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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子萇!”我惱怒地把一盞茶杯擲到了地上跪著的禦史大人麵前,水花四濺,髒了華貴的衣袍。“備了十年的長匣丟了,你滿意了”

    左子萇恭順地低頭拾起茶杯,雙手托至頭頂,絲毫上麵不顧冒著熱氣的水珠,謙卑地開口:“主上恕罪。可微臣以為,長匣是早先丟的,微臣已經不任城主府總管,實在是鞭長莫及。而微臣便是不去紅藥街,蘇少城主也總有辦法出現在主上麵前。”

    “左子萇!”我啪地用朱筆再次把茶盞打飛,惱恨地低吼,吼完便是劇烈的咳嗽,帶著腥甜的味道。

    左子萇仔細地拾起茶杯的碎片,如珍似寶地捧在手心,再次恭敬地舉過頭頂,“主上恕罪。當務之急,還是要及早找回長匣才是。微臣不過是監察之能,雖是綿薄之力,但願效犬馬之勞。”

    我好不容易調穩了呼吸,整個人倦懶至極地蜷縮在雪狐大氅裏,悠長地歎息:“左子萇啊……你讓我歇一個月,不行嗎”

    “怎麽樣算歇呢?和紫大人在一起嗎?”左子萇低眉,狹長的眸盯著地上絢爛的花紋,不疾不徐地回答,“主上,您將紫大人的細作留在身邊十年,致使保護您和看守您寢院的隱衛無從安排,以至於付出這樣的代價。這十年,難道算不得休息嗎”

    我黑眸一眯,眉梢微挑:“你知道。”

    “主上,很多事實在明顯,隻是主上被一時安樂蒙蔽了雙眼。”左子萇深深俯首:“主上,請為展氏存亡,雪安城安危,徹查紫大人。否則今日之事,隻是開始。”

    我黑眸暗沉而尖銳地在匍匐於地的禦史大人臉上劃了幾圈,地上的人身形動也沒動,恭謹規矩地隻盯著地上繁複華美的花紋。

    “總是要有一兩個人,是該被信任的。大不了我命人徹查城主府,連臨客樓和度蘇院也不放過,總會找到線索,追回長匣的。”我歎了口氣,聲音放緩,甚至有了點低聲下氣的味道,“今天的事還是我大意,不該讓遊巡離開的,不然搶也搶得回了。”

    “隻是不放過臨客樓和度蘇院而已嗎主上就算是連綾塵軒也不放過,也必然不會去查留風居。”左子萇微微揚了唇角,聲音裏含了幾分譏誚,“兒女情長自顧最是誤事,主上聖斷,微臣自是再不敢妄言。但總歸還是要鬥膽再說一句,此番就算是搶回了長匣,有些人再想拿走,也還是一勾唇一句話那般的輕而易舉。”

    “微臣告退。”左子萇又行了一個大禮,起身恭敬地退出。

    我撐著額,食指微彎,一下一下地扣著青玉案。

    “踏踏。”阿寧帶著細碎的雪走了進來,“主上,寄白姑娘回來了。”

    我抬眼,看向外麵將晚的天色,攏了攏蓮花手爐,應聲:“在前廳設家宴吧,請聞蘇和童筱央來。記得多添幾個火爐,溫兩壺驚天酒。”

    “聞公子今早說晚上要去鄭大人家赴宴的……”

    我微微蹙眉:“那就讓童筱央來吧。再請牟涼來。”

    等我慢吞吞地被推進前廳時,便是看到這樣一副和諧的畫麵:凋顏穀穀主和聞夫人相對而坐,前者眉眼冷淡疏離,後者舉止端莊矜貴。中間的是眼饞地盯著桌上精美菜肴的寄白,時不時摸著自己癟癟的肚子看著垂簾的門。

    “餓了便先吃,等我做什麽城主府是你家,哪裏來這許多規矩。”我笑意微漾地開口。

    “師父!”寄白黑黑的眼眸霎時一亮,仿若黑夜裏遠遠的如豆燈火,溫暖明媚地靠過來,纏著我的脖子,聲音又軟又甜,讓人一不留神就化了心,“寄白要等師父來了一起吃。”

    “寄白真乖。”我撫著趴在我肩頭的女孩子,笑著溫言稱讚。

    “咦,怎麽會有淤青”寄白好奇地戳了戳我頸間露出的一小塊肌膚,一碰就是鑽心的疼。

    我眸光沉了沉,唇邊的笑意微凝,餘光掃過桌邊聽聞我今天的事後便規矩地垂手而立的童筱央,以及從始至終眉目薄涼地斜靠在椅背上的牟涼。

    兩人眉梢眼角都是一動,卻沒半分動作或是言語。

    我收了打量,輕輕拍著寄白的背:“更衣時勒到了,不打緊的事。”

    寄白點點頭,好心地撫了撫青紫的肌膚,輕柔地吹了吹。那塊皓白的肌膚上,鮮明刺眼的兩個深深指印和三道淺淺指印立時浮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像是黑白分明的畫卷上淩亂的疤痕。

    “好了啊,不要鬧了,吃飯吧。”我溫和地拉開寄白的手,把她往桌邊推。

    “還不能吃的哦。”寄白掙開我的手,神秘又得意地笑:“寄白有禮物送給師父!”

    我無奈地笑:“你哪裏來的錢買禮物……”後背卻被一束目光鎖住,那目光太過悲涼,讓我著實難以忽視。

    回頭望去,遊巡俊秀挺拔地站在角落,薄唇緊抿,漂亮的瞳孔裏波濤翻湧。

    我轉頭再看寄白,軟白如雪的小手裏捧著一枚和田玉平安扣,中間穿著一條紅線。

    多年的錦衣玉食,讓我一眼就看得出,這和田玉雖小卻是成色上佳,是難得的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