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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哥,你還要休息多久啊,真當自己是大叔了?”一個橙色的籃球劈頭砸過來。
    “著什麽急,這不來了嗎?”陳安修把手裏最後一點礦泉水倒在頭上,甩甩頭發上的水珠,從籃球架下起身,小區裏有籃球場,他還是最近才發現的,看到有人玩,很久沒摸籃球了,他手癢癢,主動要求加入,那些人都是長期玩在一起的,覺得他麵生,不太喜歡帶菜鳥,不過是看他個頭夠高,才勉強答應的,但一起玩過幾次後,就明白這一位是有相當水準的,尤其知道他也住在這個小區之後,隻要打球,就去喊著他。大家年紀都比較輕,一來二去,居然混的還算熟了。
    陳安修這次打的位置是控球後衛,他的運球熟練而流暢,對方派兩個人盯著他,隨時準備在他傳球的那一刻截球。
    陳安修的眼風掃到左邊,微微一笑,就在大家習慣性地以為他又要使詐的時候,球瞬間出手,左側的己方隊員接到球後,帶球一路急衝,扣籃成功。
    “操,陳哥太奸詐了,又一次被他耍了。”對方有人比中指大罵陳安修,罵完之後又吼著說,“下次我要和陳哥一隊,誰擋著,我和誰急。”
    打了一個多小時的球,流了一身汗,陳安修婉拒了眾人再去吃燒烤的建議,拿了自己的毛巾和水杯準備回家。
    秦明峻打過電話過來,他還有一個路口就到家了,“大隊長。”他延續著以前的叫法。
    “今天晚上打了好幾個電話,怎麽都沒接,還在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氣?”
    “沒,剛才和別人在打球了,沒注意電話。”小區轉角的地方種了兩棵紫薇,現在正值開花的時候,他孩子氣地伸手去撓了撓枝杈,以前聽人說,紫薇又叫癢癢樹,在枝杈那裏撓兩下,整棵樹都會亂顫。
    秦明峻電話那邊笑道,“沒就好。”
    “大隊長。”陳安修在這邊喊他一聲。
    “恩?你想說什麽?”
    陳安修本來想問他,是不是喜歡男人的,但想想又覺得這種事情太過隱私,他們的交情應該不到這種程度,於是臨時換個話題,“昨天晚上的酒錢,當時走的匆忙,忘了付了,改天把錢給你。”
    “你和我還客氣這個,我請你去喝酒,酒錢當然我來付。”
    陳安修也不在這種小事糾纏,爽快地說,“那我改天請你吃飯做補償。”
    “行啊,就明天怎麽樣?明天周末,帶著你兒子一起出來,我在錦庭定位子。”
    “明天不行,我要帶孩子回家。”不等秦明峻回複,陳安修又說,“改天吧,改天有時間的時候,我給你電話。”
    “那行,你提前打電話。”
    陳安修很不想自作多情,但最近秦明峻的舉動,實在讓他不得不懷疑,就拿昨天來說,明明說好了去看秋季車展的,但後來秦明峻又說,有個朋友的酒吧開業,約他一起去坐坐,本來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但他去了才知道,那是個同誌酒吧,裏麵全是男人,那些人以為他和秦明峻是一對,還拚命起哄讓他們來些親密動作,秦明峻不否認,他尷尬地解釋兩句,也沒人相信,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玩紙牌遊戲輸掉的時候,秦明峻被要求找個人熱吻的時候,秦明峻竟然選他,雖然最後被他閃過去了,但他清楚的記得,秦明峻搭在他肩上的手掌是多麽火熱。
