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饕餮”的老客們像往常一樣奔向食鋪，卻發現食鋪門緊閉，上邊掛著黑漆牌：“本店今日暫停營業，明天諸位再來關照”！眾人隻好失望而歸。

    但是“饕餮”裏邊卻並不冷清，早早的一群人都已經擠在大廳裏了，不過卻是一邊是火，一邊是水――火的一邊熱鬧非常，卻是十三王府的一眾人交頭接耳，嬉笑鬧罵，而他們的王爺卻坐在椅子上打著瞌睡，頭一栽一栽的；另一邊卻是水，冷麵王劉兆麵沉似水，正襟危坐，而身後的食府眾人也是眼觀鼻鼻觀心，心神入定，卻像一群泥菩薩沉寂無語……終於，一陣腳步傳來，三凡打頭，身後跟著兩個女子，不緊不慢的走入廳中。

    三凡先是向劉兆行了一禮，劉兆略一點頭，淡淡的問道：“王師傅，今天急著將大夥招來，不知所為何事？”

    三凡略一打量了一下廳中諸人，看到劉昔還在打盹，朝他身後的小孬一努嘴，這才對劉兆回道：“王爺，此事事關廳中諸位利益，我們還是坐下慢慢說……”此時，劉昔也被小孬叫醒，插話道：“什麽事弄這麽大動靜，還停了今天的生意來商量？”

    三凡一笑，隻是朝二位王爺做了個請的手勢，將他們讓到廳中間那個最大的座頭，待他們落座，這才笑對廳中其餘各人：“各位，自己找地方坐下吧！”

    眾人坐定，三凡這才領著二女與二位王爺鼎足而坐……三凡淡淡的笑了笑，忽然問道：“二位王爺，不知道對‘饕餮’的今後有什麽打算？”

    劉昔眯著惺忪的睡眼嬉笑道：“‘饕餮’雖然在名義上是我在打理，可是你平時就將我的活搶去不少了，這‘饕餮’以後的打算不是你說了算嘛！”

    劉兆卻慢慢的撫摸著隨身帶著的玉佩，淡淡地道：“‘饕餮’如今在京中聲勢日壯，這銀子也是滾滾而來，還需要操心什麽？水到渠成而已……”

    三凡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廳中眾人的臉色，都是對此話深以為然，他笑道：“原本的情勢正如王爺所說，不過現在卻起了變化……”

    劉兆略一皺眉，道：“本王想不到京中還有什麽地方能夠從‘饕餮’這裏分到羹的！”

    三凡笑道：“現在還沒有，不過不久就會有了，”他看劉兆還是一臉不以為然，轉而言他：“原來王爺在‘饕餮’裏抽得份子，不知王爺滿意嗎？”

    劉兆點點頭：“本王以前隻是喜歡口腹之欲，卻沒想到這個行當也這麽掙錢……”

    三凡淡淡笑道：“王爺不知想過沒有――為什麽其他的飯鋪隻是小有盈利，而‘饕餮’卻能日進鬥金？”

    劉昔從旁笑道：“有你這個廚道裏的高手，再加上食府這些師傅，京中哪家飯鋪能和我們相抗？”

    “不！不隻是這樣……”三凡颯然一笑，“你說的這些隻是能夠賺錢的基礎，可並不能作為日進鬥金的一定！”

    “哦？那你說是為什麽？”劉兆聽了三凡的這番話，倒是來了興趣，銳利的目光直射三凡的臉上。

    三凡看看他，肅容答道：“壟斷！隻要壟斷了一行買賣，想不掙錢都難！”

    “壟斷？”眾人聽到三凡嘴裏蹦出的新鮮名詞，一時不明所以。

    “對！就是壟斷！”三凡眼睛亮起來，侃侃而談，“生意經中有言‘人無我有，人有我優，人優我賤’，那麽壟斷就可能成立。因為這個時候，不僅僅你生意上的同行的生死存亡要看你的臉色，就連顧客也要跟著你的風向而改變喜好！所以，所謂的壟斷就是在這一行業中對本行業的絕對控製。”

    劉兆忽然說道：“那麽‘饕餮’達到這種境界了嗎？我看沒有吧！京中這麽多飯鋪並沒有因為‘饕餮’而有什麽生死之憂啊！”

    三凡笑道：“想要達到壟斷並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饕餮’由無到有之有很短的時間，但是卻已經有了能夠‘壟斷’的資本了……”

    劉昔嬉笑道：“有嗎？不過就是比其他飯鋪多賺二兩銀子而已……”

    劉兆知道劉昔每個正經，在插科打諢，不理他，接著問三凡：“那麽這個壟斷不就像‘鹽鐵官賣’一般嗎？可是據我所知，大夏國庫之中，這鹽鐵歲入卻並不多……”

