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臥虎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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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的“廚子號”馬車慢悠悠的在京畿道上碾著印跡,駕車的座位上,一對男女時而竊竊私語,時而談笑風生,或者徜徉於景色之中,倒也其樂融融。這段旅程十分對三凡的脾胃,而陸家姐妹久在京城,雖與大家閨秀差之深遠,但也算大半個“坐家”了,這一路行進對她們來說十分新鮮,連車裏呆著的小雅也總是掀開車簾,打量著外麵的世界……

    一天一夜的行程在三人的不知不覺之間完成了,三凡在第三天天黑之前已經到了一個熱鬧的小鎮上打點好了食宿,陸家姐妹畢竟經過了兩天的顛簸,身子骨酥軟的要命,自然早早歇下。隻有三凡擺上文房四寶,卻繼續伏在案上,時而思索片刻,時而塗塗寫寫一番,直至天明才匆匆解衣躺在了榻上。

    京城周圍的住戶都向往皇城根下,使京城繁榮的同時也掏空了周圍的人氣,所以三凡他們趕了兩天的路才終於找到了一處人氣旺盛的鎮子。趕巧了,這天正是十裏八鄉的集日,人們一大早都匆匆忙忙的從四周湧向小鎮,倒顯得小鎮也繁榮了一把。不過對三凡來說,卻真的十分痛苦――快到天明才睡,而自己的房間也正好臨街,讓剛剛進入淺睡得三凡著實懊惱。他苦惱的用被子捂住了頭,終於難受的享受到了些微的安靜……

    “啪啪啪……”一陣敲門聲響起,三凡努力的從困倦中掙紮著起來,邊慢慢向門邊蹭,邊嘟囔著:“竹兒,怎麽起得這般早?要知道,睡眠不足可是美女們的頭號天敵啊……”說著,打開門……門外站著的人卻讓他一愣――並不是陸家姐妹的一人,素不相識的一個書生笑嗬嗬的看著他。見他發愣,書生爽朗的笑道:“這位兄台早,在下有禮了!”

    三凡心中暗自歎了口氣,麵上卻趕緊還禮,問道:“早!不知仁兄何事招呼?”

    書生微微一笑,道:“在下水天長,京北章中人氏!就住在兄台隔壁的房間,恕我冒昧,此來無他――此來行止孤單,欲與仁兄把臂遊曆小鎮,不知當否……”

    三凡微微笑道:“幸會幸會,在下王三凡。兄台倒是好興致,剛到此鎮便有了遊興!當真是‘書生所觀,風騷在焉;口中千言,揮斥方遒;掌中朱筆,揮灑春秋’!”

    水天長爽朗的長笑一聲,道:“水某可當不得王兄的盛讚!這一番奔波四方,還不是拜家中老頭所賜。若再不作樂一番,豈不苦死小生了?”說著,哈哈一笑。

    三凡淡淡笑道:“令嚴當真好見識,俗話說……”三凡話說至此,水天長卻已經在那裏等著了,拖著腔與三凡同聲言道,“讀萬卷書,行千裏路……”接著,水天長還衝三凡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三凡不禁莞爾,這才發覺二人還站在門口敘話,忙不迭的說道:“在下簡慢了,快快進屋再敘話吧!”說著,擺手請水天長進屋,水天長也不客氣,邁步而入。

    進得房內,水天長一屁股坐下,舒坦的呼出一口氣,三凡笑道:“我觀兄台穿著,當也不是小門小戶,你父親也當真能舍得……”

    水天長笑笑:“沒辦法,他老人家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讀汗牛充棟書,不如觀百裏風情’……不過也怨不得他老人家――好像家裏的男子都有這麽一天!”

    三凡點點頭深以為然,笑道:“大族裏有這般見識當真不凡!世人言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鍾粟’,卻看不到自己腳下寸土、雙目所觀、四方所聞、心中所思卻強勝死讀書……”

    水天長品味著三凡話語,思忖一下,笑道:“仁兄所言正是!小生閉門讀書經年,出來始知世間情弊得失。”

    二人雖言談甚歡,奈何三凡困意抵擋不住,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不好意思地向水天長托辭道:“在下有認床的習慣,初到一地必定晚上睡不著,無奈以書度夜,水兄見諒!”

    水天長笑道:“原來如此。我說大清早起來,兄台怎麽倦意滿麵。也罷,兄台白天好生歇息,晚上我再來把臂夜遊一番――家中常出門的老人們曾言道這臥虎小鎮晚上市集更是別有一番風味呢!”