    陳安修轉轉手裏的鑰匙沿著石子小路往回走,他能接受章時年的親密行為,並不表示他可以接受所有男人的,而且他沒有被人征服的嗜好,也不需要另外一個男人在他麵前展露所謂的強勢和霸道。剛才秦明峻打電話過來,隻問他是否生氣,卻對昨天的事情並無半句解釋,這在某種程度上真的很說明問題。不管怎麽樣,還是保持一定距離的好,他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有招惹男人的體質了,但這顯然不是件另人愉快的事情,如果是個美女,他可能會高興點。
    想起秦明峻,不得不想起章時年,最近那人也不知道怎麽了,實在是殷勤的很,又送花,又送禮物,還親自下廚,真是把追女孩子的手段都用上了,笨得要死,這些俗爛的方式,他上初中那會就棄之不用了。就下了那麽一次廚房,事後他收拾垃圾都忙活了半個多小時,沒辦法,垃圾實在太多了,半購物車的菜最後上桌的隻有五道,其餘的都貢獻給垃圾桶了,光想想就大概猜到能有多少了。
    “安修,打球回來了?”陳安修進門的時候,方嬸帶著她的手提包正要離開。
    “這會才走嗎?方嬸,我送你出去。”
    方嬸擺擺手笑說,“不用,不用,這還不到九點,小區外麵公交車很多,我坐兩站就到家了,你快上樓洗澡吧,章先生和噸噸在書房裏,我今天煮了綠豆沙,放在冰箱裏了。”
    “行,方嬸,你路上小心,有事打電話。”
    方嬸點點頭,她至今不明白這兩人的關係,她以前是見過這兩人同床共枕的,也洗過有可疑痕跡的床單,這樣說來,應該是情人,但現在看看,又像是普通朋友了,除了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沒見過有任何親密行為了,現在年輕人的心思真搞不懂。
    陳安修洗去一身臭汗,端著兩碗綠豆沙上去的時候,章時年正在給噸噸輔導英語,地上還散落著一些組裝的模型和拚圖,顯然這兩人在之前也沒怎麽閑著。章時年這人寵孩子,比他還誇張,買給噸噸的這些模型貴的要死不說,國內沒有的,還直接從國外定購,光那些運費就夠看了。雖然噸噸很喜歡,但要是換成他,肯定不給買。
    噸噸的功課,陳安修現在也能輔導,但論起英語,顯然章時年的優勢更明顯,陳安修想想,現在的教育真凶殘,像他上學那會,初一才開英語課,到噸噸他們這裏,小學一年級就開英語課,認識中文的同時順帶還要認識英文。
    “站在門口出什麽神,怎麽不進來?”章時年抬頭看他。
    陳安修把一大一小兩碗綠豆沙放在桌上,又問噸噸,“作業做完了嗎?”
    噸噸明顯很心虛地握握手中的圓珠筆,“爸爸,還剩一點。”
    陳安修當然知道他之前在做什麽,也不拆穿,推給他小碗說,“先吃點,再繼續。”
    噸噸自以為他爸爸沒發現,偷偷伸出懸在半空中的腿,連續踢了好幾次,才把放置椅子邊的模型踢到桌子底下,然後高興地端著碗跳到他爸爸身邊說,“爸爸,一起吃。”
    “恩,你先去那邊坐著,把上麵的蜂蜜攪開。”
    噸噸被他哄到一邊去了,輪到章時年就沒這好待遇了,陳安修壓低聲音說,“他沒完成作業之前,別勾著他玩。”
    章時年在耳邊親了一下說,“今天球打得怎麽樣?”
    “章先生,你想動手是不是?”
