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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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時年一直把人送上火車,回來的時候,章雲之正在陽光室裏戴著眼鏡縫製一件小衣服,“噸噸跟著他爸爸回去了?”
“恩。”章時年輕應了一聲,在他旁邊坐下,茶壺裏泡著的上好的玫瑰花茶,“這是給噸噸做的?”他媽媽少年時就留學英國,受的西式教育,彈得一手好鋼琴,油畫也擅長,但受外婆的影響,她的針線縫紉功夫也是一等的,小時候他們兄弟們大件的衣服大多是請外麵的裁縫做的,但一些貼身衣物,都是她親手做的。
“噸噸都這麽大了,我這個做奶奶的,還沒為他做過件衣服呢,君恒,君毅他們小時候都穿過我做的衣服。”
“媽,這件事我的錯。”
章雲之抬頭看他一眼,“老四,這件事確實是你錯了,君恒昨天晚上在這裏吃飯,說漏了嘴,把你二哥找陳家那孩子談話的事情說了,你爸氣得飯都沒吃,把你二哥叫來狠狠訓了一頓,連仗勢欺人,忘恩負義這種話都罵出來了。不怨陳家那個孩子會生氣,換成誰也難以接受的,噸噸,他們養了十年,盡管你也不是故意遺棄的,但除非他們願意放棄,否則我們沒有立場問他們要孩子,這件事,你二哥心急了點,不過這也怪你,上次回家說要找個什麽男人過一輩子,你二哥也是擔心你以後真的無後。”
以安修現在的情緒,根本聽不進任何的解釋,他現在也需要厘清一下混亂的思緒。
“聽說陳家那個孩子是君恒的同學,那應該年紀也不大,怎麽會十幾歲就收養噸噸呢?噸噸的媽媽你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
“媽,你聽說過男人生孩子這種事情嗎?”
章雲之下針的手停了一下,問,“你說什麽?”
對自己的媽媽也沒什麽可隱瞞的,媽媽見多識廣,或許知道點什麽,男人生孩子這種事情,他聽都沒聽過,實在不知道從哪裏著手查起,他願意相信安修,但這件事實在太匪夷所思,“安修說噸噸是他生的,算算噸噸的出生日期,那段時間,我確實和他發生過關係。”
“老四,你真是太胡來了。那個孩子當年才多大?”心知現在再指責他這些也沒用,她撥撥頭發,想了一會說,“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以前你外公的一個朋友,他是一個鐵路設計師,叫喬白,他以前來家裏做過客,身邊常帶著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男孩子,我聽你外公說過,喬白的伴侶也是個男人,那個男孩子是他自己生的,他們那個族群好像是叫什麽木遺,具體怎麽寫我不是很清楚,他們族裏的男人是可以生孩子的,你外公知道的還多一點,他說過這個族群在很長一段時期內,被當做異類屠殺,後來就銷聲匿跡了,喬白是我唯一聽說過的來自這個族群的人,46年的時候,喬白一家移居國外,後來你外公去世,我們兩家就再也沒有聯係了。”
“這麽說,世上真的有這種人存在嗎?”
“應該是有的,不過他們行事隱秘,所以很多事情,外麵的人並不知道,這也是他們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喬白和你外公二十多年的好友,我們也僅僅是知道這麽一點。畢竟男人生子這種事情,說出去還是會被當做異類看待的,陳家那個孩子既然這麽說,估計應該是真的。”
章時年握住茶杯的手指驟然收緊,這麽說,安修真的在十八歲那邊獨自生下了噸噸?他以為那一夜對安修來說是一場不算愉快的回憶,可事實竟遠不止如此,安修一個男孩子,在那個年紀生下噸噸,到底要承受多大的壓力,他無法想象。
“媽,我要回趟綠島。”
“老四,你現在需要的是冷靜和克製。一時的感情衝動並不足以讓你們一輩子走下去。我想陳家那個孩子也需要時間。”
“媽,如果我決定和安修在一起,您會反對嗎?”
