂下。

    大藏長安,木下小一郎,還有幾名匠人站在一旁,一起仰著頭看著這座三重天守閣。

    大藏長安一見李曉忙奔過來,一副鞠躬討賞的模樣,言道:“主公,這場大雪之下,我神岡城一切完好,武士足輕屋敷都是無礙,沒有人一人凍傷。”

    “知道了,多虧了你的計策。若不是雨天那幾天的趕工,我們怎麽來得及在這初雪前築城成功。”李曉笑著拍了拍大藏長安的肩膀。

    大藏長安頓感覺一陣激動,原本他從武田勝賴轉到李曉手下作為家臣時,還一肚子不滿,現在看見自己在李曉手下,才能得以發揮,頓時覺得這裏才是他一展身手的地方。

    小幡曉憲在一旁對著大藏長安笑著言道:“不知前幾日,誰還在擔心這座城經受不了大雪的考驗,而整日提心吊膽。”

    大藏長安聽了哈一笑,老臉微紅,也覺得有幾分尷尬。

    眾家臣和李曉一起,看著昂然挺立的三重天守閣,回首築城幾個月來的艱辛,眾人皆不由感慨。

    島勝猛不由感慨言道:“誰知道這場初雪會下得這麽早,還是場大雪,若非我們之前的趕工,想必這城池就要修築失敗了。”

    木下小一郎這時也言道:“主公,這多虧了的民夫們,若是他們日夜不休,我們的這座城絕沒有這麽快就建好。”

    其餘家臣亦然群情激昂地言道。

    “不管怎麽說,我們都築城成功了。”

    “是啊,我們終於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築了一座屬於自己的城。”

    “我們行的。”

    李曉微微一笑,目光從眾人臉上一個個轉過,言道:“萬丈高樓平地起,這幾個月,多虧了大家的齊心協力,我在此表示感謝。”

    “喔!”

    眾家臣神采飛揚齊聲答應,一時士氣高漲。

    接著李曉眾家臣一起來到天守閣的第三重,居高臨下地俯視之下,一時風光無限。

    整個高原川已在腳下,在大雪紛飛之中,群山壘疊的飛驒國,頓時在他們眼中也變得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