    章時年在桌子底下抓住他補過來的拳頭,悄悄說,“噸噸在看這邊。”
    陳安修抬眼一看,噸噸雖然拿碗擋著臉,但那小眼神果然是往這邊飄的,他不甘心地把拳頭收回來,撣撣章時年的肩膀,扭曲著嘴角,故作驚奇說,“啊,章先生,你這有根頭發,我幫你拿下來。”噸噸你看,我們雖然不夠相親相愛,但還足夠和氣吧。
    章時年表示,簡直慘不忍睹,這什麽破爛演技啊,一點水準都沒有。
    轉過天來就是周末,陳安修帶著噸噸回山上,暑假過後,小飯館的生意明顯看
    著就比前些日子冷清一些,不過周末看著還好,午飯時間,上座七八成。上午在店裏對對帳,中午跟著在廚房忙活半天,下午陳安修拎著竹簍子和他爸爸去水裏抓泥鰍,噸噸也跟著來湊熱鬧,竹簍子裏加了餌料放在水深點的地方,至於水淺的坑窪地帶,直接放幹水,下手到泥水裏抓。
    夏天的午後,河邊的人很多,基本都是一群光著膀子的男人,大大小小的都有,村子的女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到河邊來,雖然也沒有什麽,但到底看著不是那麽一回事,當然也有個別年紀小的女孩由爸爸帶著過來的,都是些四五六七歲的小丫頭,什麽都不懂,隻會傻嗬嗬地跟在人家屁股後麵跑。
    釣魚的,釣黃鱔的,抓泥鰍的,還有抓青蛙的。他們不遠處有個年輕男人抓青蛙的好手,就一會的時間,就抓了四五隻了,正在跟人吹噓說,“回家一炸,晚上又是一盤菜。”
    噸噸穿著小短褲,手裏捂著一隻活蹦亂跳的小泥鰍問,“爸爸,青蛙也能吃嗎?”
    陳安修並不瞞他說,“能吃,但是不怎麽好吃。”別人請他吃過一次炸青蛙腿,也不怎麽樣啊。
    他們父子倆正說著話呢,就聽那個年輕男人的女兒抱著他的腿大哭,“爸爸,老師說青蛙是好的,你別吃它們。”
    那個年輕男人撓撓頭,尷尬的對眾人說,“小丫頭片子,真麻煩。”嘴裏雖然這麽說,卻又姿勢笨拙地去拍小女孩的後背說,“好了,好了,不吃了,爸爸現在就全放了。”
    眾人都發出善意的笑聲。
    陳爸爸布完竹簍子,從水裏上來,摘下鬥笠,坐在樹蔭下休息,“讓我想起你小的時候了。”
    陳安修在他爸爸身邊的草地上坐下,“不會吧,爸爸,我難道也這麽哭?”
    “你倒是不哭了,但是你非要讓我背著,我每次還要帶條床單過來,把你拴在背上,抓泥鰍的時候,還要摸摸你,別滑到水裏去。”
    陳安修笑,“爸爸,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我怎麽一點都不記得了。”
    陳爸爸想想說,“也就四五歲吧,記得晴晴和望望那會還吃奶呢。”兩個孩子吃奶,奶水不夠了,他來抓泥鰍回去燉了,媳婦吃了可以下奶,“那會的泥鰍比現在的個頭大多了。”
    “我就說我怎麽沒印象,原來我還那麽小啊。”
    陳爸爸看他,難得有些感概地說,“是啊,那會我還能把你扛在肩膀上呢,也沒怎麽覺得的,怎麽就這麽大了。”
    “爸爸。”陳安修心裏一時也很複雜,他知道身世至今快一個月的時間了,他都沒和家裏人說過,他不知道該怎麽說,也許就像小舅說的,保持現狀是最好的。
    “我現在的腿也好了,家裏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山下的工作幹的順心的話,就在那裏做吧,山上和小飯館現在都有人,不用你天天守著,周末回來看看就行。”他知道,年輕人天天待在山上也挺悶的,不如在市裏方便自在。
    “爸爸,最近還有一些事要忙,再過些天,我就回來了。”在此之前,他應該和小舅見一麵,之前兩人隻是通過兩三次電話。
    姥爺的病情好轉之後,小舅就帶著人回林家島了,姥爺的病是好了,但落下一個後遺症,就是有時候會犯糊塗,有次見到他,還拉著他的手一個勁兒叫長寧,還說,爹對不住你啊,孩子是我讓人給送你走的。