章雲之聽他這麽說,似乎並沒有多少都驚奇,極為優雅淡定地笑了一下,“老四,我還是那句話,你現在需要冷靜,關於你的未來,我不會過多幹涉什麽。”但她不看好這兩個孩子。陳家的那個孩子,她沒見過,但從他這次帶著噸噸迅速離開北京的做法來看,必定是個性格強硬,極有主見的,老四同樣是不容易妥協的那種人,這樣兩個人在一起,隻能硬碰硬,傷人傷己。
“我知道了,媽,我先回房。”
“去吧。”
章時年回房後,打了兩個電話,第一個是打給周家偉的,讓他去查寧世醫院,噸噸就是在這家醫院出生的,醫院還給噸噸準備了充足的出生假記錄。
第二通電話是打給他二哥季方南的,約他一起晚飯。
當時季方南正在國防部參加一個高層作戰會議出來,警衛員羅平把電話遞給他的時候,他就知道麻煩來了,他這次真算是裏外不討好了,老爺子臭罵他一頓,弟弟這裏也沒落個好人,“老四?……好……地方你來定,我晚上有時間。”
羅平神色嚴肅地守在一邊,偶爾的用眼角掃一眼,能讓這位海軍上將這樣包容妥協的,他就知道兩個,偏偏那兩個都姓章,克星一樣的存在。
兩人去的是私房菜館是由一個老太太開的,祖上據說在王府裏做過廚子,小小的四合院裏,每天就開那麽幾桌,晚上院子裏燈光並不算很明亮。季方南把帶來的警衛員留在門外,他自己推門進去。
“二哥。”章時年原本站窗邊,燈光打在他俊美的臉上,優雅淡定的麵具下卻隱隱有種逼人的氣勢,聽到人進門,他轉身招呼。
“等了很長時間了?”
“也沒,二哥坐。”屋裏就他們兩個人,章時年幫著拉開椅子。
“自家兄弟,今天怎麽這麽客氣?”
章時年輕笑,“如今大哥不在家,有些事情我是想和二哥說說。”
季方南看他這姿態,就是找陳安修談話的事情把他惹惱了,先行開口說,“那事情確實是我這當哥哥的魯莽了。不過既然噸噸是我們家的孩子,讓別人一直養著總不是那麽一回事。”
“安修不是別人。”章時年淡淡的說。
季方南終於覺察到情況與他想象中有出入,“老四,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陳安修不就是噸噸的養父嗎?還有其他黃色小說 cass121.ht的關係?
“安修是我想攜手一生的伴侶。”
季方南再沉穩,遇到這種情況也無法冷靜了,他沉聲問道,“上次在家裏說,要找個男人過一輩子,就是這個陳安修?”
“就是他。”章時年的情緒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他這話一出,兩人麵前的紅木桌子被季方南拍地砰地一聲,“老四,你鬼迷心竅了是不是?那孩子可是和君恒一樣的年紀。”他以為老四即使是看上一個男人,也定是與他身份和閱曆差不多的,誰知道竟然是個鄉下的毛頭小子,當然他沒有歧視鄉下的意思,他隻是覺得身份相差如此巨大的兩個人真的能生活在一起嗎?
“陸碧婷的年紀和安修也差不多。”
“陸碧婷能一樣嗎?她是陸家的女兒,自小又在國外留學,多少應該能跟得上你的腳步,差不多的背景,相處起來應該也容易。”見章時年明顯不讚同,季方南又說,“當然你不喜歡陸碧婷也行,我們家也不需要你聯姻,找個家世清白的女孩子不難吧,你怎麽就想起找個男人過日子了?”
“男人女人對我來說沒都沒差別。”
季方南深吸一口氣,努力克製自己的脾氣,“老四,你這麽說,是認定陳安修了嗎?”
