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漱玉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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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嗎?”三凡淡淡的應了一句,看看劉昔要張口,下邊的話語卻也連珠炮似的問出,“是哪六成?各自的位置?特色?店裏有什麽值得關注的人才……”
劉昔立時語塞,瞪圓了眼睛,半天吭吭嗤嗤的回答道,“這個……不是太清楚……”
三凡歎了口氣,嘟噥了一句:“還是太安靜了……”他轉頭看向劉昔,“那今天我們就去看看?”
劉昔笑道:“你以前不是常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嗎?正該如此!”
二人給上下交待了一聲,出了門。走在明味坊的街上,就能看到在“饕餮”的一方是來客如流,而另一邊卻是修屋打扮的工匠們往來穿梭……三凡與劉昔見到的正是靠近“饕餮”的幾處店鋪的情景,而稍遠些的店鋪已經開始掛牌經營了。
三凡與劉昔信步向前走去,隻見幾十家店鋪的門臉上不約而同的掛上了同一個牌子――“漱玉坊”,三凡微笑著對劉昔說道:“好名字!”他們索性一家家的進去打量觀摩,發現其中設置或高壓或古樸,竟然無有雷同。三凡仔細看看,店中夥計並不是原先坊中人家,從一個二個的神態舉止上明顯可以看出是店中老手。三凡沉吟著點點頭,若有所思。
他們經過了幾個明顯是茶鋪酒肆的鋪子後,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鋪子――並無煙火繚繞之相,反而其中墨香飄緲,書卷氣濃,卻是一個賣文房四寶的去處。三凡瞧瞧隔壁――是五間門臉打通,卻好像是一個書屋,其中書架上堆滿了書,卻錯落有致,別有情趣……三凡笑著搖搖頭,對劉昔說道:“這兩個店開的有意思――書卷之中亦有百味……”劉昔卻笑道:“這家的生意看來是不會大好了!文房四寶倒也罷了,這書屋卻是不倫不類,三味坊曆來經營的是飲食之道,所以總總的熱鬧非凡,讓那些學生如何學的進去?那些莘莘學子可對這些鬧中取靜的噱頭嗤之以鼻了……”
三凡不以為然,笑道:“我卻以為此人高明……”他見劉昔疑惑的看著自己,說道,“我大夏兩餐製,所以明味坊在午時以前並不嘈雜,雖然‘饕餮’的早點特色影響了一部分人,可是大多數人還是依然故我,這是習慣了……而這一段時間卻正是學習的黃金時間;你再想想他的位置――從明味坊走出去隻要一條街,便是京中學子聚集的明倫道,這地利也有了;再說這書館藏書……”三凡和劉昔進到書館中,三凡信手從架上取下一冊,劉昔立馬瞪圓了眼睛,喃喃道:“天啊!我還以為《正義七家注》已經亡佚了呢……這本雖然是手抄,可依然算是珍本了……”三凡笑道:“如何?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這書館藏書足以令不少讀書人垂涎三尺了!陳家以經商而至豪富,這生意經念的可是滾瓜爛熟,焉會做那賠本的買賣?”
二人從書館中出來,又向前走,所見新近開業的地方都是各行各業,布匹、糧食、香料等應有盡有,除了靠近“饕餮”的地方是幾處飲食之處外,其他竟然無一涉及“食”。劉昔還是一路看來,一臉滿不在乎。三凡卻已經在暗暗點頭了:“歸玉胸中自有丘壑,看來與自己相競也並不是一時的意氣之爭,心中卻已經自有想法了……”
眼見快要走到了另一端的坊口,劉昔突然指著前邊的招牌叫道:“三凡,你看!”
三凡順著他的手勢向前望去,隻見這十間店鋪卻與先前的招牌略有不同,先前均打上了“漱玉坊”的印記,這幾個店鋪卻是“玉漱苑”。三凡與劉昔二人不由的好奇起來:“此處又與先前究竟有哪些不同的地方呢?”
二人進去之後才發現原來這裏正是陳家的本業――珠寶!二人進去之後,卻不像在先前諸店鋪之間隨意徜徉而無人問津,立時有一兩個夥計應聲站了起來,竟然是百般逢迎。三凡和劉昔不由對望一眼,表示自己心中的疑惑。
三凡一邊隨意觀賞著眼前這些美輪美奐、巧奪天工的珠寶、首飾,一邊好似毫不在意的問自己身旁殷勤招呼介紹的夥計:“小哥,我與先前那位仁兄一起進來。可是我二人在明眼人一看就知一貧一富,我布衣簡裝,那位仁兄卻玉帶錦袍,不過我卻見你卻對我也一般熱情,是不是僅僅為了不得罪那位仁兄吧?”