    陳安修開車去了林家島一趟,兩位老人的精神看著還好,穿著短袖短褲一起坐在門口曬太陽,林長寧不在,市裏有個大學請他去做報告了,陳安修和兩位老人一起吃了午飯,下午開車回了市裏。
    綠島市的大學並不算很多,據他所知,他小舅研究的領域是海洋生物方麵的,所以目標並不難鎖定,大學門口掛著歡迎林長寧教授的橫幅,門口宣傳欄的海報上還附有報告廳的具體地址。
    陳安修沒上過大學,他知道這輩子估計也很難再踏入大學校園了,但他也像很多人一樣是從高中時期過來的,那時候最大的目標就是了考上一個好大學,所以現在走在大學校園裏,看什麽都覺得是鮮活而美好的。
    校園裏的路彎彎繞繞的,陳安修打聽了好幾個學生,才找到報告廳的位置,他來的有些晚了,報告已經進入後半階段,現在是學生提問的環節,報告廳裏人很多,氣氛也熱烈,陳安修從後門進去,在倒數第二排找到個位置坐下。
    他剛走下,旁邊就有個戴眼鏡的瘦高個男生用胳膊肘搗搗他,低聲說,“同學,你怎麽剛來?這都快結束了,林教授的報告很精彩,不愧是美國常青藤名校的教授。難得來一次啊,錯過太可惜了。”
    陳安修今天穿的是簡單的休閑褲和t恤,他又顯小些,坐在一群學生裏,說是大學新生,肯定是不可能,但要冒充個研究生之類的,看著也差不多,“有事耽擱了,能聽一點是一點。”
    “也是。”
    這時前麵前排有個女生搶到話筒,她站起來落落大方地說,“林教授,您好,我知道您是海洋生物學方麵的專家,我想問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如果我想養一條海魚,如果它一直不死的話,最大能長到多重?”
    旁邊那個人男生嘀咕,“這個也太刁鑽了。要是我,我就拒絕這種假設性的無聊問題。”
    陳安修的目光沒離開台上,就見他小舅麵色不改,溫雅地笑笑說,“這位同學的問題我也很想知道,我和我的同事們曾經養過一條藍鰭金槍魚,不過它在九十五磅,也就是四十三公斤左右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我想這應該不是最大的,也許這個問題,你將來可以給我答案。”
    有人帶頭鼓掌。
    那個女生大聲說,“我會努力的,林教授,再過兩年,我要申請您執教的那所大學的研究生。希望到時候還能得到您的指導。”
    “一定歡迎。”
    陸續又有人站起來提問,陳安修就一直坐在後排看著他,在他的專業領域,他是自信,從容,強大到耀眼,麵對各種問題都遊刃有餘,有時候還會是幽默的,他還沒見過這樣的小舅,有點陌生,這個人竟然是他的親生爸爸呢,兩個月之前,他還隻是把這個人當成是一個不熟悉的親人。
    “不行,我也要想個問題問問,好難得的機會啊。”看到別人一個個地站起來,陳安修旁邊的男生也著急了。
    “那就問啊。”陳安修鼓勵他。
    “可是我都想不出什麽太專業的問題。”他想想說,“要不然我問個生活問題?應該不至於太冒犯吧?”
    這人還沒考慮清楚,話筒傳到後麵來了,他抓住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想都不想站起來說,“林教授,我想問您結婚了嗎?”
    他這個問題一出口,整個報告廳裏就鼓掌聲四起,雖然這個問題沒什麽意思,但絕對夠八卦啊。
    那人得到鼓勵繼續說,“還有,如果您有孩子的話,您建議他讀什麽專業?”
    林長寧微微笑,目光移過來,但看到旁邊陳安修的時候就是一愣。
    作者有話要說:補充一點。
    最近大米家廁所裏進來一隻蜜蜂,每次上廁所都圍著轉來轉去,真怕被蟄一口。
    謝謝丟地雷,手榴彈和火箭炮的親愛的,謝謝葬笑色雪瀾的深水魚雷。從好久之前一直都想對大家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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