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有女同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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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方進一身白衣正走在山下通往天聖城的另一條林蔭小道上。蒼茫暮色,孤單人影,本應不勝蕭索,但他的人卻偏是行得標槍樣挺直,渾身上下,在在透出一份說不出的驕傲自信,就如他掌中的多情槍一般,縱然這一天暮色,也掩飾不住他那與生俱來的絕世神采。
驀地,他的腳步停下,道:“你一路跟了這麽久,已經可以出來了!”
聽得此語,左側身後道旁樹上先行傳來一聲嬌笑,一人道:“你能發覺有人跟蹤這並不稀奇,但你又怎知跟蹤的人就一定是我?”
方進:“這也許是因為你身上的味道與眾不同,別忘了姑娘你方才曾被在下抱過。”
樹上之人正是麗清綸,聞言再行一陣嬌笑:“那也能算是抱人家麽?”
隨著說話人已飄了下來,笑吟吟落在方進麵前,一雙明眸滴水樣盯著他道:“隔這麽遠你都能聞得出我身上的味道,那是什麽樣的味道?你這人的鼻子難道是狗鼻子不成?”
方進卻不答:“你一路跟蹤我所謂何事?”
麗清綸嫣然笑道:“是否一定要有事人家才可以找你?”
方進:“我一向喜歡獨行。”
麗清綸用手一理頰側青絲,道:“那也許是因為你以前並沒有遇到過像我這樣的女孩子,否則你就絕不會這樣說。”
然後笑眯眯地又道:“其實我隻是忽然對你這個人感興趣得很。”
方進冷冷道:“可是我卻對你不感興趣,一點興趣都沒有。”
麗清綸再用手指卷起自己胸前一綹長發,道:“我知道很多男人在女孩子麵前都不敢說真話,是麽?”
方進:“我隻知道你若沒有什麽事情最好不要再跟著我。”
麗清綸忽然幽幽一歎,道:“你的確是個很奇怪的人,也是個很可怕的人,我當真想不到你今日竟然擊敗了項飛雲。”
方進道:“你錯了。第一,我和項飛雲適才均未向對方出手,所以實際上方才那一戰可說並沒進行。第二,如我所料不錯,當下次和他再相見時,項飛雲必定已啟封了問情劍,那時,我未必便能勝他。”
麗清綸的眼睛陡然一亮,道:“我果然沒有猜錯,原來當真是那隱於林後的老不死雲塵搞的鬼。但你卻為何如此肯定項飛雲必能在近日啟出問情劍?”
方進:“我不知道,也沒有為什麽,那隻是一種直覺。”
麗清綸:“直覺?”
方進:“是的,直覺。”
麗清綸:“可是你卻很肯定。”
方進:“我能肯定。也許在開始說這話之前我還沒有把握,但現在我已能肯定。”
麗清綸:“這又是為什麽?難道你竟也有一種方法可以感知旁人的內心?”
方進不答,反道:“你難道不覺得隻這片刻前後,項飛雲的功力已然猛增數倍有餘?”
麗清綸道:“原來你真的能感應到,看來飛雲今次在那個叫雲塵的援助下確實得益匪淺。”
方進:“但雲塵卻絕不是去幫他的。”
麗清綸嬌笑:“是嗎?難道你以為那個雲塵竟是來殺他的?”
方進:“不錯。”
麗清綸的臉色已開始微微變了變,道:“這次你是否也能肯定?”
方進:“能。”
麗清綸道:“可是你現下卻仍然在繼續往前走路?”
方進:“我為何不能往前走路?”
麗清綸:“你既知那個雲塵是來殺項飛雲的,難道就不為他擔心?”
方進:“我為什麽要擔心?”
麗清綸:“飛雲既是你的決戰對手,你難道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樣被人殺了?”
方進:“我不需要為他擔心,他也絕不會就這樣被人殺了。”
麗清綸:“這你可把我搞糊塗了,你不會是以為飛雲他今趟還能在那個雲塵的手上逃生?”
方進想都不想:“能。”
麗清綸忽然又笑了,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已經讓我越來越感興趣了,簡直感興趣極了。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很奇怪,可是更為奇怪的是我卻每一個字都非常相信。”
方進:“你還是最好不要對我有興趣。”
麗清綸笑得更甜:“說實話,我實在不相信你對我就沒有一點感覺。”
方進:“你說的話已經夠多了,已經可以走了。”
麗清綸慢悠悠道:“哦,是麽?我若繼續跟著你,你難道還會殺了我?”