“希望能得到二哥的祝福。”
季方南一甩袖子,“這飯我吃不下去了,你自己吃吧。”再談下去,他怕自己會掀桌子。
“二哥,有些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我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孩子了,你和大哥不用事事為我擔心,二哥的心意,我明白,三哥三嫂的事情,我已經忘記了。”
季方南停住腳步,臉色稍稍緩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四,這件事我以後不再插手就是了。”都把那件事抬出來了,可見是真的認真了。
“謝謝你,二哥。”章時年主動給他倒杯酒,“咱們兄弟倆喝一
杯。”
暑假裏山上的遊客果然驟然增多,幸虧他們提前又擴建了小飯館,就是這樣,還是經常慕名吃飯要排隊的,陳安修讓人在院子裏放了兩大桶湯水,一桶是綠豆湯,一桶是山楂水,都是免費的,有客人來了,自己拿碗盛就行,也不用大熱天的白白幹等著,此外,店裏還準備了一些黃鱔籠子,粘知了的杆子和麵筋,小飯館的後麵有山也有河,抓來的黃鱔和知了都是歸自己的,願意帶走也行,願意在這裏現場加工吃了也可以,油炸的知了,蔥爆的黃鱔,都是最時鮮的美味,走的時候再捎上七八斤正宗的東山桃子,真的就不虛此行了。
天氣熱了,山上的蔬菜也長得快,一旦來不及采摘,就老了,趁著午休沒人吃飯的功夫,陳安修摘了好些豆角和茄子,在小飯館後麵的空地上扯上繩子,豆角三五根一捆,紮起來,掛在繩子上,茄子切片,放在竹編的大簸籮裏,同樣放在太陽底下晾幹,留到冬天,用茄子幹和幹豆角燉肉吃,別有一番滋味。
拇指長,薅下來的小黃瓜,頂著小黃花,最適合醃鹹菜,放鹽,糖,白酒,還有炒香的芝麻,密封在壇子一周就能入味了,早上喝點白粥,拿它配正好,清清爽爽的,還開胃。
陳安修把醃好的黃瓜壇子搬到牆角,洗洗手在案板上切了幾片土豆。
“噸噸過來。”
“還貼啊?爸爸,很難看。”噸噸腦袋上頂著土豆片,不情願地蹭過來,現在暑假,他不上學,幾乎天天跟著陳安修待在小飯館裏,隻有中午會去建材店裏睡午覺,陳安修試做新菜,他跟著嚐,最近明顯長胖了,在臉上捏一把都是肉,腦門上的藥布已經取下來了,不過留了道疤。
陳安修本來想男孩子臉上留一點疤是勇敢的象征,陳媽媽罵他胡鬧,於是他最近正在努力把噸噸額頭上的那道疤去掉,秘訣隻有一個,天天貼鮮土豆片。
“好像是淡了一點,再貼幾天應該就不見了,你再堅持堅持。”陳安修把那片已經沒什麽水分的揭下來,重新貼上一片新鮮的。
貼完以後,陳安修自我欣賞了一會,嘖嘖稱讚說,“其實還挺好看的,三眼神童,以前也是這樣糊著他額頭上的那隻眼睛的。”
“真的嗎?”噸噸信以為真,跑去照鏡子,可左看右看也不覺得這副腦門上貼著土豆片的造型多麽好看。
“你們父子兩個在說什麽呢?”陳媽媽端著一個盆子過來。
“媽,你怎麽過來了?”
“上午跟著你三嬸去前村葡萄園摘的葡萄,拿過來吃你們嚐嚐,都洗過了,玫瑰香,很甜,你三爺爺他們呢?”
陳安修幸災樂禍的歡呼一聲說,“他們沒口福,都回家睡午覺去了,正好我們自己吃。”
陳媽媽放在桌上,也在一旁坐下,笑說,“我搬了一盆子來,你們兩個吃的完嗎?”
“吃不完剩下的給他們吃。”話是這麽說,陳安修還是分了一半,留在冰箱裏了。
從北京回來的頭幾天還看著沒什麽精神,人也懶懶的,這幾天看著又活過來一樣,她也可以放心了,“晴晴打電話回來,說過兩天就回來。”
玫瑰香葡萄,不能吐皮,但種子可不能吃,陳安修把垃圾桶踢過來,聞言說,“她不是在南京那邊實習了嗎?”
“說是有事,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想幹啥,等她回來就知道了。”
陳安修胡亂猜說,“說不定是有男朋友了。”
陳媽媽倒是沒想到這點,“有可能嗎?”