    三凡眼睛一亮――終於找到了一個例子，不用那麽抽象地解釋了，笑道：“對！這‘鹽鐵官賣’就是一種絕對的‘壟斷’！至於你所說鹽鐵所入並不多……嘿嘿，二位王爺常在京中，當然是不知道下邊的情弊了……”

    劉兆正想再問，三凡卻已經岔開，言道：“不過‘民以食為天’，這種絕對壟斷卻是做不來的，那麽還有一種壟斷――就是標準壟斷！”

    ‘哦?” 眾人又疑惑起來。

    三凡衝劉昔笑道：“王爺，你在京中行走日多，‘饕餮’來之前，不知哪間食鋪酒肆有名些？”

    劉昔思索著，旁邊的劉兆卻已經開口說道：“這個十三沒有我知道的清楚――若論風味當屬‘明味坊’各家店鋪，各有特色；至於席麵盛宴，當是城西三泰酒樓、城東京華飯莊……有不少！”

    三凡淡淡說道：“那麽‘饕餮’興起之後，可還有人嘴上念叨它們嗎？”

    劉昔摸摸腦袋：“最近倒是真的少有人提……”

    三凡笑道：“這就算是‘標準壟斷’了，大家花一樣的錢，但是肯定會想到底哪家鋪子做得好吃些……這時就想起了‘饕餮’，那麽我們的就成了標準了……”

    而劉兆卻思索起來，問道：“王師傅，莫非這次你找大家來就是想要‘饕餮’來壟斷這個京中的食鋪嗎？”

    “不！”三凡搖搖頭，“‘饕餮’的對手出現了……”

    “對手？”劉兆與劉昔對視一眼，“誰啊？”

    三凡笑著朝外邊一指，道：“就在不遠……”

    劉兆不以為然，淡淡道：“我看了，新開的鋪子，要做‘饕餮’的對手還夠不上資格！”

    三凡正容：“王爺此言差矣！可知店鋪的老板是哪家？”

    劉兆搖頭，三凡說道：“乃大夏數一數二的豪富――陳家！”

    劉兆聞言，目光霍的一閃：“哦？”

    “王爺，‘饕餮’有標準壟斷的能力……陳家卻有著絕對壟斷的資本呀！你看這明味坊，現在六成已經在陳家手裏，卻都改為其他行業，隻留出幾間門麵作為食鋪所用――這樣既節省了空間，也保證了陳家的這個食鋪在這條街坊之間有自己的影響力……”

    “影響力？”劉昔笑道，“那有‘饕餮’的影響力大嗎？”

    三凡淡淡一笑，解釋著：“這正是對方聰明的地方――他們將自家食鋪放的位置正好讓大家能夠看出向‘饕餮’挑戰的意味。依照‘饕餮’現有的聲名，如果你是顧客，你會想到什麽？”

    劉兆沉聲道：“既然有資格與‘饕餮’做對手，想必也差不到哪裏去！”

    三凡拊掌笑道：“對！正是如此！”

    劉昔嗬嗬笑道：“對手都打上門來了，你怎麽還是這樣高興！有什麽對策，快些說吧！”

    三凡環視諸位在座的，平靜的打量著他們：“諸位從‘饕餮’開始以後，就在這裏出力，‘饕餮’的榮耀就是你們！不過‘饕餮’在京中的發展也到了一個很尷尬的地步――一群頂級的廚子和最好的王府仆人窩在一起，卻再也無力向四方擴張――因為什麽？因為這裏的就是最好的，我們開一家是最好的，開兩家還是最好的……實在是有些奢侈呀！”

    三凡的話一下子將他們逗樂了，大家紛紛起哄：“嗬嗬！王爺和王師傅是有些鋪張啊！”

    三凡笑道：“現在，陳家也看上了我們這塊‘燒餅’，想動手去搶，給他不給呢？我想了想，這塊‘燒餅’實在不值得我們大動幹戈，當然也不能白白的送給他們……所以，我有一個想法……”說到這裏，他弄了個玄虛，住口不語，看著在座的眾人。

    劉昔笑罵：“三凡，被話噎著了？”

    三凡笑道：“去你的！我想給‘饕餮’一個機會去爭更大的燒餅，諸位跟著‘饕餮’幹了這麽長時間，功勞、苦勞都有，我也想給諸位一個機會――我們用‘饕餮’不隻賺京城裏的銀子，要去賺整個大夏銀子！”

    “賺大夏的銀子！哈哈！”廳中一下子熱鬧起來。

    劉兆卻問：“王師傅，你想怎麽辦？”