方進:“你最好不要去試。”
麗清綸明眸一轉,道:“你為何總要拒人於千裏之外,動不動就想瞪眼殺人,須知這樣會嚇跑很多女孩子的。”
方進卻已不答她的話,繼續邁步前行。
麗清綸轉過身子,尚未舉步跟上,驀地冷氣森然,那柄鬼泣神驚的多情槍槍尖已然抵在她粉頸之下。
瞬間一陣寒意直透脊骨,麗清綸勉強笑道:“你難道真的想要殺我?”
方進沒有說話,隻是把槍尖再行向前一送。
多情槍冰涼的槍尖已觸及麗清綸頸上肌膚。
麗清綸忽然一笑,道:“其實我也並不是一定要跟著你的,隻不過我也恰巧要往天聖城去而已。”
方進又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撤槍,轉身,一言不發,繼續前行。
麗清綸“噗嗤”笑了:“這是不是說我已可以跟你一塊兒走了?”
方進似已打定主意不再說話。
麗清綸幽幽歎一口氣道:“其實我們兩個人既然是同路,做個伴又有什麽不好?你一個人難道就從來沒有感到過寂寞?”
方進仍不答。
麗清綸:“有時我總忍不住在想,你這個人的童年究竟會是個什麽樣子的?什麽樣的生活經曆方能造就出你這麽奇怪的一個人來?”
見方進仍不接話,不由又行跟前一步。可是她步子方一加快,多情槍尖就又在她臉前出現。
麗清綸笑了:“你這人雖然有時很冷酷,但有時卻又天真的像個孩子,你知不知道,這樣子動不動就用槍抵住人家女孩子是件很沒禮貌的事情?”
微微一頓,接著又道:“就算我們還不是朋友,再怎麽說也該算是熟人了,何況我又是個女孩子,對你隻有感激並無惡意,說什麽你也不該這樣冷臉對人家的。”
方進突然道:“你要去天聖城我不管,路自然也可以各走各的,但切莫靠得太近,否則到時別怪我沒提醒你。”
麗清綸吐了一口氣道:“你總算是肯和人家說話了,一個人無論再怎樣,也總該有個可以說說話的朋友的。這樣子他的生活才有情趣,他的人生也才有光彩,若是隻為了報仇而活著,那實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方進:“你也知道若一個人身上背負仇恨活著會很痛苦?”
麗清綸輕輕歎道:“我當然知道,也許我非但知道,還比任何人都要體會深刻得多。”
麗清綸在說這句話時語調竟突然變了,變得說不出的哀傷沉痛。
方進:“哦?”
麗清綸:“你當然也聽說過我師傅的事情。”
方進:“對不起,我聽說的事情並不多,我這一生隻有一個目的,除此而外,其他事情我一向都懶得理會。”
麗清綸再行輕輕一歎,道:“其實說到底,我和你都是一樣的人,身上肩負著師命,要找雲若無及其家人子弟尋仇。”
方進:“我在聽著。”
麗清綸:“當年我師傅被雲若無狠心拋棄,她亦因此對其恨之入骨,日思夜念一心隻想報複。這些年來她老人家為此所受的痛苦我比誰知道得都清楚。她為了向雲若無尋仇,不是每天每夜拚命練功,就是把自己關在秘室不眠不休地煉毒。仇恨已占據了她的整顆心,毀了她作為一個人的任何正常生活。”
麗清綸微微一頓,似在整理思緒,接著再道:“久而久之,她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烈。尤其是當她每次向雲若無尋仇失敗回來,那時她不是以種種聳人聽聞的方法不斷折磨虐待自己,就是殘酷地以玩弄其他男人為樂。後來因為煉毒,致使容顏被毀,自此整個人更是心情大變,性子每每乖戾之極。”
麗清綸說到這裏停住,向方進道:“你知道嗎?作為師傅唯一的嫡傳弟子,我日日服侍在側,每當看到師傅這種種情景,我的心裏是何等感受?我每次都是看得心驚膽顫,不寒而栗。我知道就是仇恨,師傅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對雲若無噬心椎骨的仇恨造成的。
“可是每次在旁邊看到我就又要不止一次地暗暗問自己:師傅這樣做值得嗎?我們這樣子恨一個人值得嗎?就因為這滿腔仇恨而毀了自己的一生,這樣子有意義嗎?”
方進這時插口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此趟來聖域是為了代替師傅向項飛雲及雲箏尋仇?”
麗清綸道:“不錯。你豈非也是如此?”
方進:“可是看先前的表現,你非但沒有絲毫尋仇的意思,反倒愛上項飛雲才是真的。”
麗清綸又行幽幽道:“不錯,我的心裏確實亂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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