陳安修提著一串葡萄,扔一顆在嘴裏,輕鬆自在地說,“有什麽不可能的,晴晴都是二十四五的大姑娘了,中學沒談,大學沒談,研究生再不談,就沒有機會發展校園戀情了。”
“晴晴是不是和你說什麽了?”晴晴和安修的感情很好,有些事情不和爸爸媽媽說,也和大哥說。
“晴晴什麽也沒說,不過在學校裏不談個對象,還挺可惜的。”不管成不成,都是美好的回憶,不像來到社會上,總是要考慮的事情太多。感情怎麽也單純不起來了。
“你這都是些歪理。”
陳安修笑說,“歪理也是道理嘛。”他明顯看出,自從知道他和章時年分手後,他媽媽的心頭也卸下一塊大石頭。
放在桌上的電話響,噸噸探頭過去看一眼,“糖球爸爸。”
陳安修放下葡萄,擦把手接起來,“樓醫生?”
“有人來要噸噸真的出生記錄,弄不清對方底細,假的那份記錄被識破了,景謙這邊受到的壓力很重,不過,你放心,隻要你不想讓人知道,族裏那邊有人會想辦法解決的,就是可能麻煩一點,你這頭,有沒有懷疑的人選?我們也好有針對性的想辦法。”
“算了,給他吧。”陳安修知道是誰。
“什麽?你是不是知道是誰了?”
陳安修往屋裏看了一眼,媽媽和噸噸還在說話,沒注意他這邊,“是噸噸的另一個爸爸,給他吧,我已經告訴他了。”
“他是不是威脅你了?”
“想什麽呢?”陳安修笑了一聲說,“沒有,給他吧。”
“那我和景謙說。”
章時年來的那天晚上,陳安修和噸噸打著手電筒出去抓蟬蛹去了,知了沒有蟬蛹肉多,晚上蟬蛹都從地裏爬到樹上,打著手電筒去找,一晚上抓好幾碗。
“這裏有好幾隻。”陳安修個頭高,一般不是很誇張的距離,他都能用竹竿撥拉下來。
噸噸抱著奶粉罐子,在後麵跟著,陳安修抓下來,他就打開蓋子,把這些蟬蛹丟進去。
“抓了多少了?”
噸噸把罐子放在耳邊晃了晃,聽聽,然後說,“大半罐子了。”
陳安修打開手機看看時間,“快十點了,回家睡覺,今晚戰果豐碩,咱們回家醃起來,明晚再戰。”
“好。”噸噸被他的情緒感染,很有精神地答應了一聲。
還沒走到建材店門口的時候,就看到那輛熟悉的車。
噸噸看看陳安修,又看看從車上下來的章時年,小孩子不知道大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早已經覺察出不對勁。
“怎麽這麽晚過來了,裏麵坐吧。”分手了也不到老死不想往來的地步,又不是三歲的孩子吵架,還要互相不說話。
章時年從車上搬了些東西下來。
“這是什麽,還有嗎?我來幫忙。”
“都是老人給孩子買的東西,還有我媽給噸噸做的幾件衣服。後麵還有個箱子。”
陳安修過去開車門,“這麽多啊?”
兩人搬著東西進到屋裏,陳安修催促噸噸說,“噸噸,你先去洗澡。”
噸噸趴到櫥子裏找出自己的小睡衣猶豫了一下,走人了。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章時年選了屋裏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下後,先開口。
“恩,喝水,我煮的山楂水,放了冰箱裏一天了,都涼透了。”
“你現在是怎麽想的?”
陳安修推開窗子,讓屋裏進來點風,山裏一入夜,風就涼了,“那天確實是我太不冷靜了,噸噸也是你的孩子,以後你可以來看他,如果兩位老人家想他,你也可以帶他去北京住段時間,但我父母也疼他,希望你們能理解。至於我們,也許做朋友比戀人更合適。”
作者有話要說:我這個文從頭到尾大概都是這種風格了,寫大綱的時候就注定了。家長裏短的。
噸噸的身世問題早已全部解決了,應該以後沒人再著急這個問題了吧?o(n_n)o,可以過溫馨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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