夥計麵上一笑,回道:“客人說笑了,打開門做生意,最忌諱看人給臉色的!”
三凡挑挑眉毛:“哦?”
夥計笑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人生大起大落也不少見――就拿離這裏不遠的那些個學舍中,保不準哪個祖宗墳頭冒了青煙,一年大比之時便收了當今聖上的賞識點了狀元呢。我們這些吃這碗飯的萬一得罪了這些天子門生,以後的生意可就堪憂了……所以呢,這生意不成也要留些香火情麵的!”
三凡失笑:“說得不錯!看來陳家珠寶生意行走天下果然不是偶然幸至!”
夥計看來是個健談之人,見三凡言笑,也大起膽子笑道:“不過,真做起生意卻也有所區別,這就看店裏人的眼裏架兒了――就拿您二位來說,雖說穿著上一富一貧,可是看二位氣質天成,自有特點。那位客人雖然嘻笑不禁,卻自裏有一種長居人上的威儀,這點可做不了假;像這樣的客人不是達官顯貴,就是皇室貴胄,是萬萬不能得罪的!而您,小的自己有一番心思――既然先前那位的客官可以確定身份,您與他相攜而行毫不見窘迫,不說身份,隻這一副英華內斂的儀態就讓人不可小瞧,而且……”
三凡不由一笑:“還有‘而且’?”
夥計殷殷笑道:“是啊!我在店鋪裏也算混過幾年了,是人心中就有一把尺子――我一個小夥計也是,其實在珠寶行裏都有一個規矩,那些真正的鎮店之寶是輕易不視於人的,外邊的這些要說精品也有不少;有些人一進店裏,立時就被滿屋的珠光寶氣所迷,這些人即便生意做成,我心中也是不屑的。還有一些人進來後一副暴發戶模樣,這種人富不過兩代,中上之品即可,再上也隻能暴殄天物。最受歡迎的要麽是識貨的,要麽是那些隻有極品珠寶才能被震懾的;琴,前者自然而然便是我們這些做珠寶的知音――當然寧願少賺一點也要交個朋友;愛美之心人皆有知,可是自來五色消魂,所以隻能被寶中極品震懾的大多數自己的操守也到了不低的水準,這種人是讓人敬佩的,即使生意不成,也不枉寶物外露一次……”
三凡聽著他的生意經,不由得點頭,卻聽後邊一人笑道:“話匣子,你還是別賣弄了!這位客人卻是不在五行之中的,你可看走眼了!”
眾人聞聲望去,三凡一笑,來人正是歸玉。
歸玉剛來,卻見叫“話匣子”的夥計正在三凡麵前殷勤招呼,不由心中好笑,這才高聲喚止。
歸玉來到三凡麵前,笑著做了一揖:“我想你這兩天也總要來的!”
三凡也還了一禮,笑道:“沒想到一個賭賽就讓你弄了這麽大一個陣仗!”
歸玉淡然一笑,道:“這倒不是我的主意――家主說了,‘既然要做那麽就做大的’,我也是無可奈何啊!再說,我小師姑藝成下山,聽說此事,非要摻合進來……我也正頭疼,此來也是準備和王師傅和十三王爺商量一下……”
三凡笑道:“我也說一點小賭賽怎麽弄得大排場了,原來老將發話了……要不,我們以後再找機會?”
歸玉苦笑,無奈道:“恐怕如今已經身不由己了――家主可不會因為一聲‘退出’而對‘饕餮’心慈手軟的。再說小師姑秀外慧中,藝成出山,也有磨礪自己之意,她是萬萬容不得‘饕餮’退出的!”
三凡思索一下,笑問:“那麽那邊的‘漱玉坊’看來就是你小師姑的手筆了?”
歸玉點頭應是:“是啊!我本來隻是盤下了鄰近‘饕餮’的幾處想和你打打擂台而已;小師姑卻道‘一條街上都是吃飯的,煩也不煩’!所以又弄下了其他的產業!”
三凡卻撫掌大笑道:“好一個奇女子!佩服佩服!”說著,自己卻信步走到了店中唯一一個擺的甚是淩亂的一個櫃台上,扭頭衝歸玉笑道:“聽說這些算是此店最為便宜的?”
話匣子在後接話說道:“是啊!那些都是一兩銀子一件!”
三凡聞言,微微皺皺眉頭:“這麽貴?”