    三凡笑道：“剛剛我已經說了――這麽多頂級的廚子放在一起實在奢侈呀！所以我想將‘饕餮’推向整個大夏，在各郡郡府所在開‘饕餮’的分店，讓幾個師傅負責一地，給他們分店利潤的一成五作為份子……不知王爺以為如何？”

    劉兆又開始輕輕的撫摸那個玉佩，思考了一會兒：“那本王和十三呢？”

    三凡笑道：“我三人每人占二成五的份子，另外一成用來結交當地的豪門權貴，王爺以為如何？”

    “好！”劉兆斷然一拍桌子。其他人都聽到了他們這一席話，皆大歡喜。

    三凡嘻嘻一笑，卻從旁邊的陸蔭竹手中接過一疊文書：“大家將文書一簽，那我們的‘饕餮’就算正式成為大家的了！”

    眾人看著分發到麵前的文書，卻見上麵幾個字龍飛鳳舞：“股權持有書”，眾人雖然不明白名字的意思，卻都知道自己在這薄薄的幾張紙上大筆一揮或拇指一按，就將與“饕餮”關係更進一步，從此榮辱與共了……

    分發下去的文書慢慢的又都匯集到了廳中間的桌案上，三凡笑道：“這下，大家就在一個船上抓魚了……以後大家就要同舟共濟了！那麽大夏幾十個郡裏的分店就要仰仗各位了！”

    “李自然師傅！”

    “在！”

    “你的魯菜頗見功底，你就到東萊去吧？”

    “好！”

    “張富貴師傅！”

    “是咧！”

    “你的水席我可是十分推崇啊！就去洛郡吧？”

    “中！”

    ……

    三凡根據各位師傅的擅長，將他們具體分發到各處――由於在一起時間長了，三凡深知他們的技藝長短，這番分配恰到好處，大家無一不對未來憧憬不已……

    三凡又取出一疊信封，他讓陸家姐妹分發下去：“這些就是你們負責店鋪的契約，接洽人等都寫得清清楚楚，各位這些天就回去收拾一下，帶著妻兒去吧！至於京中，就交給二位王爺打理了……”

    劉昔一下子蹦起來了：“交給我們，那你呢？”

    三凡指了指陸家姐妹：“我打算帶著他們去各郡，一來教導小雅廚藝，二來也能快些打開當地的局麵……兩全其美！”

    “兩全其美？”劉昔瞪圓了眼睛，“那每晚的故事誰來說？你打算憋死我呢！”

    三凡一隻手托著下巴：“嗯！這倒是個問題……也罷！這樣吧，我隔一段時間給你送來，你看過後自己在廳中繼續說下去――畢竟，這也是‘饕餮’的招牌之一嘛！”

    劉昔一愣：“喂！我可是個王爺呀！你叫我說書？”

    三凡白了他一眼：“怎麽？有意見？要不我太監了它？”

    劉昔立馬轉換口氣：“不是！我的原話是‘你教我說書……那個……真的很不錯’！”

    三凡微微一笑：“這就好……”

    劉昔忽然古怪的問道：“我記得那人不是和你有定了賭賽了嗎？這下你避戰不出，算不算輸了？”

    三凡擺擺手道：“生意不同其他，要想分出個勝負也不在一時；再說，陳家財力可不是我能夠硬碰的……再傻，總不能幹‘螳臂當車’的事吧？”

    劉兆皺皺眉頭，卻問：“你這一走，京中‘饕餮’在對方絕對壟斷之下豈不是指有敗亡一途？”

    三凡笑道：“我這一走，對方就未必再用那一招了……‘十三荒唐’的名頭可是很響亮的，雖說這塊燒餅免不了要送給對方一塊，但是我觀對方或許會走另外一條道路……有兩位王爺和幾位大師傅坐鎮，‘饕餮’即便還手無力，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

    幾天後，京中“饕餮”就像蒲公英一般向大夏各地輸送出了種子……

    ……

    歸玉領著桃小姐來到“饕餮”門前，卻見隻有劉昔在櫃台裏優哉遊哉的看著賬簿。歸玉對著他一揖，道：“參見王爺，不知王師傅可在？”

    劉昔抬起頭，看看他，嘻嘻一笑：“你說三凡啊！他出京了！”

    “出京了？”歸玉一愣，“不知何時回來？”

    劉昔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從櫃上拿出一封信來，“呐！留給你的！”

    歸玉匆匆接過，裏邊隻有一句話：“再相見之時，即是勝負之日！”歸玉正在品味這句話的意思，後邊的桃小姐也已經看到，輕哼一聲：“好大的口氣！他以為他肯定能贏嗎？”

    櫃上的劉昔聽過，輕笑一聲：“三凡也說了，隻要你能在他不在的時候擠垮‘饕餮’，也算他輸！”

    歸玉沉吟一聲，不再言語，朝劉昔行了一禮，和桃小姐匆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