    三凡微笑:“成,那就與兄台晚上再見!”

    水天長起身,笑著告辭而去。

    三凡送對方出去,看看天色,估計陸家姐妹已經起身。他可不願意再在夢鄉裏被別人打擾,於是邁步來到陸家姐妹的房門外,輕輕敲敲門。門應聲打開了,卻是陸蔭竹的俏臉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三凡看她急切的樣子,不由調笑道:“竹兒,沒想到你這麽急著見我啊!”

    陸蔭竹俏臉一紅,卻並不反駁,低頭不語,倒讓三凡自己一窘,四顧之下,卻見旁邊的小雅見二人情狀捂嘴偷笑。看見小丫頭笑話自己,三凡訕訕的說起其他:“竹兒,我們可能要在這個鎮子停留幾天。我昨晚整理書稿睡得太晚,還要回去做個白日夢。你們先呆在屋裏,等我睡起來再做打算……”

    見二女點頭,三凡轉身要出門,忽然想起了件事,回頭對陸蔭竹笑道:“竹兒,你跟我過去,還有件事麻煩你。”

    陸蔭竹一愣,剛剛恢複瑩白的麵上又塗上了丹砂,見三凡已經出了門,忙忐忑的跟上,卻留下小雅在後麵壓抑的笑聲。

    三凡將陸蔭竹領到自己屋裏,看看陸蔭竹漲紅的麵龐,知她心思,心中好笑,卻正色指著桌上自己昨夜做出的說道:“竹兒,這是打算給劉昔的話本,你幫我再抄錄一個副本留在客棧裏,劉昔自然會派人來取。正本留著。”

    陸蔭竹這才明白三凡的意思,嗔怪的看了三凡一眼,問道:“我們還留一本幹什麽?”

    三凡道:“那可算得上是原創手稿啊!過個若幹年就是古董了,說不定還會升值……嘿嘿,總得給子孫們留點什麽吧……”三凡一邊胡說八道,一邊已經躺在床上,拉上了被子。不待陸蔭竹省過來三凡話中的意思,鼾聲已經響起……

    陸蔭竹看看已經進入夢鄉的三凡,自己坐到了書案前,小心地拿起一疊宣紙,觸手之間還能略略感到墨跡的濕潤。陸蔭竹這才知三凡昨夜未睡之說並無虛言,自己也不敢怠慢。一邊鋪紙磨墨,她一邊瀏覽著三凡書寫的手稿,扉頁上寫道:“見世間王朝由盛至衰,不勝唏噓。昨日夜發一夢,恍若另一世間,卻見的是一代王朝興盛之日。小小一說,若為人君聞知,或有借鑒,不勝欣慰。書名《康熙王朝》,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書生才子所見柔腸寸斷的不了情,憂天下者觀的是興忘之道,策者看謀,黔首知行。拙作三兩頁,是非成敗轉頭空,還待各位評說……”

    陸蔭竹看完序言,不由得已被挑起了興趣,待要向下看去,終是記起了三凡交待的任務,所以捉筆線將扉頁所言用自己秀麗的小楷手抄過後,這才連忙拿起下一頁看了起來――開篇即是年輕的皇帝大行而去,留下的是年幼的小皇帝,睿智的太皇太後,幾個輔政,以及那尚未安穩、依然風雨飄搖的朝廷……陸蔭竹漸漸的沉浸到了小皇帝的世界裏,一頁一頁手稿在手中慢慢的交替的被捧上舞台,在她的眼中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光彩……一個時辰之間陸蔭竹就在這書中世界漂流著,為彼喜而掌鼓,為彼悲而歎息。待到幾十頁被翻過來完,她才從中拔出自我。看著這幾十頁,陸蔭竹還是覺得意猶未盡,回頭看看鼾聲陣陣的三凡,她努力克製住自己想要叫醒他追問後事的念頭,一麵抄寫著原稿,一麵卻不由自主地揣測著下文走向――就這樣一點也沒感到時間的流逝,陸蔭竹將現有的書稿全部抄完了。她百無聊賴的再次翻看著書稿,卻忽然發現最後一頁紙後尚有些字。陸蔭竹看去,卻是“十三,在商言商,這部書若是流傳出去隻待數日之間,不妨在‘饕餮’用過之外,賣給那些以此謀生的說書先生,尚可小賺一筆。獲利嘛……反正微薄而已,你就不要和我爭了――你一我九……要不你三我七……算了,一口價,你四我六!”她看到這裏,麵前現出三凡討價還價的市儈嘴臉,不由莞爾一笑。