話匣子瞪圓了眼睛,無語,暗自腹誹:“有沒有搞錯,這還算貴?”
三凡隨手劃拉了一下台上托盤裏淩亂的各色玉飾,隨意得挑了一件發簪,道:“就要這個吧!”說著,從袖中掏出二兩銀子,笑道,“剩下的給這位小哥――良言千金難買,就請小哥喝杯茶!”
說畢,對劉昔笑道:“我們回去吧!”劉昔笑著應了一聲。
三凡將走之時,對歸玉說道:“我們賭約還是照舊吧……至於你的小師姑,還要替我明味坊諸位商家謝謝她老人家……”說完,向歸玉一抱拳,與劉昔聯袂而出,向歸路走去。
歸玉卻是一愣:“謝謝?老人家?”
過了一會兒,歸玉正清點店裏的賬目,兩個夥計在理貨。卻聽話匣子忽然一聲驚呼:“啊呀!不好……”
歸玉忙問:“華安!你又咋呼個什麽?”
隻見話匣子哭喪起了臉:“那位客人拿走的正是店裏鎮店用的!”
歸玉一驚,他雖然是經營上的奇才,可是對這珠寶卻也隻是略通皮毛而已,忙問道:“什麽?那是哪一件?”
話匣子苦著臉道:“就是桃小姐拿出的那一件‘胭脂玉堂春’!”
歸玉一愣,道:“她托店裏賣得嗎?”
話匣子委屈的說道:“小的隨便說店裏來的主顧大多都是睜眼瞎,那些頂級的珠寶怕是明珠暗投了。誰知桃小姐就把自己頭上的簪子放進最低價的玉首飾之中了,還說明天再來拿!”
歸玉為之氣結,哭笑不得說道:“華安呀!你還真是個‘話匣子’,小師姑不懂生意上信譽的道理,你是老人了還不明白?”
話匣子無奈的說道:“歸先生,還是快想個主意吧!明天桃小姐再來了,可……您不是和那位客人很熟嗎?”
歸玉皺皺眉頭:“不要想了,明天將店裏的挑一件賠給桃小姐!店裏的招牌那麽好砸的?”
話匣子無奈低頭,心中暗歎:“看來這一年算是白幹了,明天桃小姐再來……”他打了個寒噤。
卻說三凡和劉昔一起回“饕餮”的路上,劉昔笑道:“人家陸大家怎麽說也是一代佳人,你就拿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來搏美人一笑?”
三凡卻道:“心意而已……”
回到“饕餮”,劉昔自去櫃台不表,三凡卻直奔後廂,陸蔭竹卻正在縫補著三凡的破衣服,見到三凡,她也不言聲,故意裝著沒有看見繼續專心自己的飛針走線,可麵上的緋紅卻泄漏了秘密……
三凡心中偷笑,索性麵上裝作不知,躡手躡腳的躲到了陸蔭竹的背後……陸蔭竹手中的針線漸漸得慢了下來,自己的呼吸也有些遲滯――果然,一雙溫暖的大手輕輕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接著卻是一個壓著嗓子的聲音傳入耳中:“猜猜我是誰?”
這還是自己在這裏以後三凡首次親昵的動作,陸蔭竹心頭一陣暖意,故意不答,卻拋下針線,反手抱住了背後的人兒――身後,那具堅實的身體一僵而後又柔軟起來,緊緊地貼在了陸蔭竹的後背上,蒙著陸蔭竹眼睛的雙手也慢慢鬆開,放到了她的雙肩上……二人再次沉浸在了綺旎的氣氛裏。
過了一會兒,三凡終於開口,輕輕的在陸蔭竹的耳邊說道:“竹兒,送你間玩意兒……看看喜不喜歡?”說著,已經抓起陸蔭竹的小手,將那件簪子放在她的手中。
陸蔭竹心中溫暖,這才舍得睜開眼睛,打量著三凡送的小物件,卻忽然驚叫起來:“凡哥,這……太貴重了!”
三凡一愣:“貴重?”
陸蔭竹卻是識貨的人,微笑道:“你看著根玉簪,晶瑩剔透,裏邊的玉筋綿延清晰,玉質溫潤滑膩猶如羊脂,正是和田玉裏的極品;更加上此中一條胭脂紅色的玉筋,更加身價,可是難得的貴重物事……”
三凡思索一下,笑道:“你管那麽多幹什麽?送你的,就簪起來吧!”
陸蔭竹微微一笑,猶如春風暗渡,將簪子插在發髻上,玉色和膚色相一致,更加襯的人比花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