    陸蔭竹整理書案上的諸般物事,輕輕來到三凡的床榻前,看著這沉睡的如同孩子一般的麵龐,心中柔情油然而生。她慢慢的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熟睡著的三凡的臉龐,陣陣溫熱透過手心傳進心房。她緩緩的摩挲著,心中想到:“這個男人的心中,不知還有多少未知的驚喜呢――言為心聲,所見這本飄天文學”的才華佩服的五體投地的話,不知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呢?是尷尬?還是喜形於外?

    不提臥虎小鎮客棧裏的這一片溫馨,京中的“饕餮”又是一番景象。自從三凡離京,劉兆早已不在自己的王府安分的作“坐家王爺”了,不時地在“饕餮”露上一臉。而昔日瀟灑悠哉的劉昔如今卻是感到了沉重的壓力――“漱玉坊”這一番跨行業的連鎖果然給昔日的“飲食一條街”帶來了不一樣的景致――雖無昔日的煙火繚繞,但是客流還是在這裏川流不息,集聚的人氣讓這一代迅速的成為京中最為繁華的街市之一。如果僅僅是這樣,那麽“饕餮”毋庸置疑也可以獲得不少的好處。可是“漱玉坊”的管理者馬上又出台了一項決定:在“漱玉坊”中消費實行一係列的優惠製度――具體的就如現代的折返卷,隻要在打著“漱玉坊”印跡的店鋪中消費一定的金額就可獲得一定數額的折返金或是直接的打折優惠;另外還施行了貴賓製度――將陳老爺子的名剌用黃金打就,然後贈給那些京中豪富人家,享受到巨大的打折優惠――這項製度倒是得到了陳老爺子的高度稱讚!本來,收四海五湖之金於囊中的陳家早就不將那一條街市的點點獲利放在眼中了,那條街市的經營,不過是贈給受陳妃寵愛的陶小姐的玩具罷了。陳老爺子真正在意的是那張贈給各個豪門巨富人家的黃金名剌――除去生意上的收益,它在政治上卻更加有穿針引線的擴展潛力。這張作為打折卡的名剌現在正悄悄的在上層之中興起,漸漸成為了身份地位的象征。這種糖衣炮彈可比那赤裸裸的賄賂令那些久居高位的尊崇人士更令人心花怒放了;再說,陳老爺子還有自己的小九九:陳家畢竟剛剛興起,雖然如今得勢,但短時間之內在那些老資曆的世家大族麵前並不得到響應――在他們眼中,陳家可是不折不扣地暴發戶。不過如今有了這種名剌,隻要對方收了,他自己顯示了身份地位,但無言的不是也承認了陳家在朝中的世家身份嘛!

    但是在京中真正明白桃小姐這招的影響或許還是劉昔了――何解?無他,老十三感同身受唄。她的這個製度成功的將自己這個跨行業連鎖吸引來的客流固定到了自己這個小商圈內流通,而最大程度的減少了其餘的店鋪的獲利程度。劉昔看看店中諸位老客,不禁長歎:“店也還是那個店,客也還是那些客!”雖說隔個幾步的他人人流熙熙攘攘著實讓自己眼紅,不過三凡留下來的攤子畢竟厚實,那些老客吃慣了“饕餮”的三餐,使“饕餮”雖然未見壯大,可是客流也沒有萎縮。畢竟沒有同行業的競爭,即使“漱玉坊”再興隆也威脅不到“饕餮”的生意。

    不過劉昔的好日子馬上就到了頭,幾步之遠的地方“漱玉坊”的豪華食鋪酒肆終於開了業。多虧了劉昔有先見之明――在此之前,拚命的遊說剩下的四成門麵拒絕賣掉。要不照“玉漱坊”咄咄逼人的氣勢,再購下了那些店鋪,“饕餮”可名副其實的成了“餃子餡”了。不過劉昔到底怎麽勸的?劉昔痞笑兩聲:“你們沒瞧見那邊的鋪子旺的!咱們這邊也遲早會升他個十倍八倍的……”將三凡曾經說過的地皮升值理論原封不動的買了出去,竟是一路所向披靡!

    不過,眼下就到了兩家食鋪麵對麵的較量了――新貴與不久前的新貴到底各自都會使出些什麽樣的神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